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水柱,在埃雷应下承诺的那一刹那,自那干涸的河床下,爆裂而开,带出的,是一片片的浑浊,是沙土,是石砾!
无数的沙石,混搅着清水,成了污浊,一同飞向了远处,或落在四周的水里,“扑通扑通”,或落在四周干涸沙地中,“砰砰咚咚”,好乱,好杂,像节庆时的礼炮,像极了!
浊水之后,那河床,深深地缺了一块,出现了一个盆状的凹坑,足有近四五米深,其间,藏着布鲁克的巨大肚子,圆滚滚的,还有四足,粗壮得堪比城堡的石柱子!
“走,让我们出发!”布鲁克直起久久未动的四肢,颤颤巍巍地,很不畅快,不禁有些叹道,“这腿脚,都有些陌生了!”
布鲁克微微摇了摇头,便是缓缓地踏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下,那干涸的河床又是冒出了水花,水面徐徐上升,没过了布鲁克的足,又淹过了他的膝盖,直到水面与周遭相平,也不过摸到了布鲁克的下腹。
第二步,布鲁克已站在了凹坑的斜坡之上,那水面也是随之而荡,却是下落到了腿跟处。
再是一步,布鲁克便是已走出了凹坑,平立于河床之上,高大的身体凌驾于浅水中,有种不协调的突兀。
“布鲁克,我们要去哪?”埃雷已是坐了下来,双脚卡在布鲁克的尖角根处,正视着前方,颇有指引方向的先驱模样。
“顺流而下,沿着这条饮龙河一路而下!”布鲁克调整了一下身位,便是朝向了下游,点着独角指着看不清的远方。
“饮龙河!这条河流的名字好霸气!”埃雷暗暗记下了这条比大江还宽的河,又是说道,“那怎么去,不会就这么走着去吧?”
“顺流而下,自然是飘着去!”布鲁克哈哈一笑,又是散出了一圈蓝光,落入水中,就是激荡起了一捧清水。
水位随之而涨,越涨越高,也依旧只是周身五十米的范围,凭空拱起了一层,像极了堆在盘子里的布丁,淡蓝色的清澈布丁。
水位淹到了布鲁克的肩头,也是够了,足够布鲁克畅游了!
这么一头巨兽,微微昂起头,将埃雷托于水面之上,就是承载着他们,顺流而下!
这就是一艘没有帆的船,这轻飘飘的感觉,让从没坐过船的埃雷,有些欣喜若狂。
天晴气清,也是没有风,埃雷坐在前头,抚摸着醉得昏睡不醒的怀特,双脚轻踏,却是刚刚好贴着水面,一股清凉的感觉,自透过皮制旅鞋渗透到了脚下,很是舒服。
相较之下,而后的弗洛伊德,就有些郁郁不欢,也是,酒囊破了,没了酒,再好的感觉,也没了情趣。
更很况,眼下这一幕,似乎和他并没太多关系。
相约的是埃雷和布鲁克,弗洛伊德,就是个第三人!
峭壁如屏,圆日当空,饮龙河上,有一孤舟,落落而去,所去之处,犹未可知,只是顺流而下。
………………
饮龙河的滔滔江水,在贝壳镇旁流淌了上百年,上百年,只因为贝壳镇只有百年的历史。
“饮龙河之所以为河,那是对巨龙而言的!这是条江啊,那看不见对岸的宽广,这是条大江啊!”这是贝壳镇的渔夫们一直说的话。
贝壳镇,是饮龙河边的一个小镇,镇子不大,只是这大江边的一处小岸头。
贝壳镇上的生活,很简单,真的很简单,打渔的、打铁的、打猎的、打面的等等,倒也一应俱全。
江边的埠头上,有着一群老人在钓鱼,他们一边看着大江之上那一艘艘的渔船横逆,看着其上年轻人的矫健,暗叹过往当年,也依旧用着鱼竿钓着记忆。
走过江边,便可进了镇子。
小镇没有围墙,只是错落着一片房子,有木头简单构架的,也有石头堆砌的,还有些兽皮扎成的帐篷,其间,交错着几条路,大路小路,有些乱。
路边上有着小孩嬉闹,有着妇人洗衣晒被,有篝火,大白天的篝火,就是为了点热闹,也有一口水井,即便江岸就在不远处,水井却也是不可少的,一个镇子,就得有一口水井。
路上,人来人往,遇见了,彼此会笑笑,时而唠叨上几句,闲话碎语间,笑着,骂着,恨着,妒着。
小镇,有些简陋的生活,让人着迷。
小镇另一头有一个驿站,也是出行的地方,出发前往最近的城市——东都菲克斯。
驿站那里总是很热闹,即便只有一辆马车,即便一天只有一班!
