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行禅师问的话让白崇禧脸色铁青,这是他一直心中的痛,盖因白崇禧的父亲早逝,他从小便尝尽人间冷暖,而白父也确实常被老家乡民们说是野种、带来仔,连带着白崇禧小时候也不招人待见,时常被乡民们指指点点,这让自尊心很强的白崇禧情何以堪。
可永行禅师是长辈老人家,也不是有心要让他难堪,白崇禧没法发作,黄绍竑倒是知道这个老同学老朋友的一些事情,忙出言解围道:“许是健生长得像法师的故人,所以老禅师一时把持不住,健生您别见怪。”
永行禅师这下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以佛礼向白崇禧致歉,白崇禧自个儿也是信教的,对宗教人士也天然有亲切感,便把这个不快抛开了,也向永行禅师回敬了回教的礼仪。
可某人这时却逞能道:“师父你没有看错,白参谋长确实是师父的故人之孙!”
黄绍竑这头刚灭了火,阿广那头又把火星子点了起来,黄月如怕阿广乱说话戳了别人痛处,忙制止他道:“少胡说八道,小孩家家你懂什么,没有真凭实据乱起哄,事关白参谋长祖辈的声誉,怎么乱嚼舌头。”
黄月如把话说到这份上是想提醒阿广该收口了,可这家伙犯倔了,一口咬死道:“我就是知道,证据我真没有,但我看得出来,而且白参谋长的父亲不在了,但他爷爷还在世。”
这话说中了白崇禧的身世,而且是关于他的父亲和爷爷的,让他心中起了疑惑,毕竟以前乡中的风言风语还是进过他耳朵的,也正为这些让白崇禧从小养成了争强好胜要出人头地的性格志向,白崇禧眼含疑问看向黄绍竑,黄绍竑忙道:“我没有跟阿广说过健生的家世,不知道他是怎么搞明白的。”
确认了阿广是真的看出来的,白崇禧很好奇,脸色也平复下来问道:“阿广是怎么知道白叔的家世的?”
阿广不好解释,挠挠头看了看永行禅师,待师父点头了才道:“我会算命,我从白叔的魂光里看出来的。”
白崇禧哑然失笑,他本来是不信这些的,但他也信教,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这时永行禅师叹了一口气道:“我那故人唤作覃贵福,乃是广西武宣人,是太平军的武状元,覃大哥天生神力无敌武力过人,领兵作战骁勇,很得父亲赏识,当时便是覃大哥掩护我逃离天京,中途遇清兵阻截,覃大哥孤身断后,从此我便失去了覃大哥的音讯,所以看到健生老衲心情激荡,让各位见笑了,不过阿广即然看出来了,多半能作准,欣闻故人尚在,老衲亦喜不自胜,覃大哥果然洪福,善哉善哉!”
白崇禧关切地问道:“老禅师您说覃贵福失散了,那他的夫人?”
永行禅师点点头道:“覃大嫂在天京城破前有了身孕,当时覃大哥本当护持大嫂突围的,但他顾念父亲知遇之恩,将大嫂托付给了其它的广西弟兄,誓要保护老衲的周全,这才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阿弥陀佛,造化弄人啊!”
白崇禧听完有些失魂落魄喃喃道:“父亲的生辰恰好是那一年。”
沉吟不语了一会,白崇禧又猛地抬头问阿广道:“你说覃贵福还在世,能知道他在哪里吗?”
阿广点点头道:“大约能知道,离得并不远,白叔您跟老爷爷还有相见之日,便这一两年间,对了,您得小心,那时您会吃败仗的,我也大抵只能看到这些。”
白崇禧只听了前面一截,后面那一段都没入脑,倒是黄绍竑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道:“能见着就好,健生你也别太在意,英雄莫问出处,但只向前看,我们用双手拼将出一个新天地来。”
白崇禧闻言精神一振,又看向永行禅师道:“还未请教老禅师,您的父亲是?”
阿广倒是口快道:“我太舅公便是李秀成。”
永行禅师也道:“覃大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健生你不必困于身世,更应该奋力作为才不坠先人之志。”
白崇禧一向被人笑话出身不好,这时听了阿广和永行禅师的话倒是觉得心里有一股劲勃发出来,虽然还不确定,却恢复了笑容跟黄绍竑戏谑道:“先人不是蝇营苟且之辈,我有什么可沮丧的,倒是这样一来季宽你我可是世仇罗,你这一门三进士五举人的前清余孽还好意思说我。”
黄绍竑不以为然道:“我祖父是天地会的扛把子,我不算余孽,免强能说是志士后人,咱们半斤八两。”
两人对视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跟着乐呵,不快的氛围终于烟云散去。
剩下的时间便是商议了举事的细节,胡厚新也把能给黄绍竑提供的支持交了底,免不了黄绍竑和白崇禧都恳求黄月如让阿广再度出马,这个杀手锏威力太大太好用了,能顶大事,胡均他们当然是支持的,黄月如左右衡量了一番还是因为疼弟弟也同意了,但一再要求黄绍竑确保阿广的安全。
当中说到了这队扣下来的陈天泰部属,白崇禧不愧小诸葛之名,闻说阿广用奇毒制住了他们,白崇禧提出将他们放回去做内应,解决完梧州后也得攻下藤州,陈天泰部一个旅的人马是一定要吃掉的,里应外合智取当然好过强攻。
其实白崇禧追着黄绍竑来蒙水,也是因为邓瑞征给黄绍竑的补给已经到位了,而李宗仁那边的后顾之忧也解决掉了,白的目的便是催促黄绍竑早日定计早做准备。
说到这里阿广插嘴了一句道:“其实在梧州时我对邓瑞征的参谋部上上下下探了个底掉,为什么举事时不混进去待机而动呢,兵不刃血多好,待粤军攻上来时,以协防为借口,界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里打得起来,把头面人物一一擒拿梧州使唾手可得了。”
白崇禧想了想沉声问道:“有把握吗?”
