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蒙面人决战武功山，楚有善火烧白鹤峰（上）
“等等，好像有人来了！”楚有善跟在颛孙青葭身后尚未走出十丈远，便听到脚步声。
草甸一望无际，有的芦苇更是高过人顶，颛孙青葭自然看不见远处有人，况且她自幼体弱，没有一点功夫傍身，也就少了一份分辨脚步声的敏感。只是楚有善这么一说，她便惯性地停下了脚步，此时的颛孙青葭不发一言，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有善，像极了一具行尸走肉。
“来人轻功都不弱，我们还是绕回去，在老药王的草庐后面避一避，静观其变吧！”楚有善明白颛孙青葭现在心如死灰，便也不再啰嗦，两人绕道草庐后头，悄悄躲了起来。
“你暂且躲在此处，不要说话，我去草庐里看看有什么好宝贝，顺手拿些过来！”楚有善本与颛孙青葭一起躲在屋后，但出于盗贼的敏感与习惯，他不免谨慎的偷看一眼屋内情形，这一看不要紧，透过屋后的窗户，草庐内摆放整齐的药架子实在太过诱人，只一眼，便叫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
颛孙青葭仍旧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楚有善感觉自己被人看透了心事，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额头道，“其实我的意思是去草庐里拿些吃的，一会儿我们下山路上难免饥饿嘛！”
颛孙青葭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可眼中还是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水汪汪的一对眸子好像在对楚有善说：我知道你手痒了，只管去偷，我不想点破。
“我跟你解释做什么！”楚有善有些自言自语的味道，但再也不敢看颛孙青葭的眼睛了，转念一想又道，“我不是存心要点你穴道啊，这些人寻不到你，必定会来草庐，万一你喊叫我可救不了你了，我还是给你点个穴吧！”楚有善说罢，伸手便要点穴。
“我既然答应你去江南，自然不会逃跑，你这是信不过我？”颛孙青葭终于开口，只是语气平淡，言罢又一脸安静地看着楚有善。
“好，就冲你跟我说话的份上，我只点你腿上穴位，叫你跑不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楚有善觉得这女子表面安静，可眼睛里总透着一股子聪慧狡黠。若是再交谈下去，自己恐会上当，匆匆点了她的穴，便从窗户边纵身一跃，跳进了草庐中。
欧阳伯俣的草庐，可是一个大宝库，一代药王的药架子上，随便拿点什么都很稀罕吧。楚有善一跳进去便看到床边的架子上有一排小药瓶，好在药瓶上都贴了纸签，随便裹了去日后也可辨认。楚有善心里一面暗喊着发财了，一面琢磨着回头去哪里变卖这些宝贝最为划算，想到高兴处不禁偷偷捂住了嘴。
“吾等晚辈上山寻人至此，不曾想，扰了老药王清修！”门外传来苍耳子的声音，他虽然年纪很大，但排资论辈的确比欧阳伯俣小了一辈，何况这欧阳伯俣还曾是他的救命恩人，因此他言语间倒十分客气。
“老朽在此清修十余年，这峰顶向来人迹罕至，恐怕不是一个寻人的好去处。还望道长与诸位武林英雄，早些下山，莫要扰了众多佛祖神仙的清雅！”
楚有善听到两人对话心想这些人搞不好会抄了这草庐，连忙从怀中拿出一块花布，将架子上的药瓶一股脑儿地收拾了，打个包袱，跳出窗外。
“我们快些走吧，这些人已经赶来了！”楚有善对着立在墙角的颛孙青葭道。
“我听到了，他们让爷爷交出我！”颛孙青葭咬了咬嘴唇。
“老药王，我们查了，这一男一女的足迹非常清晰，都往你这草庐中来了，你莫要说谎，快把你孙子、孙媳妇交出来！”洪泽泰的声音太大，躲在屋后也听的一清二楚。
“我还是出去吧，不能连累了爷爷！”颛孙青葭皱了皱眉头道。
“你可别，你这一出去我可没办法带你下山了！”楚有善一听颛孙青葭要出去，连忙点了她的哑穴，他自认轻功了得，但是武功却着实一般。这一群人，来势汹汹，随便一个估计他都打不过，颛孙青葭只要一叫嚷，肯定凶多吉少。
颛孙青葭意识到自己被点了哑穴抬腿便要跑，楚有善见情况不妙，连忙又点了她全身穴道，只是这一回动静略大，明显被草庐外的人都听见了。
“草庐里有人！”陆至霖说完就要往里冲。
“小道长莫要失了规矩！”欧阳伯俣顺势起身，轻轻一掌便将陆至霖推在了门外。
“欧阳老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您孙子孙媳藏在庐中，何不请他们出来，把话说清楚！”左岭山人走上前去拱手作揖，目光却是咄咄逼人。
