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一句话,但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爱琴海。我想我不能不说那个韩舞圆,他也不能不记得。于是,我提了出来。但是黄寒却很自然地笑道,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呢。我都不记得了。
于是我沉重地走出了酒店。这时候我已知道我已经不能改变黄寒,就如同很明白我丝毫不能干涉别人的生活。
站在酒店门前高高的台阶上,凝望着台阶下如海的人潮,不禁感慨万千。一刻也没有停留,立即启程返家。在急速行驶的火车上,我思考着将要对韩舞圆所说的话。
状元红依然红如烈火,在她的牡丹楼前,我久久地望着她。
她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急急忙忙走出来。她的脸上带着激动的表情,在我面前孩子一样站定:
你见到他了吗?她问。
见到了。
他……怎么说?
他马上要举行婚礼了。他娶的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我同情地望着她,我觉得我不需要再隐瞒下去了。
她象是被谁死死地抽了一鞭,浑身哆嗦了一下,满脸立即笼罩了无限的绝望!大约在十几秒后,她低下头来,笑了一下,竟然说:谢谢你,柳先生。不过这个结果,我可能早就猜到了!
她说完用长发遮住了脸,随后转过身向店里走去。她走得很轻渺,象踩在云端上。那个叫小丹的女孩在门口接住了她。她在开门的时候,几乎是跌跌撞撞一下子扑倒在了小丹身上,我听见了她的哭泣。
我完全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所以对她这样的行为,一点都不奇怪。”
柳汉说到这里,忽然就停住了。然而那凄凉的回忆,似乎并没有随着他悲伤的讲述停止。反而如一首永无止境的深情的歌,永无止境地飘摇着。
长久的叹息,引来青蓓无限的悲痛,甚至全身已经完全瘫软。如果不是强硬地扶着桌角,她怀疑自己可能早已经象水一样散洒了一地。
“柳先生,”青蓓道:“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您一句话。”
“您请讲,卓小姐。”
“柳先生何以会来找我?”
“这个……我可以不说吗?”柳汉诚恳地道:“因为我答应过,一定要将这个唯一的秘密保持到底。”
青蓓笑了,便说:“好。柳先生,我们现在就走。你跟我一起去。”
“去哪里。”
“广州。”青蓓镇定地说道。
最快乐的故事也许需要最凄凉的方法来解决。青蓓和柳汉坐在直达中国广州的那架飞机上,脑海里不停翻滚着一些过去的细致场景。这些年不太喜欢音乐,可是此时,那悲壮的玄宗的霓裳却不停袅绕于耳际。
于是,绚丽浮艳的焰火在空中菊花股带着浓郁的香气轰然开放,然后很快又被黑暗吞没。那纷扬大雪中的玉色琼门,以及烈如宝石的梅花雪,潮湿的棉衣被自己双手绞下,整张冰冷的脸贴在温暖胸膛上那种森细的温婉之美,这些画面让青蓓都有触电似的微微发麻。青蓓一时竟悄然觉得,黄寒可能是因为那浪漫的爱情来得不够热烈,他需要一些苍茫的手势来完成。或许,当完美的故事有一个合适的收梢,于是一定会是一片灿烂的童话般的锦绣状元红。
俩个人几乎是以马不停蹄的速度赶往广州,然而在飞机上便开始商议怎样面见黄寒。最后青蓓选了一处很清静的茶馆让柳汉去引黄汉来见面,当然,这期间需要保密。青蓓非常清楚,如果黄寒要是知道是她来见他,估计他来赴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咖啡厅窗口开着,临着花街。广州定也是一个多雨的城市,因为这屋里浮起了满屋子的霞雾。遍山坡的蓬蒿,淡黄色和沉白色的小花浮在上面,象迷朦的小手一般干净地抚摸着青蓓早已冰凉的脸颊。
果然,黄寒看到青蓓的时候便是一惊。然而他却没有象青蓓想象中的走开,只是愣了片刻。柳汉便推着他过来。也并没有引荐之类的话,柳汉说:“咱们一起坐下喝杯茶吧。”
黄寒在青蓓的对面坐下来,开始并没有说话,只是很潇洒地打开一支烟,很悠闲地吸了两口。这时青蓓看见他的衣服是很昂贵的质料,黑西装里面的白衬衣上,底印着金线织成的麒麟花。青蓓不知怎么无故就想起了遥远的、叶之云的那蔷薇花的袖口,不禁默然一笑。
柳汉寻个借口走开了,黄寒在对面连看也未有看一眼,冰冷地说:“巧啊。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
青蓓的声音有点哑,嘴唇也有些干,直接切入正题,说道:“我是为了舞圆的事情来的。”
黄寒脸上显出了一丝不屑,吸着烟把白雾悠悠地吐向了一侧,眼睛细眯了一眯,慢然如法官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她?”
那个她字在他嘴里发音很重。
青蓓低头说:“我和舞圆是同学。”
黄寒停了一会儿,终于狠狠地冷笑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都是土豪!”说到这里方才无情地抬起头象刀子一样看了一眼。青蓓不禁面红耳赤,想了一想,方才说道:“我知道我在你的眼里,也许已经猪狗不如了。可是今天我却不是为我而来。”
黄寒不耐烦地看着表说,催道:“你有什么话,快点说吧。我公务繁忙,没有时间。”
于是青蓓说道:“我相信你和舞圆之间一定会有一个很圆满的结果。因为……”
青蓓说到这里,心中发痛,迷茫得难以说得下去。
黄寒傲慢道:“你是祝福我呢,还是不知道装疯。我明天就要结婚了,但是新娘是通正药业集团公司董事长吴化敏的女儿吴思仪。你听清楚了吗?”
青蓓抬头,看见黄寒手腕上焚烧着一圈金黄的日色。太阳光里,旋转着昏白的无声滴嗒响的时光。一时心如刀绞,轻声道:“黄寒,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这里有,你大可以拿去用。我绝对可以保证你和舞圆这辈子生活无忧。但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和她……和我最心爱的朋友有一个很好的归宿。”
青蓓几乎是切切哀求。
黄寒淡然冷笑道:“折磨?你的话太叫我不可思议。请问,我怎么一个折磨了。难道……我活得很痛苦吗?谁告诉你的!生不如死?还是,我穷得叮当响,到了要饭吃的地步,根本就难以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