黄绍竑倒是嘿嘿一笑道:“好计策,粤军攻上来时一定有炮舰,到时冯葆初那熊包肯定会向咱们求援的,一旦咱们开进了梧州来个树上开花,确实要比强攻好上不少。”
白崇禧还有些犹豫道:“只是在城内巷战也不好打。”
黄绍竑一指阿广道:“你忘了新地圩是怎么打的了?有阿广在,哪有巷战啊,就怕到时你嫌太容易。”
白崇禧回过神来眼亮了,点点头道:“如此一来我们得先解决黄炳勋部,他们现在前出郁南、德庆,如果粤军攻来,他们多半会回退戎圩,到时我们来个关门打狗。”
说着白崇禧还伸手做了个下切的姿势,阿广听到黄炳勋,牙根痒痒附和道:“上次伯娘的事情就这家伙弄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找他算帐,小舅你找准时机把他给我坑了,不用给我面子。”
小大人一边捋着衣袖一边说话的样子要多痞有多痞,让黄绍竑和白崇禧不禁莞尔一笑。
跟小大人一起黄绍竑也没正经了,看向胡厚新笑道:“放心,林夷的文定到时我也帮大兄给挣回来。”
这番调笑让胡厚新老脸通红,可阿广还是非常市侩地点头道:“那是,咱们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诸事议定,黄绍竑和白崇禧便立即动身回部队了,阿广还走不了,他还得把胡均的问题解决掉,几人约定让卢林跟着黄绍竑去戎圩,以便有消息及时传回来。
这个传讯的问题让阿广感叹了一下,千里眼和顺风耳什么时候能名副其实啊,要是能千里传音那就更妙了,不用跑来跑去,此术若然在手,哪有不打胜仗的道理。
这是后话不提,黄绍竑他们走了,可阿广却头痛了起来,首先是他发现鼠疫的病毒在自然界中能长期地存活,而且感染性极强,发作时间也快,虽然病毒对日照、高温和石灰等消毒剂很敏感,但这些都不适用于病患,将鼠疫病毒放入体内,阿广差一点就中了招。
将免疫体的血液注入身体中,阿广发现并非免疫体的血液能直接杀死病毒,而是免疫体的血液中的弱性病毒能刺激机体产生抗体,这种抗体也不是对所有的鼠疫病毒有效。
将试验的结果告诉林夷,林夷想了想道:“现在欧洲也有类似的疫苗,称作弱病毒减活疫苗,但适用性窄,使用也来也不方便。”
阿广头痛就头痛在这里,其实他离最终答案并不远,他已经知道弱性病毒能触发抗原分泌了,但弱性病毒并不能让每个人都可以分泌抗原,怎么样能让抗原在所有的人身上产生,或者更直接地制造抗原来来杀病毒他还没有方向。
这个时候水娇来救急了。
黄绍竑在的时候她不方便跟阿广说,现在没了顾虑,她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瘟神他们能抵御外邪是因为他们体质特殊,既然阿广已经发现了抗原这种东西,那么是不是说瘟神的体质天生在这方面发达,他们体内能大量的分泌这些东西,如果阿广要求对付外邪的办法,不如穷究一下抗原在体内是如何产生的。”
阿广被水娇一提醒便快速反应过来道:“而且,瘟神能用外邪来练功,说明抗原是好东西,里面有益的成分是什么想来仔细观察能对比出来,人体内一定有一套机制来管理这类东西的,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察觉。”
水娇也晗首道:“这种机能应该是由血脉所承载,如果能找到一种,自然便能找到更多,最终便可以知晓血脉传承的原理,知道人体的潜能到底是如何传承如何保持,甚至如何激发也能弄明白。”
林夷听他们说得半懂不懂,不得不令阿广再解释了一遍血脉传承以及心火之识后猜想道:“你们说的应该就是遗传,应该跟基因有关。”
这次又轮到阿广密集轰炸林夷了,两个玄门人士,一个科学人士花了好半天鸡同鸭讲,总算因为有阿广作两边翻译这才大概弄懂了对方说的是什么,阿广这时道:“遗传基因可以隔着无数代传达父本的信息并显示出来,那便基本上可以肯定心识、血脉传承、人体的潜能都记录在这个叫做基因的东西里面,只是这东西现在还没有找到并分离出来。”
水娇这时也猜测道:“你说会不会你通过魂光查觉到的魂相,也是神通从基因里读出来的消息?”
水娇一说完,阿广便看向林夷道:“我那天说白参谋长的祖父的事情娘亲说我无凭无据,如果基因能找出来,那便是真凭实据了。”
林夷也猛地点头道:“打开基因这把锁,应该便能找到人类的终极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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