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博士静静望着她的顾客,他确实是个有魅力的人,四十岁实在是一个男人最美好的年龄,干净干练之外还另有一段成熟沉稳,他身材挺拔,保持得很有型,他说他每天一个小时的固定锻炼时间是雷打不动的。他属于生就气度不凡的那一种,卢博士常想,即便没有成为电影明星,那么不论做哪一行,他在他的圈子里也一定是个受人瞩目的人物。
他很英俊,但他吸引人的绝不仅仅只有英俊,他的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些许儒雅,但绝不矫情;他的眉宇间隐约着一股冷傲或是坚毅,这让他演起硬汉或黑帮来每每惊心;但他的眼睛里却也偶尔能流露出一抹忧郁,让人看了,又真的心疼。
博士笑了:“确实,你是天生的电影明星。”
“拍戏于我是种心理慰藉,”电影明星提起一个嘴角笑笑,又看向别处:“只有在电影里,我才是我应该是的样子。”他苦笑了一下微微摇摇头,“实际上,只有在研究人物时我才需要思想,只有在摄影机前我才有了灵魂,剩下的时间不过是行尸走肉。呵呵,这就是我之所以拼命接戏,而演技还算过得去的根本原因——不是为了片酬,不是为了得奖,而是为了证明,我还活着。就像每天那一个小时固定的运动时间,并不是为了运动,而是为了尽量减少发呆的时间。实话说如果当初没有拍电影,我现在可能,就是个废人。”
“不,”博士含笑望着她的顾客,“你很优秀,非常非常优秀,你只是对自己的期望太高了。而事实上,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得不跟生活妥协,因为生活对每一个人都不公平。”
电影明星看看他的心理医生。医生望着她的顾客很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不公平,对每个人。”
电影明星笑笑。
“这应该源于,你父亲从小对子女的期望就很高,”博士有意把话题引向家庭:“记得你父亲是位,泰斗级人物,建筑方面?”
“呵呵,泰斗,”周自恒笑了,“设计院的泰斗,就圈里那几个人知道他。我爸很,传统,大男子主义。”周自恒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表情严肃下来,“他自尊心很强,要面子,北京土话叫打肿脸充胖子那种,有点儿,虚荣,呵呵,”周自恒微微笑笑摇摇头,“大概是那时候知识分子的通病吧。”
“好像你有几年是跟你父母不走动的。”卢博士这句话问得很轻,完全是一种试探,她生怕触到他的哪根神经,让他猛的又收紧起自己的保护层,那样,他们之间的谈话空间就越来越狭窄了。她小心翼翼又似乎漫不经心的观察着他的顾客,发现他稍稍楞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啊,有五年的时间吧,”周自恒看向别处,“直到我成名后的第二年,那时候我正在沙漠里拍戏,忽然我弟弟打来电话,哭着说我爸出车祸快不行了,我就疯了一样往回赶——我五年没见他了,”周自恒看看卢博士,“妆都没卸,把整个剧组扔在那儿。当然,那还是计划拍片时代,还没有放开民间资本投资电影。但即便如此,作为一个演员私自离组也是很不专业的,但我顾不得那些了,什么都顾不得了。”他说着摇摇头。
“我很理解,”卢博士看着她的顾客点点头,“你,骨子里是个感性的人。很重感情。”
周自恒苦笑着摇摇头,端起杯子喝咖啡。
“不管怎么说,你是个好演员,好儿子,还是个好丈夫。”卢博士轻松的微笑着望着电影明星。
“把钱都交给老婆就叫好丈夫吗?”电影明星也抬起头来笑着问。
“那还不叫?”博士半娇嗔的反问顾客,“我老公就从来不交给我,我们都是aa制的,所有花费。”博士说着咬牙切齿。
“哦?那我算是好丈夫。”大明星点点头,随后俏皮的一笑:“但我也什么都不管呐,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置办,小到茶叶水杯,大到房子汽车。哦,据她说我们家有好几套房子,但我只知道我们现在住的那套,别的,”周自恒摇摇头,“从来不问。”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而且,你也没有绯闻呐!”博士说。
“确实没有,如果不算被投资商强暴的话。”
“不会吧!”博士故作惊恐的望着电影明星,“被强暴?”
