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蒙面人决战武功山，楚有善火烧白鹤峰（下）
“轩辕十四！”听到熟悉的声音，颛孙青葭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几个月前，他带来母亲的消息，说他会来救她，让她再等一等，她们母女就要团圆了。几个月里她一等再等，可轩辕十四再也没有出现过，颛孙青葭几乎要以为遇见轩辕十四简直是自己做过的最可笑的梦了，他却这么猝不及防的就出现了。几个月来，她的伤心、她的不甘、她的隐忍、她的绝望一瞬间就找到了归宿，颛孙青葭的眼泪便决堤似的流淌下来。
“说好的，你又反悔！”楚有善才不管颛孙青葭喊出了什么，刚刚那一瞬的确被蒙面人的轻功惊呆了，可此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捂住颛孙青葭的嘴，这小娘子，实在是言而无信，这一路是不能再相信她了，想到这里顺手再次点了颛孙青葭的穴道。
“请诸位住手！”各门派斗的正酣，谁也没有注意一个突然出现的蒙面人，轩辕十四立在人群中，脸上隐隐浮出一层怒意。
“再不住手，莫怪在下不客气了！”轩辕十四说完，五指伸出，突然狂风四起，有些人的头巾瞬间被风吹散了，功夫底子弱的人在这样的狂风下连站都站不稳，更不要提出手打斗了。一瞬间人群大乱，不知道出了什么怪事，纷纷住手。
“敢问是何方高人？”欧阳伯俣毕竟是草庐的主人，在家门口打架，主人当然最先发问。
“你们无需知道我是谁，将颛孙青葭交出来便是！”轩辕十四一握拳，风淡云轻，众人不禁一个个目瞪口呆，实难相信这普天之下竟还有这样的功夫。
“阁下口口声声要我们交出颛孙青葭，不知道阁下与颛孙青葭是什么关系？”左岭山人有些狐疑地看向蒙面人。
“她是我的一位故人！请诸位交出颛孙青葭！”蒙面人再次要求。
“敢问阁下可是在山下杀了人？”王鸿渐此时看着黑衣人瞬间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个人正是数月前对自己大不敬，并且让自己保护好颛孙青葭的人。几次碰面，完全猜不到此人的武功路数，不管是轻功还是刚刚露的那一手，皆算得上是出神入化，会不会他就是在山脚下血洗凤仪宫的人？可是，他杀完凤仪宫的人之后又去了哪里？以他的轻功造诣早就应该上山来找到了颛孙青葭，为什么现在又要向大伙要人？他难道就是复活后的颛孙榭？那以他与欧阳家的交情，为什么不自己上门寻女，拖他人照顾，又这么大费周章的惊动各大门派来寻人？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我本不想杀人，只可惜，有人偏要不顾性命！”轩辕十四扬了扬头，黑纱下的脸看不真切，但从语气上推测，他好像是一副迫不得已杀人的样子，怪只怪你们这些人武功太弱了。这样的口气，难免让在场的武林人士一个个怒从中烧，可又互相掂量着不是他对手，一时间没有人出手，但心里都把他划成了敌人。
“若是我们今日还是有很多人为了武林正义而不顾性命，决计不交出颛孙青葭，阁下又当如何？”左岭山人明知道自己的武功可能不敌此人，但只要惹了众怒，这么多人围剿下去，就是大罗神仙也未必能得胜。当年就是用了这样的法子杀了颛孙榭，如今这个人是颛孙榭复活也好，世外高人也罢，就不信他能逃出各大门派的围剿，而自己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激发大家的愤怒。
“我是个讲理的人，诸位若是还不肯交人，那我只好依照江湖规矩与诸位较量一番了！”轩辕十四并不上当，在他看来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自己的对手，动手就等于下杀手，但是最近杀孽太多，他希望尽量用平和的方式找到颛孙青葭。
“阁下这是要大开杀戒吗？”左岭山人继续追问，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激怒来人，他只要一动手，在场各位就可以群起而攻之。何况这个人也承认了山脚下曾经血洗凤仪宫，要知道，按照李石硊的说法，提前赶到山脚的人都死于“夜放花千树”掌下，那么也就变相承认了近几个月以来，江湖上的累累血债，都出自此人之手。