“左掌门言重了，老朽远离尘世十余载，早就断了那些前尘旧事，又怎会有儿孙躲在庐中呢！”欧阳伯俣中气十足，不卑不亢。
“我们赶紧走吧，老药王这是在给我们解围呢！”听到这里，楚有善和颛孙青葭都明白欧阳伯俣在为他们争取时间，楚有善不顾颛孙青葭反对，一下子将颛孙青葭扛在肩上就要离开。
“老药王，您是武林中的老前辈，跟我们打这些马虎眼实在是没有意义！您能藏得了他们一时，还能藏得了他们一世吗？”洪泽泰说着说着就有些苦口婆心了，“实不相瞒，我们怀疑颛孙榭复活了，刚刚在武功山下已经死了好些个武林同道，这几个月来，武林中死于‘夜放花千树’掌风之下的，不计其数！老药王一味包庇，可有想过死去的那些冤魂！”
“洪寨主说的有理！今日老前辈就将孙儿、孙媳都交给我们，只要引出颛孙榭，我们自然不会伤害无辜人等！”何忘归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此时的楚有善已经扛着颛孙青葭往后山跑了。
“忘归，无需多言，你带着师妹与洪帮主水寨的兄弟们堵住草庐的后路！”左岭山人何等机敏，想必是听到了草庐后的动静，给何忘归使了个颜色，一群人便拥着往草庐后去了。
楚有善扛着颛孙青葭正一路小跑，见到芦苇晃动，知道有人来了，只好将颛孙青葭放下，两人俱躲在芦苇丛中不再动弹。
“诸位今日不肯给老朽面子，硬要围了我这个草庐不成？”声音慢慢靠近，那欧阳伯俣见来人包抄了他的草庐，心下不悦，飞身来到草庐后面，一群人怕他跑掉，也浩浩荡荡地围到草庐后面。
楚有善心想这下糟糕了，若是欧阳伯俣在草庐前面牵制住这大部队，自己还能有办法带着颛孙青葭逃跑，这下可好，他把所有人都引到草庐后面了，人多眼杂，只要他动静一大，难免会被人揪出来。想到这里，只好躲在芦苇丛中一脸愤恨地瞪着颛孙青葭，颛孙青葭被点了穴道，亦不能动弹，两人只好大眼瞪着小眼。
“老前辈，若是再不交出颛孙青葭，就休怪晚辈无礼了！”左岭山人再次拱手作揖，他言外之意很清楚了，再不交出颛孙青葭，他就要动手了。
“老朽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无礼法！”欧阳伯俣站在草庐后方，冷眼看着这群人，岿然不动。
“欧阳前辈，您对家师有救命之恩，此时家师不便出言相劝，晚辈等也明白您护犊心切，只是不交出颛孙青葭，会有更多人丧身于这‘夜放花千树’的毒掌之下，日后武林将人人不得安宁，想必欧阳家也日日不得安宁。我辈武林中人，虽不及老前辈侠名远播，但也明白惩恶扬善乃江湖大义。于公于私，您老人家都应当交出颛孙青葭！”苍耳子面对这一切着实为难，好在他的徒弟薛云飞挺身而出，一席话说尽他心中所想。
“苍耳子倒是教出了你这个好徒弟！只是你们可曾想过，当年若不是人人都想争抢那本《云间术》，又怎会有人毙命于那魔掌之下？若不是有人眼红，又怎会冤冤相报？颛孙榭的确罪大恶极，但那些处心积虑争抢《云间术》的人就没有罪过吗？老头子我虚度了这几十载，早已经看透生死。这些年也有些悔悟，什么武林正义，不过是利益熏心罢了！”欧阳伯俣说罢目光扫过面前一众人，又冷笑道，“怎么？我说错了？”
“老前辈说的句句在理，但是颛孙榭死后，这十年，纵观整个武林，即使能人辈出，却也都相安无事，可见若没有这《云间术》，我辈武林中人也都能和美相处，天下太平。如今‘夜放花千树’再现，只几个月，便扰的武林日夜不得安宁，数月来血债累累，岂是老前辈一句‘冤冤相报’就能说的清的！老前辈不如交出颛孙青葭，待我们引出颛孙榭，了结了这些恩恩怨怨，再还武林一个太平人间！”王鸿渐这一席话说的颇有些道理，一众武林前辈纷纷点头赞许。只是说这样一席大义凛然的话，心里却是存着私心的，若是颛孙榭果真死而复生，抓住颛孙青葭就是得到《云间术》的唯一法门了。
“表哥，你怎么这么对我爷爷说话！”欧阳白芷毕竟小女儿心性，先前她一直躲在马月眉与王鸿渐身后不出声，是因为她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见到自己表哥出言反驳爷爷，自然要站出来替爷爷说话。
“白芷？你是白芷？”欧阳伯俣起先没有注意到欧阳白芷，况且自己归隐之时，欧阳白芷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如今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他早就不认识了。若不是白芷唤他爷爷，恐怕爷孙俩就算照面也认不出彼此的。
“爷爷，刚刚我们在山下，听火龙派的人说，颛孙伯伯复活了，杀了好多人！”欧阳白芷说完便走到欧阳伯俣面前跪了下来。
“快起来，快起来！”欧阳伯俣偶然见到孙女，不禁喜极而泣，连忙将欧阳白芷搀了起来。
“爷爷，您就将三嫂交给他们吧，想必这些前辈不会为难三嫂的！”欧阳白芷仰头看着欧阳伯俣，见爷爷一脸决绝只好又轻声道，“十年前是念着三嫂孤苦救她，十年后她爹爹既然已经复活，就不该再与我们欧阳家牵扯不清了，难道我说错了吗？”
