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若芙蕖,笑晕蔓染开来竟是要倾城,织女裁就的云裳,不胜轻胧地披着,纵然是马蹄声落如白雨跳窗,最是她的那一抹温柔,决不能消受!
“你干什么?危险!”萧鬼灵躲开身子道。
“不是你说的么?呃,靠近她就等于是涉身犯险?”
墨亦儒正以为萧鬼灵是故意引他稍微情动,又一个急刹车地把他给踹回去,可他所嗅到的那抹温香,以及娇柔的臂弯,全都是真实可触地落在眼前,骤然一惊的腾空使他睁开了眼。
“我说什么了呀,你差点就要被踩在马蹄下了,以为你会躲的!”萧鬼灵护住墨亦儒在空中腾踏反复之后,兜着身形往旗幡稀疏的一个地方翩然落影,她冒险救出的这家伙,太反常了,居然一直傻站着不动。
“糟糕,情心缘气怎么会自己冲上我的脑门,还好没有做出什么失常的举动,不然就真的让她瞧不起了。”墨亦儒极快地反应过来,站稳之后很快坐在地上运气调整。
纵横郡方整四合的马道上,腾踏起一片马蹄声,关想替盈虚稍微调了下身位,这使得他的这位未婚妻不胜缱绻地拥在他怀里,随身吹拂过的金风,一时沾衣的玉露,都像是在为这对情侣助威。
比起一人一骑的选手,关想的情侣对显然更具有话题,而关想驾驭下的绝烟马,还稍胜过简荣的霹雳马,一开始就扬蹄抢在了最领先位置,空尘连卷,他是铁了心要用扬鞭策马的身形笑傲全场。
“你还没正面回答我呢,快说,你敢不敢在此刻陪我去轻鹤宗的分宗府邸,路上那些人说那里在闹鬼肯定是假的,也许,我们会成为捉鬼大师,这比起赛马有意思多了。”萧鬼灵嚼着舌头嘀咕道。
一寸寸的情心缘气,沁着微显瑰丽的色调,开始自行回流到肺腑和心门位置,墨亦儒也因此收功站起,他很快才从萧鬼灵的言语中猜测到是自己误会了。
但这一时的意乱情迷,以他的定力和自我约束,实在是有些诡异,他想着调整后或许不会再出现,就字正腔圆地回答萧鬼灵这丫头道:“关想现在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我还会怕他输掉不成?萧小姐前面带路就是。”
“你是越来越乖了,哎,我的眼皮又在跳了,左右眼轮番跳,破财我倒无所谓,关于我爹身死而尸体一直没有着落的谣传,整个城郡都在飘着,他是我仅剩的亲人了。”
金粉色的浅光流照下来,遮着萧鬼灵细长的眼睫毛,墨亦儒见她像是要泪落的样子,本还想问萧远山和她娘亲呢,也全咽进了喉头,不再言语。
绒绒的彩云,轻浮在鳞次栉比的屋瓦上,琉璃色、靛青以及灰黑色调的窗扇,为着空前热烈的马道都是开着,不想抛头露面的一些女子,大都是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排遣香闺寂寞的。
脚尖回旋着非攻贤气,在向着越渐香怡的花木丛中奔走颇久,步伐再往南面绕转,墨亦儒随着萧鬼灵的速度变慢,恰似剪帘的双燕,飞到了一座铜门重锁的宅院前就不再走了。
这座府邸建立在幽深的深山之中,与纵横郡外围的热闹景象,更隔着重重的峦道,清寂与宁静,就像是出岫的云朵,总能低低地遮着它,闲云野鹤,无非如此,但气派却是此郡最大的。
一条赭红色的警戒线,几乎是杀人诛心地划在台阶前,其后用浓墨重彩的血液蘸着写了几字:“非萧氏者,入内必死,如是,此地一百零三条性命的骨灰,烦请烧香拜佛,办理全部后事。”
铜门之侧,果然是有不少骨灰盒并排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模样,这还罢了,尤其是有两具尸体被半吊在旗杆两头,在太阳长久的晒化下,成了干硬的骨架,其面目模糊的骷髅骨让人见了都觉心悸。
“杀人满门?这也太残忍了吧?”墨亦儒面对着如许惨状,正留意萧鬼灵时,她用手扶着额头,步子跌跌撞撞就差点一头栽倒,亏得他上前赶忙搀住。
“我们萧家从来没有惹过谁,会是谁竟然连丫鬟幼童都不放过——一百零三?对,我爹等少数几人肯定还没死。”萧鬼灵忍住呕吐和即将倾洒下来的热泪,逞强的内心使得她急于了解真相。
便在此时,铜门不推自开,有一列身着官衣的差役从里头走了出来,他们见到萧鬼灵猛扑过来,颇为吃惊地往后连退了数步,但墨亦儒比他们还要觉得惊讶。
峨冠青佩,长剑佩在腰身,武功实力都是三品圣公之上,足有七人跟着一个白衣女子走出,而这名女子长发披肩,美瞳冷掠过来,仿佛瞬间就能将人看穿成一具白骨。
她的腿依旧修长而富有弹性,喜欢在薄凉的天气里一再招摇,那如同昆仑仙山一般冰艳的面容,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着要去营救的白雪凌吗?