而此刻,那一辆载客马车正准备起行。
“前往菲克斯城东,还有四座空余,速来,过午不侯!”马车上的客娘拉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天,此刻虽说不沙哑,却也懒洋洋的了。
转眼正午到了,日影线刚一划过刻盘,客娘就拉起了客梯,一边敲响了车铃铛,示意着赶车人可以挥舞马鞭了!
也正巧,三个村夫打扮的壮汉于此刻大步奔至,眼见着车梯拉起大半,心急之下,就一把扒上了车梯,喘着粗气道:“让……让我们也上车吧!有急事!”
那客娘是什么人,见惯了四方客,早是一副市侩,再又是吼了一个上午,心中有着一股子气,毫无放客之意,可转眼一想这次出车少了四座,少不得亏点,便是松了客梯的拉绳。
那客梯也就是块长木板,连个轴心挂在了车上而已,本已被拉起了大半,此时拉绳一松,登时“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扬起一片沙尘。
“额!呸呸!快上车!耽误老娘功夫!”那客娘显得颇为不耐烦,“有急事也不快点,耽搁满车老爷时间,你们担不起!”
那三人也是老实人,见对方答允,心中暗喜,连称“是是”便是登了车。
客梯再次被挂起,铃声响过三轮,便是听得几下马鞭的“吧唧”声,车慢慢起步了!
“路资!路资!老爷们,收路费了!每人三个银币,都拿手上准备着了!”一说到钱,那客娘吆喝了一上午的嗓子再度变回了小喇叭。
车轮“咕噜……”的转着,银币“啪啪”的落入钱袋中,客娘在车里来回转着,一个凭证换来三个银币,收钱收得很欢乐。
轮着来,客娘这边收好上家的钱,一挪就是到了下家,却是先前那最后到的三人之一。
当时剩下的四座并不相连,另两人凑到了一起,剩下这一人则远离了伙伴。
那人见了客娘拉开了钱袋子,示意其放入车资,便是说道:“我朋友应该帮我一道付了吧!就那边那两人,我们一起的!”
想来这三人结伴,也是图个方便,就是把车资凑一块了。
“嗯!”那客娘眉头一挑,手臂一弯一叉腰,便是开喝了,“你小子捣蛋是吧!老娘喊了几遍了,人手三个银币给拿好了!你说他给了,老娘哪知道给没给?要人人都说谁谁一道给了,老娘我找谁算去!掏钱,速度点,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那人似乎少见世面,遇上这么件事,满嘴的“我……我……”,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就是说不出话,一双干惯粗活的手来来回回搓着身上的粗布衣服,满脸通红,有苦难言。
车上大半人都在看着热闹,深感新奇;也有一些人只是苦笑摇头,却也没说什么,或许已是习以为常,甚或感同身受,又或早已亲身经历,只是无可奈何。
埃雷也在其列,自上岸以来,在贝壳镇休息一日后,便是搭上了这班马车赶往菲克斯城。
那人的伙伴看不下去了,就上前与客娘理论,这来来去去的倒是把客娘惹毛了:“你奶奶的!都他妈给我坐好了!一手拿钱,一手拿凭证,人手三个银币,少不得,多不退!甭来乱的,不给钱就扔下去!丫的,不打听打听老娘是谁,就敢在这车上撒野!”
客娘指着三人的鼻子骂起来,那声势,敢情再来两三个壮汉也挡不住,“还和我讲道理!狗嘴里没象牙能吐出啥子来!要么下车,要么给钱!速度,不然,来人啊!”
登时车前方站起四名大汉,直接包了那三人,作势就是要往车外扔。那三人哪还敢作声,再挤出三个银币,就老实地回座位去了!
年幼的埃雷对着眼前这事是深感新鲜,心中疑问也是不少。
说来,和布鲁克的分别已是五天前的事了,一行人漂流了一整天,抵达了饮龙河中游处的一座大城市,圣·紫林堡。
酒火的约定在城外的紫色森林里达成了,那一夜,四个家伙,老老少少,喝到深夜,喝了三十桶果酒,整整三十桶!
果酒的味道,甜甜的,甜的埃雷爱上了,喝了好多,却是最后醉的,只是因为布鲁克喝得太快,或许是太久没喝酒了吧,只是酒量好,第三个醉的。
而怀特,这贪嘴的家伙,每个数,喝得又快又多,成了第二个翻身在地,舔着舌头,呼呼睡了。
只是弗洛伊德,这个酒鬼,却是一开始就醉了,醉得不省人事,枕着一个酒瓶,一个来自圣·紫林堡的特有方形玻璃酒瓶,倒在一边睡下了,也不知真假。
看见其余人都醉了,埃雷也就醉了,醉了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