欧阳伯俣惊讶于自己的孙女竟然这般无情，与之相较，欧阳云实似乎又太过多情，他摇摇头往后退了三步道，“白芷，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女儿家该来的地方！”
“爷爷！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吧，这样的草庐，不要也罢！”欧阳白芷说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向前跨了两步，伸手就要点欧阳伯俣的穴道，心想着只要爷爷不管这件事，一会儿若是众人都冲入草庐，抓住三哥三嫂，自己再要表哥求个情，放出三哥即可，至于三嫂，她那个一旦复活便天下无敌的爹爹自然会来救她。
“混账！”欧阳伯俣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认的孙女居然要对自己动手，也没想到她这般自私。欧阳至贤膝下三子一女，除了这个小孙女其余都是在欧阳伯俣手下长大的，孙子辈都被他教育的很好，只是未想到他不曾管教过的庶出孙女儿被教育的这般自私无情。心里存着一点自责的念头，欧阳伯俣下手便也轻了许多，只点了欧阳白芷几处穴道使她动弹不得。
“老前辈如此不通情理，请恕晚辈无礼了！”陆至霖不想再纠缠下去，一抬腿便要从后窗进入草庐中。
欧阳伯俣自然不允，几乎同时便挡在陆至霖面前，陆至霖拔剑直接刺了过去，欧阳伯俣一侧身躲过剑锋，一旁的何忘归也不示弱抡起玉环刀就直劈了过去，欧阳伯俣见状一个飞身脚左脚踢掉陆至霖手中的长剑，右手抽出夏孟川留给他的茂林剑从背后反刺向何忘归。何忘归没料到这位老前辈这一把年纪了手脚还这样敏捷，慌忙弯腰，一个“蝶翅轻翻”躲了过去，转身一刀“挑灯看线”直挑了过去，于此同时被踢翻在地上的陆至霖拾起长剑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又是一剑直刺向欧阳伯俣的背部。
“陆兄弟，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说时迟那时快，洪泽泰的狼牙棒也挥将了过去。
“莫要欺人太甚！”王鸿渐与谭云藏几乎异口同声地冲了上去要为欧阳伯俣解围。武林各派看到几大门派纷纷出手，也都挑选自己的阵营，杀将上去，一时间草庐后杀声震天，热闹非凡。
“机不可失，我们快走吧！”楚有善见状连忙对颛孙青葭笑道，“你不要乱跑，我便帮你解开身上穴道。你也知道，我并不想占你便宜，男女授受不亲，我在江湖上也有柳下惠的美名，相信你也是个节妇，你若是再乱跑乱叫，我边只能对你无礼，一路扛你下山了，你可同意？”
颛孙青葭实在对面前的人很无语，明明是个盗贼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品性高洁，这也罢了，即使说着正正经经的话，也依然一副坏坏的笑，关键还一副忠厚老实的长相，实在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个什么秉性。想到这里便在心中暗暗叹气，可能自己这十几年见的人太少了，猛见了这与众不同的异类，便有些难以适应。转念一想，他人虽啰嗦了点，但也说的句句在理，自己又没有功夫，这么多人追查她的下落，若是自己不听话，再被这些人捉去了，岂不辜负了爷爷一番好意。至于白芷说自己爹爹复活的话，她是万万不相信的。脑子里这一番念想，反映在脸上的只是一如既往的表情，但为了让楚有善知道，颛孙青葭艰难地动了动下颚。
“忘了你被点了哑穴！”楚有善说罢便解开了颛孙青葭的哑穴。
“你解开我的穴道，我们走吧！”颛孙青葭倒觉得自己“哑巴”惯了，不说话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不能动弹才是首要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虽是女子，可也要遵守诺言的！”楚有善还是有点不放心。
“放心吧，我现在乱跑，于我无益！”颛孙青葭连解释都这般简明扼要。
“这就好，我可相信你啦，你若是骗我，一路上我可不饶你！”楚有善说完便解了颛孙青葭的全身穴道。
两人起身刚要偷偷离开，却见远处有一个蒙面黑衣人脚踏芦苇飞了过来。好俊的轻功，颛孙青葭和楚有善都不禁看呆了，尤其是楚有善，他一向自诩轻功天下无敌，亦不能在万亩草甸上翻飞自如。来人只用脚尖在芦苇花上点了几脚，便越飞越近，来到屋后混战的人群中。
“都给我住手，把颛孙青葭交出来！”熟悉的声音，竟是数月前出现在悲月亭中的轩辕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