“阿凌,真的是你?太好了!”久别重逢,墨亦儒张开双臂恨不能即刻迎拥上去,他悬心数月的担忧总算是可以放下了,骨灰的焦味还在流风中飘透,可在嗅在他的鼻息里全成了一缕淡香。
白雪凌身子稍微轻旋,躲过了来者尚在激动中的动作,昆仑剑反手拔取了出来,冷冷道:“你又是谁?金远,快去向公子通报,此地有嫌疑人来了!”
她孤傲得不夹杂任何一点烟火气息,冷漠的口吻就像是天山渐溶下的雪川,带着刺骨的寒意涌到了墨亦儒跟前,墨亦儒刚刚因为重逢而喜悦得涨红的脸颊,褪得比女子卸妆还干净。
他愣在原地,绕着白雪凌前前后后重新看了一遍,除了衣饰有所变化,一切完全是恰如离别时刻,他运用偶然的溅墨画在她手臂的杜鹃花,还像是以往那样生气勃勃,绝对不可能有错的。
他不就是她的公子么?难道。烟和水仿佛都沉滞了下来。
“阿凌,你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了吗?我们从青玉观一起冒险,墨城郡那次对战安家都亏了你,还记得吗?杜空空首次来杀我,也是你救的我……”
墨亦儒的手势完全空垂下来,对方没有一丝动情的神色,便仿佛是在看戏子表演一般,他踉跄退了两步,险些跌倒,还好萧鬼灵在后边连攒着衣袂间的香风,伸手将他扶住。
“阁下肯定是认错人了,我确实是叫阿凌,但我从不认识你,还请自重!”白雪凌把昆仑剑还鞘,这柄酷寒如雪的剑刃,连花菱形的剑穗、中刃的清浅镂花,都是和之前一般无二。
想不明白,把所有的期盼打碎了,像一个陌生人那样再过滤一遍,墨亦儒还是觉得离奇而充满后怕,他见着门扇缓缓裂出一束光亮,斗长的空间里,楚原衣冠楚楚地走了出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位来此地有何贵干?”楚原把手负在后面,踱着悠缓而从容的脚步,犹如冠玉的脸上透着一丝得意,他本可率人将墨亦儒拿下,他却并没有这样去做。
“这是我家的府邸,该是我来问楚公子为何在此!”萧鬼灵冷哼一声,凭着猜想,楚原肯定是动用了什么手段,反将白雪凌变成了他的灵侍。
“萧姑娘是在问我?我作为项阳殿的门人,但凡是州以下的县或者是郡,本人凭着钦赐令牌就有调查权,你们该不会以为此事是我率人所为吧?”楚原冷眼瞅了萧鬼灵一眼,邪恶地笑着。
“既然是彻查,你带这么多人可查出些什么了?或者你们根本就是来做吃白食的。”萧鬼灵风影微动,想要从门缝里像柳絮那般拂飞过去。
楚原用排开的人手挡住后,一字一顿道:“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我率先处理,这满地的死尸哪能变成骨灰盒?恐怕墨县长来了,还要训示我不能合理安排呢?”
大楚朝的官阶制度极为严格,最不允许有以下犯上的事情发生,楚原就算有调查权,可没有实际的官衔,并不能过分干预,尤其是在墨亦儒以县长身份彻查之时,前者倒也知道主次,只冷嘲热讽而已。
“你既然知道轻重,就别挡着,话说你来得倒快,金远居然也能被你捡着,项阳殿的坐骑果然是别具一般呀,都说楚家人才辈出,这次凶杀的时间你倒是有没有理出头绪啊?”
墨亦儒还是望着白雪凌,他冷静之后已然是猜到了其中机窍,但还不能想出应对之策。
“根据周围郡民的反应,以及我对尸骨方面的侦察,此次凶杀应当发生在四月之前,两位好像并不相信,不妨跟我一起到一间密室瞧瞧,希望萧姑娘不要太伤怀了。”
“你果然能闯到密室,我爹他——你给我让开!”萧鬼灵与挡在眼前的白雪凌险些起了冲突。
“我的公子应当先进去,而不是你先进去!”白雪凌机械地把墨亦儒也堵在后头,楚原得意地轻笑着,心里却暗恨着三空的不争气,墨亦儒出任县长后,许多原本简单的事情不得不复杂处理了。
“还是墨县长先请。”
他等到萧鬼灵等两人进去后,吩咐萧远山等人把楚家的阵法都给布置起来,萧远山本就是楚原的人,沿路从鬼谷郡逃窜出去,刚好遇到了楚原受了家族之命来调查。
相里氏之墨的一批人一路南下到扶风县,尽管是化整为零的偷行,但此事已然引起了多方重视,不得不说,萧氏被灭门,是破解疑团的一大关键,从兰阙皇城冒险出来的墨者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