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有些凉。
沐娆是被冷醒的,人还没完全清醒,却察觉多了一个人的气息,他背着她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一身萧索。
每逢这天,她来,他必定也在,除了三年前他走的那夜。
她喝到醉,再由醉到醒,终于领悟一个事实:他不会来了。
"你不该喝这么多的。。"蹙眉,以前也不曾醉成这般。
"今天而已。。"倔强的心性让她只在这天,允许自己有那么一丁点脆弱。
这回还是蹙眉,却没了不认同,只要是与青昀有关的,他都一样大度。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沐娆掩眸,鼻子莫名发酸。
那个花心思,一心想逗她笑的男子,在三年前,被她亲手抹去了。
他张张口,不知说什么好。
当初该说的,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不该说的,他选择烂在心里,一辈子不教她知晓。
"你不回去吗?家里的妻儿会挂念的。“
"。。。不用。"事实上是没有人念,人家一家三口多快活,念他作什?
”越儿如何?”
”。。他很好。”沐娆有些恍惚,眸中重新有了喜色。 ”你。。要不要去看他?他很想念你,你知道的,越儿很崇拜你这个父”
”沐娆。”夜色下,他转头,一片清冷。 ”他的父亲是青昀。”
她微僵,垂下头,有些慌乱。 ”我知道的..我的意思不是...你还在怪我,是吗?”
”不。”他应得极缓,好似要让她听得清楚。 ”我不怪你,从来都没有。”
三年前没有,三年后依然。
因为早在一开始,他就知道,那是一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赌注,是他太强求,终于她痛,他也痛。
”那”她开口,要再说什么,却见他已背过身。
”天晚了,早些回去。”
连关心,也极淡了,他若冷漠起来,让人生畏。
沐娆站起来,看他头也不回地走远,忍着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下半夜,下起了大雨,窗外雷声阵阵。
披衣起身,额际一抺才发现满掌冷汗,他轻轻叹了口气,倒了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寂寥长夜啊。 。 。三年来,他哪有一日睡得安稳。。。
听了许久的雨,想着应能再睡会儿,院门外一声异响,他不以为意,不料外头声响却没断。
有人在叫他?凝神细听,脑中闪过一张俏丽雪颜,心不由得悬了起来,门外,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那熟悉的神韵撞得他心头微疼。
是青越。
”爹,不好了。。娘。。她。。”那孩子见他来开门,微有了喜色,抺了把脸上的雨,冷得连话都说不全。
”快,带路!”
”娘..她怎样?”当儿子的关心得紧。
”等烧退了便好。”侧眸看了眼被淋得整身雨的孩子,他下了命令。 ”你去沐浴,然后把姜汤喝了。”
. .家中新来的仆人没有之前的尽心,连主人病了都不知晓,还让一个孩子冒雨来向他求助. .
她这过得是什么日子?
芙蓉颊上热烫的温度让他眉心揪紧,下意识地去握那双微冷柔荑,仔细地搓暖了,才安心。
想抽回手,她却不依了,贪恋那温暖,抓得好紧。 ”..不要走。”
抽不回来,只得由她。 ”我不走。”她若没醒,他也不放心孩子一个人照顾她。
她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唇角绽出一抺清丽笑容,睡了。
没想到,他家对面就是她的住处,想来是楼逸行故意安排的?
将孩子赶去睡觉,他任她握着,到天亮。
她醒的时候,魏梓风正拿着狼毫。
头有些晕,喉咙处刺疼,她眨了眨眼,全然不在意,只是贪看他写字的样子。
他右手写得一手好字,原来左手也难不倒他,沐娆唇角微勾,又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丞相大人的眉眼生得极好,比起三年前,如今他的神态更加沉稳,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内敛了,好像。。。目光也有了几许冷意,那是她所不熟悉的、不了解的魏梓风。
她悄悄叹了一口气。
三年,太久了,久得像是一辈子,她以为。。。他再也不回来了。
幸好,他还是愿意见你的。
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道,真的。。。她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說真的,打量的目光实在太明显,他很难当看不到,果然,偏头正对上她专注凝视的水眸。
被抓了个现行,她也没避开,绽开一抹笑,小心翼翼地,带点讨好。
“药。”他全当看不见,想不喝,没门。
“很苦..”她不死心地低哝。
“良药苦口利于病。”他挑眉说了句,完全没打算告诉她,他多加了黄莲。 “都敢淋雨了,药算什么?”
沐娆自知理亏,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 ”我喝了,你别生气。”这样的他,她会怕啦!
”身子是你自己的,我为何要生气?”接过瓷碗,他反问,眼底淡然无波,是真的一丝怒气也无。
当初舍了一切,就没想过再要回来,包括对她生气的权利。
她愣住,笑意逐渐隐去,过了许久才瞅着他,很轻很淡地开口。 ”你在恨我。”
很恨,很恨的那种,恨到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魏梓风低低地笑,笑得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