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徒》 第十二节 黑暗中的火海

    我能看见，一架青船浮曳在浅黑色的岷江之上。船脚飞溅起浪花，一波深紧接着一波浅，我随着这架青船上下颠簸。左手是山，与我的家乡决然不同的石山，一层层往上茂盛着树枝树叶，下面是黄，山顶是翠绿。青船往前缓缓走着，我抬头，一坐佛陀出现。

    “人身难得，无常皆有。造作终有因果，而感怀生死，而心存真理，而视为掌中珍宝。托非得，覆非失。”

    这是奶奶的声音，念着眼前的字。

    还有朗舜，朗禹。

    青船游荡在佛像前，父母在我们身边。我拉住了朗舜的手，仍是小儿的他肌肤稚嫩，手指被他握着如同陷入凝脂玉露一般。朗禹看着我，充满惊奇的目光射穿了我的额前。身后的日光从三江尽头败下，整个江面波光粼粼。朗舜转头向后看去，只剩朗禹和我面对面。

    “快看，大佛。”妈妈抱起朗禹，朗舜转过头来。

    坐佛温肃的面庞侧映出晚霞，夹在山体之中的半个佛身沐浴在光芒里，但另一半却是阴霾。佛的目光向下直看着我。青船接近佛，巨大的身躯临面而来。我似乎看见了爷爷在岸边，朗禹突然哭了起来，在我手边。我拉紧他，晚霞刹那消失不见。

    佛像隐遁在黑夜里，父母皆不见。爷爷在岸边向我们伸出了手，他的头后是佛首，佛首的头顶是弄不可见的乌云密布。朗禹成了长大后的模样，朗舜依旧是小孩子。我弄不清这时的我是在什么年纪，但也尽力护着他们。不知何时奶奶已经上岸，跪拜在佛的脚下。眼前只剩爷爷。

    我闭上眼睛，身在火海。

    独自剩我一人，但也看不见自己的身躯。之前的眼前是梦吧？那现在这般就算是死了。

    感受不到心跳、呼吸、知觉以及其他，而思维也不算是我的了。就是一片茫茫火海，倒也像是水流的温柔。火海中生出一团黑，在其中飘荡，像之前的那一架青船。

    我无法接近它，而那团黑也不停在吸引着周围的火海流入它之中。它开始变大，发出爆炸的声音，声音随着体积的增大而更加恐怖。整个莫名的空间都被它占有，整个空间都变成了吞噬火海的黑体，它的形状也无法辨认清楚。

    原来我便处在它之中了，火海依旧是火海，空间也毫无颜色。我漂浮在空间之中，感受不到心跳、呼吸、知觉以及其他。

    这一片茫茫火海之中，生出了一团，它又开始吸收周围的火海，爆炸声因为体积变大而可怕。它要来吞噬了我，整个世界都是了它。

    我又看见一片火海，火海中生出一团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