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鬼市,不过是西周时的陵墓群改造而成,由于地下墓穴打通之后,四通八达,且有地下暗河辅助,故此,朝廷几番用兵,均难以取缔,使得鬼市名声大噪,越发的日渐兴隆,其中蝇营狗苟,无恶不有。
此时,太子正端坐在鬼市暗河的摆渡之上,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地下暗河的水黑黢黢地翻滚起来,又纷纷归于沉寂。
着一身稀烂黑衣的撑船之人,在这黑暗中不紧不慢地撑着小船,船飞快地向前行驶着。
如果不是上船之前早已看清他那凹陷无眸的眼眶,定不会相信这船竟是由盲人来渡。
船起,篙伸,他说:“有去有回,渡舟先付钱。”
舟止,篙落,他唱:“红尘落落,人世茫茫,你道几时,有来无回。”声音尖利,泣诉。
太子与随从两人上岸,四周漆黑一片,随从刚想燃起火星子,太子一把掐灭了火头,低声说:“周围有人在观察我们。”
他们二人摸着参差不齐的河岸悄默声地向前走去。
约莫半柱香的工夫,便见羊肠之处,有微弱的烛光透出,太子利索地侧身而入,走了六步之后,转入石壁右侧,顿时空间开阔,烛火辉煌,人流如织,却只闻匆匆的脚步声,并不闻人语,黑斗篷似乎是这里的标准配置。
随从胆战心惊地瞅了瞅自已与太子身上的黑斗篷,发自肺腑地敬佩太子的料事如神。
太子默默地拉低帽兜,混入这人流之中,七拐八拐之后,他侧身入了一处狭小的洞穴。
阴暗潮湿的地穴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各色的瓶瓶罐罐。
太子四周看了一会,有人声响起:“你终究又来了,咱们有十多年不见了吧?”
那人从石壁后闪出,矮矮胖胖的一个老头,着一身的花红柳绿。
“花爷,好记性。”太子拱手。
“过奖,过奖,我不过是对你身上的妖气感兴趣而已。这么说,你信了我?”花爷抬头,老顽童的样子,朝太子眨眨眼,颇为得意的笑。
“怎么?你不可信?”太子促狭道,模样像是和老朋友叙旧。
“有趣,有趣。”花爷怪模怪样地笑,不无炫耀地说,“你是为京都夺婴案而来?”
“花爷果然是花爷。”太子向他挑起了大拇哥。
花爷笑的更欢了,眼角那层层的褶皱密密麻麻地堆起来。
“此妖居然在宫中!”太子感慨地说,却用余光去看那花爷。
“天下不太平呀!”花爷却不接这茬,郑重地摆弄起手边的那堆药罐子。
“都说花爷眼光极好。”太子也不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不知这块玉璧,可还入得了花爷的眼?”
花爷立时眼都直了,频频点头,小心翼翼伸手想要接过玉璧。
太子缩了手:“花爷可还记得道上的规矩?”
“晓得晓得,想老身行在这鬼市一世,也想老来无忧。莫怪莫怪,我老儿定知无不言。那妖怪的确在宫中,老儿查遍妖典却查不出他的身份。”
太子神色微动,花爷连忙按住了玉璧,眼巴巴地说:“可是我确知道怎么找到他。木命女婴集齐九名,施以混天术,修炼妖灵,的确有长生、修仙之效。如果我消息没错的话,他已经抢了八个女娃娃,只剩这最后一个木命女娃,将于三日后降生,到时,殿下只需守株待兔,瓮中捉……好漂亮的玉!”
“捉妖之事,谁能胜得过花爷?到时定有重谢。”
“老儿我已七十有余,况且整个京都妖魔四伏,与我颇有仇怨,我老儿怕是一露面便会被生吞活剥了。”
“妖魔四伏?”
花爷瞅了瞅太子手里的玉璧,转了转眼珠,吞了吞唾沫,狠下心:“算了,告诉你,他们像是为了抢某样东西,什么威力巨大的神物,我也只知道这些,最近,我不得不暂避风头,命可不是拿来耍的。”
“也就是说,你帮不了我了?”太子用食指敲了敲手里的玉璧。
“不……不,我这里可有好东西。”说着,他拿出了一个赤红小瓶,神神秘秘地说,“此为显妖散,只要你先找到那个降生的女娃娃,将这个洒在她身上,只要那妖一碰,便是他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有迹可循的。况且据我推测,他道行不深。”
太子看了他一眼:“你可知道我的手段?”
“放心,老儿在这鬼市一世,靠的就是诚信。”
“如果不信,我又何必来?”太子微微一勾唇,将手里的玉璧送到花爷手中。
花爷笑眯了眼,搓了搓玉璧。
这么晶莹的玉璧,就是砸成小块块卖也值个大几千两吧?呵呵!当初他的选择果然没有错,捉妖师天天捉妖,抛头颅洒热血赚的少,死的早,如今收集点情报,风不吹日不晒的,来钱还快!当真是金饭……还没等那个“碗”字在他头脑中得意洋洋地嘚瑟出来,他就晕了过去。
太子收回手指,低声说一句:“定有重谢。”
随从极有眼色地上前背起人事不省的花爷。
太子仔细地为他们披上黑斗篷,难怪黑斗篷是这里的标配!正如夜幕之下多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