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号选手所骑的马匹,因为临时晕死而无法参赛,请这位选手在一刻钟内另换一匹良驹上场,否则视同淘汰。”
姜师爷本来完全不用担任裁判长,可他想最大程度地讨好简荣身后的肖仇,眼睛轻微眯着看了一眼后侧马厩里的绝烟马,这匹良驹像是耐不住性子,一直在低声嘶叫着。
关想沮丧地脱下了“十九号”的绸巾,转身往后走去,身形错转之间,恰好挡在了简荣的霹雳马之前,简荣对于关想是颇有印象的,冷鞭抽打过去被关想抓住后,恶狠狠道:
“臭小子,你刚才磕着了我的马鞍,这么贵重的金马鞍是你赔得起的吗?活该滚到场外去,还想不自量力跟本少爷争那枚酒印,简直找死!”
关想还想反击,维护治安的几个士兵围聚了过来,竟是要将他强行带离,他稍一挣扎就脱身而出,与简荣形成了冲突,姜师爷将裁判长交接给身边一个心腹,又变成了和解人出现在了马道上。
“十九号关想,辱骂权贵,目无法纪,尹痕和熊灿,你二人新投入我门下,是你该效力的时候了,给我拖出赛道重打。”姜师爷将手一挥,也不听取什么多余的申诉,刚到场就极快地决断道。
但是,他很快看到这两人并没有听命,连身形稍微移动都没有,他们用惧怕的神情望着自己,然后就是急转身要逃的急态,姜师爷得意中察觉到了一丝诡异,提起的左脚还没踹向关想,就觉得自己被悬空举起了。
墨亦儒将手缓缓一松,他手中这个仗势欺人的姜师爷,立马就安分地站到了地上,而他本人犹如蝙蝠的暗影,稍微卷闪之后,就兜住了熊灿和尹痕,他轻轻道:
“见了我就那么怕么?我想让两位做个证明都不成么?姜师爷,你的绝烟马出价多少?一句话,我要了。”
他把胳膊搭在关想的肩上,懒洋洋道:“你小子,骑马装酷怎么都不通知我,你看看我身后这匹还满意吗?”
“老大,你把我撇弃在诸子学苑,现在总算出现了,不过,对于这匹绝烟马嘛,我肯定是很喜欢的,谢啦!”关想二话不说就跃上了被墨亦儒凭空托举过来的绝烟马,连片大旗拂卷而过,此马发出了轻快的嘶叫声。
姜师爷又惊又怒道:“你是什么人,敢抢本师爷的宝马?”
萧鬼灵从后而至,笑嘻嘻道:“你怎么不说是我萧家的马?”
简荣忽然冷笑出声道:“就算你有钱,人家不卖,你又能如何?”
姜师爷更是得意道:“像你们这种地位低贱的人,就算是郡代表身份,在我眼里也完全不值一提,我这匹马可是为县长大人买下的,就你们几位,想要强行掠夺,也得先问问三空大师的意见!”
“盈虚,你也上来,又没事,我的骑术你还不放心吗?”关想突如其来地探到意中人的后头,下马后,先是用丧尸脸在盈虚眼前先行吓唬着,等她后退时分却刚好撞进他怀里,多么巧妙的布局!
盈虚娇红着脸,忙忙将关想推了开去,可能是后者张开的双臂更增了她的误会,她加大力度的一推,直把措不及防的关想弄得侧摔在地,她歉疚地上前想要扶起他。
“好,你心里只有你的未婚夫,从今之后,你我各走两边,我就不信我还赢不了他!”关想平素是很少生气的,到此时,仿佛是觉得在人前丢了威风,自己爬起来翻腾上马,气鼓鼓地瞪着简荣。
简荣以为盈虚暗恋自己,越发得意道:“你们这些人,一没钱,二没权,只想借着一身蛮力恫吓,哼,连萧为这一宗主都是死了,你们肯跟姜师爷作对,我还真是赞叹你的勇气。”
姜师爷以为简荣这一番话是在抬举他,脸色得意地接连点头,谁不知道轻鹤宗分宗的萧氏,此前在纵横郡的实力那是一骑绝尘,他是亲手将萧氏钱柜判给简荣的。
墨亦儒扬手就想灭了这两人,待见到肖仇正坐在裁判长的位置,冷眼瞧着这边,一只皮毛为淡金色的小老虎被他用锁链拴着,他一只手抚在其上,威胁的意思不言自明。
只这侏儒的面上闪过一丝的诧异,显然是没有料到墨亦儒还能活着出现,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其算盘总是操持得极为精妙,等赛马幕落时候,人们可能会再一次惊讶他的手段。
姜师爷最喜欢眼下的微妙平衡,对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那种无奈的、愤恨的情绪,始终是他快乐的根源,生活太闷,空虚的世界需要有些穷人来显现优越感。
这时,他身旁的一个随从走过来低声道:“重磅新闻,来自鬼谷郡的特大消息,是由几位郡代表率人先行带到的,要不要由小的展开信件细细禀报?”
