宽阔的正厅,朱红漆香桌配青金瑞兽雕漆凤椅一字排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相国大人端坐在高堂上,穿着一身青蓝色的大袍,神色威严。他那张方正清瘦的脸掩饰不住岁月的催磨,胡须变得斑白,眼角已经有了深深地皱纹。
他接过丫环递过来的茶水,轻啜了一口,放在案上,随口问了句:“方大人在秘书监任职多久了,可还适应?”
方有仁听了这话,慌忙站了起来,恭敬地回答:“多谢恩师的关心,生是早春月任职,如今已有半年有余,托恩师的福,一切还算适应!”
“嗯,不错,方大人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宋其平嘴角微挑,流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
他原是上任科举的主考官,方有仁是应试举人。为了拉近关系,方有仁才刻意私底下称呼他为“恩师”,挖空心思攀上这层微妙的关系,实际上是为了暗示自己是相国的人,希望能从中得到照顾。
从这点可以看出,这年轻人比较有心。
宋其平何尝不知道在“秘书监”任职没什么前途,每天对着一堆件,典籍,修改,整理,归档,做不出多大的业绩,说白了就是个事务繁忙的清水衙门。
他仔细地打量着堂下的年轻人,白底镶金边长衬得英俊的脸庞柔美,整洁的发髻上包了浅蓝方巾,更显温尔雅,心中徒增几分好感。
方有仁看到家丁捧着画卷低头走进来,不失时机地说:“承蒙恩师看得起,晚生特地选了副颜真卿的真迹奉上。”
“方大人有心了!”宋其平咧嘴笑起来,挥手示意家丁打开过目。
画卷缓缓展开,白卷上的字体潇洒奔放,笔力遒劲,字里行间掩饰不住一缕凛然正气,乃是不可多见的真,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有仁暗中捏了把汗,见他还算满意,便松了口气。
“方大人不必拘礼,坐吧!”相同大人缓下面色,示意下人给他倒了杯清茶。
……
李玉娇躲在内堂看得清清楚楚,凭着多年识人的毒辣眼光,她觉得方有仁虽然相貌出众,言谈举止温尔雅,却掩饰不住眉宇之间一股邪诈之气,唯恐对方心术不正,自家女儿吃亏。
“娘——”宋楚楚笑盈盈地迈步进来,刚开口唤了声,便被李玉娇拦住了。
“小声点,人早已经来了,你去看看吧!”李玉娇压低声音说,随手指了指门口的牡丹花开描金屏风。
宋楚楚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缓缓移步屏风后,悄悄地往外面瞧去,只见堂下坐着个白衣少年,丰姿丰仪,气宇不凡,眼前一热,心跳不由地加快。
想不到此人长得竟如此英俊!
春儿立在一旁也想偷看,可是碍于两个主都在,不敢造次,心急难耐使劲地揉着衣角,等了好久终于看到小姐慢吞吞地走了回来,连忙凑上前问:“小姐觉得方大人可好?”
宋楚楚甜甜一笑,脸红了。
李玉娇知道她必定是看上了,心有一沉,上前拉住她的手告诫:“不急!不急!我们再看看。”
宋楚楚一愣,有些不高兴地问:“娘觉得他不好吗?”
“不是,为娘只是觉得这挑人就跟买货一样,最好货比家,多看,多选,才能挑个称心如意的,这方大人虽然不错,不代表以后没有更好的,所以女儿呀,可不要心急!”李玉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微笑着安抚说,“中秋晚宴在即,到时候来的青年才俊更多,你就好好准备着吧。”
“嗯,我听娘的。”宋楚楚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有几分不愿意。事先说好了由自己选,可是明明看着中意了,母亲却婉拒了。
知母莫若女!
她深知母亲的心思,一心想给自己找个位高权重,地位显赫的夫君,摆脱小妾所生之女的尴尬身份。
中秋晚宴起码还有半个月,夜长梦多。
她隐隐担心母亲为了追求名利地位,到时候逼自己嫁给一个讨厌的男人。
“看你这孩发什么呆?”李玉娇见女儿想得入神,以为她在期待中秋晚宴的到来,含笑道,“是你的终归是你的,谁也拿不走。去吧,让春儿陪你园里散散步,我待会还要跟你爹商量点事,就不陪你了。”
“那女儿告退!”宋楚楚带着春儿离开内堂。
走出一段来,她暗暗猜测着母亲的心事,一直沉默不语。
春儿隐隐觉得小姐神色不对,壮起胆问:“小姐为何一上闷闷不乐?”
宋楚楚冷“哼”了声,抿紧薄白的嘴角。
春儿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事,吓得背后一阵冷汗,思来想去也没什么不妥,突然想到了刚才二夫人的话,小心翼翼地拭探着问:“难道小姐是觉得方大人不好吗?”
“休要胡说!”宋楚楚羞叱一声,“方大人年少有为,相貌出众,有什么不好?”
春儿知道说错话了,慌忙低头说:“奴婢嘴贱,小姐莫怪!小姐有什么不顺心的只管讲,别憋在心里,把自己闷坏了,只要小姐说出来,奴婢立刻帮您去办就是了!”
宋楚楚蓦地停下,瞪着她一阵冷笑,故意反问:“娘都不许的事,你这丫头能做什么?”
春儿心思灵敏,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委,知道主是探听自己的的口封,鼓足勇气说:“小姐不方便做的事,奴婢都可以做。只要能让小姐开心,奴婢不怕受罚。”
宋楚楚“噗哧”一声笑了,推了她一把,戏笑道:“你这丫头,说得倒象是我要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春儿无辜地眨了下眼睛,一本正紧地说:“小姐莫笑,奴婢对小姐可是忠心耿耿……”
“行了!行了!回去再说吧!”宋楚楚罢了罢手打断她的话,心中暗暗打定了个主意。
在这婚姻大事上,不管母亲的意见如何,她都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挑一个情投意合的夫君。她才不是那个软弱无能、唯唯诺诺的宋雨凌,决不会轻易任人摆布,哪怕那人是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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