“我今日杀的人太多了，不想再累血债，你们一个一个上，我点到为止，如果你们都输了，便要将颛孙青葭交给我！”轩辕十四是个聪明人，他也猜到了左岭山人的用意，只是此时并不想做无谓纠葛，也就不与他计较。
“若是我们不答应呢？”左岭山人明显不死心，就是要激起群愤。
“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就都得死！从你开始，我先让你三招！”面对这样赤条条的挑衅，轩辕十四最终忍无可忍了，擒贼先擒王，心想先解决了这个多事小老头的方为上策。
“左岭山人，你可是一代仁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何曾向谁讨饶过？他今日说这话，就是看不起你皖山派，用你的皖公掌好好教训他一番，诸位兄弟都在这里给你助威呢！”那洪泽泰是个江湖老滑头，左岭山人一直在逼这人与众人作对，他早就瞧出端倪了，之所以默不作声也是摸不清这人来头，现在见这人拿左岭山人杀一儆百，他便毫不客气地推波助澜一番。反正到时候是一对一比武，人家也说了点到为止。但左岭山人这种人一向自恃清高，怎可能不拼尽全力？自己既没有性命之忧，又能瞧个大热闹，何乐而不为呢？
“左岭山人一向为武林豪杰所推崇，我等在此为皖山派助威！”
“让这小子尝尝皖公掌的厉害！”
“好大的口气，让左岭山人三招，如此是要求死吗？”
“哎，人家说了是点到为止，想来是要向左岭山人讨教一番！”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管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思还是发自内心的赞扬，此时都叫左岭山人骑虎难下，只能迎战了。
“请诸位腾出一块地方，好让老朽领教一下这位先生的功夫！”左岭山人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坑了，如今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众人听言，连忙围起了一个大圈子，在中间腾了很大一块空地方，蒙面人与左岭山人各立一方，众人眼中无不充满期待。
“请赐教！”蒙面人并不拱手，只是立在那里淡淡说了一句话。
“那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左岭山人说完，两腿微曲，双手在胸前运功，瞬时又两臂翻转运功，只见周围枯草扬起，众人明白左岭山人这一掌运足了内力，怕是想要全力打出，一招制敌。只可惜，他双掌外推之后，站在黑衣人后侧的武林群雄并未感觉到掌风袭来，凝神一看，黑衣人面前两尺处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左岭山人的掌力化开了，因此左岭山人虽然运足了真气打出一掌，却跟没有运气一样。众人不知道是黑衣人内力深厚两尺外便化解了掌力，还当是两人内力不相上下，故而平衡。
“这是我让你的第一招，不要浪费时间，出第二招吧！”黑衣人估计嫌左岭山人丢脸丢的还不够，冷冷地补了一句。
左岭山人一听这话，那还得了，连忙又加了一层力道打出第二掌，几乎在第二掌打出之时，又运足十成功力，电光火石之间就打出了第三掌。打第三掌的时候，左岭山人心中是有些计较的，这黑衣人既然说了饶自己三招，应该自恃甚高，不会出手，如此不如赌一把，若是赢了，两败俱伤自己也不至于太过丢脸，若是输了，反正众人也看不出来。
果不其然，接下来两掌都是打在距黑衣人两尺开外便又自动被化解了。众人一片赞叹，黑衣人轻轻叹了口气道，“真是有些浪费时间，出绝招吧！”
黑衣人不知道刚刚的第三掌已经是左岭山人的绝招了，第三掌打出后，他心绪翻滚，额头上早已沁出许多细密的汗珠，如今就是个不会武功的中年汉子，他也难以将其打倒，更不用说面前武功深不可测的黑衣人。但他也不能当众说我出不了手了，那不仅他个人颜面扫地，皖山派百年英明也将毁于一旦。可时间紧迫，不容他诸多思考，现下只好装成一副倾尽全力的样子，运足了内力又打出第四掌，那黑衣人也不全力接招，只是轻轻一抬手，左岭山人就被打出了十丈开外，众人俱是吃惊不已，就连黑衣人也皱起了眉头。而何忘归与苏清浅则惊慌失措地向左岭山人飞出的草甸奔去。
