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东宫书房。
“殿下,”亦风稍顿,等待太子放下手中的狼毫,继续说道,“属下查出,与稳婆打听过婴儿的生辰是一个年轻女子,虽然她百般隐藏行迹,可还是露出了破绽。”
太子注视他的眼眸。
亦风急切地说道:“她的妆容,她虽以白纱遮面,却忘记掩盖自己的眉心的额黄。最近,宫中女子以贴额黄为美,民间却并未流行开来。”
“宫里的人。”太子沉吟。
“恐怕是。”亦风有不详的预感,这血雨腥风终将卷土重来,他别有深意地看看太子,“还有更为奇怪的一点,就时间上来看,并没有年纪相仿的宫女出入宫门的记录,属下又详细地询问了一遍受害人家,城西王家,有一女婢突然得了失心疯,口口声声说曾见一年轻女子抱着大小姐,消失在了烛光里。属下觉得此事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诞,可是……如今京都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妖魔之说遍传。“
太子的目光向上移了移,定在亦风的额头处,亦风知道那是太子的习惯,他正在思索事情的对策。虽然自己的调查已有了很大的进展,可这样的结果只会让整个局面更加的扑朔迷离,亦风也是百般思量之后才决定如实上禀,而太子如此平静的反应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妖魔作怪,任谁都不会轻易相信,可太子却似乎早已了然于胸的样子。
半刻工夫,太子将目光收回,微微合了眼眸,似是假寐,倏地睁开眼说:“明日我们往鬼市走一趟。你先去准备厚礼。”
亦风领命却并没退下,他又问了一句:“殿下不觉得妖魔之说有些荒唐?”
“你当真觉得当年的国师会是凡人?”太子反问。
亦风一惊,当年的国师不但百毒不侵,刀剑穿心亦能死而复生,肌肤自动愈合且不留痕迹。原来太子早已怀疑国师是妖非人。
“亦风,种种迹象表明,此女身份有异,是极度危险的人物,你如今定要小心行事。”太子郑重地拍了拍亦风的肩,这么多年的出生入死,亦风早已不仅仅是他的一个侍卫。
真是可笑呀!太子妃看着眼前宝莲铜镜中的花容月貌,笑的酸涩,他居然会看上一个如此丑陋不堪的丫头。这就是在她的心口戳上一刀,她都不会相信的事实,如今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摆着了她的面前,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是她亲手布局引狼入室。
为什么?她恨,就像所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人一样地恨,就像一切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一样地恨。她推倒铜镜,她打翻胭脂,她踢倒烛台,她气的人仰马翻,却仍然没有勇气去质问他的背叛。她跪倒在地,双手捧住自己光洁精致的脸庞,努力地展颜娇俏地笑,这样的女人有谁会不爱?他怎么会爱上一个丑八怪?瞬忽之间,她笑容变得灿烂,就像一个打翻牛奶的孩子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她笑着告诉铜镜里的自己:“这绝对不是真的,太子定是有什么苦衷,是的,云飞扬也绝对不会骗我,我明明见识过那蛊毒的药效,他对素语的痴情绝对不会有错,如水只会爱我一个人,他只会爱我一个人……”她神情亢奋地抹掉眼角的泪水,“我要等,对,等一切都成熟,他还会回来的,他会一直爱我的。”
她的笑容妖娆透着诡异的自信。
泪水却一滴紧似一滴,如冰层下的春水,化了,在光滑的汉白玉的地面上开成朵朵暗灰的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