墨亦儒眸光侧望了一眼萧鬼灵,使得这位风情万种的萧小姐,很快心领神会地往关想那边走去,而他本人依旧保持高姿态道:“姜师爷,我的耐心实在有限,你再不出价,那我也别怪我随意给价了。”
“哼,随意给价,你以为你是大楚朝委任的高官么?就你这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的穷酸样,有个破败家族的小姐捧着给你作为依靠,已经很有出息了。”姜师爷叫嚣得极为大声。
“如果我很不幸还真是了,那姜师爷可要记得说话算话!”墨亦儒淡淡说着,并没有一分动怒,反而面上有了轻蔑的神色。
姜师爷是见惯了这种表情的,一边夺过他手下奉上的信件,一边高昂着头颅道:“有什么不敢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下文你也别接着凑了,我是听得多了,有种现在就来揍我啊。”
墨亦儒饶有兴趣地盯着姜师爷,见到他展开了密信后还是一副得瑟的样子,不由微叹了口气,简荣却是指名道姓对着他本人道:“要不是我师父非要让我手刃你,你从踏入纵横郡的第一步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但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
“简公子,你刚才说眼前这人叫什么?你们认识——那他也是墨城郡的人?”姜师爷觉得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读完言简意赅的短讯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地问道。
“怎么了,你个窝囊废,还嫌本公子说得不够清晰么?”简荣又重复说了先前的名字,一字一句,连偏旁都拆分开了,他在墨亦儒身上所受的气,全化成讽刺到了这一头撞过来的姜师爷身上。
“属下拜见墨县长,之前语无伦次,如有冒犯,罪该万死,还望上官能体察小人的本意,还请县长对这次的马赛多做指点!”姜师爷连忙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地,三空被这新任县长几乎杀了!
墨亦儒冷冷道:“指点不敢当,有你之前的一番精辟妙论在前,本县长还有什么要说的,我也不是什么君子,找你麻烦自然是要趁早,我问你,你先前辱骂上级,在律令之中该当何罪?”
姜师爷恨不能将膝盖都化成软骨,像蜗牛那般一起黏在地上,他要是没有这点官权护着,凭他那点实力还不得被人给打死,一时之间,只能忍痛道:“属下愿意遵从约定,将绝烟马献给县长,还望海涵。”
墨亦儒不再理会姜师爷,也顾不得简荣惊骇欲裂的神情,掏出一面象征县长威风的青印,从容到了关想等人的边上,本还一起拥过去抓捕的熊灿和尹痕,只能跪拜在地。
萧鬼灵以师姐的身份,低声细语地开导完盈虚,轻拍着手掌,俏皮地对着墨亦儒眨眼道:“总算不辱使命,还想向墨县长讨个赏如何?”
五丈红绫当着连派的喧闹声,完成了正式开赛的剪裁,绝烟马一出,万匹凡马的嘶叫都似成了空响,墨亦儒眼见着盈虚不顾众人的倒彩声,蹬上马背,温柔而又勇敢地从后头抱住关想。
“傻瓜,我的未婚夫其实一直都是你,只你有时候嘻嘻哈哈的,让我感觉有点小孩子气,让我不得不苦心编织了一个弥天大谎,在这个谎言面前,你会为我吃醋,会为我不顾一切,会为我努力成长和成熟,我承认我像任何女子一样享受你的付出,但这一刻,我更怕失去你……”
关想觉得全身都涌现出一股电流,他回转过头,恰还见着盈虚柔弱而自责地低着头,她全盘托出的表达,落在耳内就像是六翼天使一刹来临,多年的单相思,在此刻终于赢得了恋人的心。
不胜激动和狂喜的他,把平时挂在口头的恋爱心经,全都落成了势在必行的行动中,关想捧着盈虚的侧脸,一往情深地吻了下去,掏出了他所有的热烈。
盈虚并没有被现场的围观人数,暗将此事转成了一贯的回避,她撕开了害羞的伪面具,贴着关想宽广的胸膛迎了上去,从青玉观初识时节的一日三餐,以及那些年关想为她所作的所有傻事,都在这一吻中化成了一棱棱的影集,从思绪和心扉上缓缓翻过。
她和他,此后再不会隔着那道接受与考验的夹膜。
“我突然很好奇你对盈虚讲了什么?竟然让她抛开淑女风范,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现超感人的一幕,要知道,我当年费了那么多策略都没奏效啊!”
墨亦儒见着绝烟马上的一男一女,想起关想磕磕绊绊的样子,兴高采烈的心曲,在轻风和掌声的一再宛扬下,一举传唱到了人间仙境的曲琅苑。
“好感动呢,突然我也好想像他们这样啊,呜呜,我自然可以告诉你啦,但你敢不敢答应我也……”萧鬼灵痴痴地望着马背上的柔情与侠骨,一时的情绪都还没回转过来。
“也来这样一段?”
墨亦儒一下子就变得受宠若惊起来,灿暖的阳光轻洒在萧鬼灵的软坎香肩上,更把她如花似玉的脸容,映照得比浣衣的西施还要清丽,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就被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