“当今武林，这般功夫，算得了高手吗？”黑衣人看向远处，又收回眼神扫了一下周围的人道，“还有谁要上来？”
“峨眉派小弟子潜渊龙谭云藏想请阁下赐教！”见众人推诿不前，谭云藏抢在师兄面前站了出来。苍耳子心下十分感动，要知道，今天不管是谁代表峨眉派，或是代表任何门派，都是一个输字。小门小派可以躲着不去应战，但这样公然的挑衅，皖山派已经出手，峨眉派自然不能退缩。而谭云藏此时站出来，是明知会输，也绝不让师父与师兄丢脸。这样不得不站出来代表峨眉尊严的举动，亦让师兄薛云飞有些汗颜。
“你年纪太轻，我让你十招吧！”黑衣人毫不吝啬地笑了。
“听阁下的声音，和看阁下的身形，阁下亦不过是而立之年。既是年龄相仿，云藏纵然学艺不精，也想不讨这个便宜。而且云藏手握黄泉软剑，虽然自知不敌，也要讲究江湖规矩，请阁下也寻一件兵器吧！”谭云藏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名门正派的气质彰显无遗。
黑衣人听到谭云藏说自己跟他年纪相仿，不禁笑出了声，继而注视着谭云藏虽然而立之年却依旧倔强的脸庞道，“我有兵器，我的手指就是我的剑！”说罢，以指比剑，对谭云藏挑挑眉，“出招吧！”
谭云藏自知再纠缠下去反而显得是自己懦怯，便不再多言，从腰间抽出黄泉软剑，拟一个“快”字诀蛟龙飞升，他的轻功并不比师兄登天龙薛云飞差太多，这一登飞，引得众人不禁个个仰头，只见那谭云藏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头冲下一剑“上穷碧落下黄泉”直刺向黑衣人的天灵盖，那黑衣人目光平视前方，只是将右手微微抬起，在距离头顶一寸处，以指尖挡住剑尖，说也奇怪，那黄泉软剑在刺到黑衣人指尖的时候陡然变硬，谭云藏既刺不动，剑身却又不因谭云藏用力而弯曲。
“潜渊龙似乎潜不了渊啦！”那黑衣人说罢，将手放下，谭云藏因着惯性被甩落下来。
“多谢侠士手下留情！”谭云藏飞身站稳，他的可贵之处就是谦虚，既然技不如人就要承认，没什么好隐藏的，何况黑衣人刚刚没有将他摔的难看，也的确对他手下留情了。
“承让，你这般年纪就有这样的功夫，你师父应当很是宽慰了！”黑衣人说了一句让谭云藏听起来哭笑不得的话，那谭云藏看了看黑衣人，心里暗自纳闷，这人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却总是一副长辈口吻跟自己说话，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来历。
“还有谁要赐教！”黑衣人这话说完，周围倒是有了争先恐后之势，一则众人见他并无伤人之意，便都跃跃欲试，反正前面已经有两位高手一败涂地，输了也不丢人，而且万一得了他一两句夸赞，将来行走江湖说出来也显本事；二则，大家都不知道他的武功来历，自然想多番试手。一时间各大门派高手轮番上前过招，场面好不热闹。
“别看热闹了，我们走吧！”楚有善突然跑过来对看得入神的颛孙青葭道。
那颛孙青葭一直入神地躲在芦苇丛中偷看，并未发觉身边的楚有善已经消失了许久，这时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身冷汗。
“你皱眉头做什么，快走吧！一会儿火大了可跑不掉了！”楚有善一抹头上的汗珠，扛起颛孙青葭就往后山跑，颛孙青葭被点了全身穴道，只能任由他扛着，既不能动也不能叫喊。
这楚有善的轻功也着实了得，下山亦如履平地，两柱香的飞奔之后，两人已然到了山脚。雨势渐大，楚有善将颛孙青葭放下，套好马车之后，解开了她的穴道，
“你纵的火？”颛孙青葭上车之前抬头看了看白鹤峰，熊熊大火已经被倾盆大雨渐渐浇灭，想来武林群雄先是被烧的哭爹喊娘，继而又淋了个落汤鸡一定狼狈至极，但上天好歹有好生之德，若不是这场雨，想要逃出火海，必定会有些伤亡。一番挣扎之后，总算是得救了，只是无数不知道是愤恨还是愉快的叫喊声还在山谷间来回飘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