“你以为女色狼很少吗?”周自恒煞有介事的反问。
“那,会不会很享受呢?”博士斜着眼睛。
“有失道德水准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两个人哈哈大笑,房间里气氛相当轻松。
“哎说真的,你**很强吗?”博士半开玩笑的悄声问。
周自恒知道这是一个心理医生跟一个顾客间的对话,他并不会误会卢博士的意思,并非卢博士长他十几岁,而是他清楚她是位负责任的医师。
“你不会怀疑,是因为我性功能有问题才一直没有孩子吧?”周自恒问。
“那不会,”卢博士摇摇头,“你说过当初你太太流产你很内疚的。”
周自恒点点头,“她一直在吃药,中药、西药,各种专家各种偏方,这些年就没断过。”他说着看看手里的杯子。
“那么你们性生活的频率怎么样?”博士继续问。
“频率?”电影明星想了想,“刚在一起那会儿很频繁,应该说是非常频繁。”他说着望向窗外,“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了,没了工作,离开亲人,生活没有一点希望,整天就是坐在那间小屋里发愣,一坐三年,性生活基本就成了我跟这个世界唯一的沟通方式,那个时候差不多每天都要,连她生理期都不肯放过。”
卢博士微微皱了皱眉。
“后来她一直的妇科病也应该跟这个有关系。”周自恒说着看看窗外。
“这就是你很多年坚持不肯在外面找女人的根本原因?为了补偿她?”卢博士问。
“可能吧,”周自恒想了想说:“做人总要有个底线,不然没法跟良心交待。”
卢博士点了点头。
“那么后来呢?性生活?”博士继续问。
“后来?”周自恒想了想,“后来一夜成名,一年有十个月在外面拍戏,剩下两个月在挑剧本看碟片参加首映跑去各处领奖,那种事自然就很少了。”
“少到什么程度?”博士追问。
“呵呵,”周自恒伸出一根食指搔搔前额,“半年多没有过了吧。”
“那么你平时就从没有过想法吗?”博士步步紧逼。
“啊?也,有吧,”周自恒想了想说,“我觉得自己还是挺正常的。”
“那么怎么解决呢?有需求的时候?”博士咄咄逼人。
“呵呵,自己解决呗。”
“自己解决?”
“是啊,花钱找太脏,找别人太,麻烦,男女之间那点事确实没什么意思,我也不愿意欠下风流债,那东西,还不起。我,又不可能离婚。”
“是这样。”博士点点头。
停了一会儿,她终于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装作漫不经心的,用很轻的声音,“你跟你父亲,什么原因,我是说,你们五年没联系?”
博士看到,周自恒脸上某处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他忽然抬起手腕来看看表:“我父亲今天生日,他们这会儿正在酒店等我。”说着站起来,“谢谢您的咖啡。”
卢博士笑笑。
博士跟小柯把周自恒送上电梯。
“希望下个月还能见到您。”博士笑着说。
“我尽力。”周自恒也笑笑。
双方相互摆摆手。
看着电梯门关上,卢博士摇摇头转身回去。
一进门博士就向屋顶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怎么样啊博士?”小柯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问。
“我们大明星的心底,有一处很深的暗区诶。”
“很深的暗区?”小姑娘重复着。
“是啊,其实这个呢,差不多每个人都有,大家都不是圣人,本来也没什么。但是我们大明星心底这个,就比较致命,已经严重影响到,正常生活。”
“那到底会是什么?”小柯一脸懵懂。
“呵呵,大概就是受到过很严重的心理创伤什么的吧。”博士无奈的笑笑,把双手按在脖子后面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颈椎。
“心理创伤?周自恒?”小柯满脸惊诧,“但是,人类有这种能力吗?伤害周自恒,谁会舍得?您告诉我谁会舍得去伤害恒哥!”
“小花痴!”卢博士瞥了小丫头一眼,“叶总8点钟会到,你准备一下。”说着自顾自的回到房间里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