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闻言,脸上微微一惊,眼中讶异道:
“静婉,你说什么傻话呢?宫中女人多是非,能够在那里活下来的人,定都是不善之人!你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我自然知道母亲是担忧我的,她过往肯定是在那后院之中饱受欺凌的,难怪她过去一直教导我,找个身家清白的好男人,简简单单过日子就行了,原来,她是不愿意我步她后尘,可是,母亲啊,世事难料啊,女儿早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母亲,您过去不是总夸我聪明吗?想来女儿入了宫,也定是可以保全自己的。”我安慰母亲道:
“况且,我这次看望您之后也是要进宫的,与其以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入宫,女儿倒还不如以一个秀女的身份呢,宫女这辈子都是要被主子们欺负的,可秀女却不一样,若是能够得到皇上的垂怜,他日便能得到无限荣耀,那您和弟弟也能过的更好些!”
母亲怕是被那侯府来的嬷嬷气的有些糊涂了,因此,忘记了前面我与她说的那些话,如今,又见我如此的说了一番,原本坚持的表情有了些许的松动,见此,我将视线看向了身旁的小楚,语气带着无限的关心继续道:
“如今弟弟也到了启蒙的年纪,若是在这个村子里,哪里能找到个好先生来教他呢,难道母亲要眼睁睁的看着聪明伶俐的弟弟一辈子碌碌无为吗?”
一提到小楚,母亲的意志就更加松动了,视线从我的脸上转移到睁着大大眼睛的小楚身上,终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静婉,这件事情容我再想想吧!”
听着母亲这话,我便知道这事情大约是能够成了,于是,也不去催促她,只与小楚扶着母亲进了屋子,中午的时候,我去了厨房见还有一些面粉,于是,干脆也不做其他菜了,只下了三碗面,捞出的放了些猪油,又洒了点儿盐巴,虽然是碗素面,可我们母女三人却吃的分外津津有味。
吃过午饭,我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床铺,虽然是近两年没有住了,可母亲却会隔一段时间便进来打扫一次,所以,根本没有一丝灰尘,待我正要换了外面的衣裳睡下时,母亲端了一碗糖水走了进来。
她告诉我,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待明日侯府的人来了之后,她便会答应回去,不过,并不是因为她对侯府的妥协,而是,为了我与小楚的未来。
于是,第二日陈嬷嬷来的时候,当听到母亲说愿意回侯府的时候,心中激动万分,连连朝着我们母子三人恭敬的拜了拜:
“老奴恭迎夫人、小姐和少爷回侯府!”
于是,坐入晃晃悠悠的马车内,看着渐渐离我们而去的小院落,母亲的脸上露出不舍的表情,陈嬷嬷见此,连忙笑着安慰道:
“夫人不必伤心,您这次回府,有着小姐和少爷在身旁,这在侯府的地位可与过往是不一样的呢。”
“不一样?”我因着她的话,慢慢睁开眼睛,直直的望着她道:
“那请问嬷嬷,我母亲过往在侯府的地位又是如何的呢?”
陈嬷嬷一愣,被我这句话堵的有些错愕,母亲见此,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声音冷淡道:
“过往的日子就是连个丫鬟都不如罢了。”
陈嬷嬷见我们母女二人一问一答的话,脸上讪讪一笑,一张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眼睛若有若无的瞟了几眼母亲,心中有些讶异母亲性子的变化,感叹道,看样子,八年前的事情,真真将这位夫人给伤彻底了。
我对定北侯府的情况并不了解,只依稀记得,先祖姓谢,是大历王朝的开国功臣,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因此受封为“定北侯”,之后,子孙们人才辈出,风光之时,朝堂武文将领,皆有谢家子弟。不过,到了如今这一代,男丁却寥寥无几,帝都之中,已很少有人会再谈起定北侯,尤其四王爷称帝,谢家便备受冷落,如今恐怕早已经徒有虚名罢了。
坐在马车内看着帝都的繁华,我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日,竟又回来了,因着家族衰败,定北侯府大门前有些萧条,当母亲掀开帘子望着时过境迁的侯府大门时,哀叹了一声:
“最终,还是回来了啊!”
陈嬷嬷见自己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心中分外高兴,连忙将我与母亲三人迎了下来之后,便领着我们进了侯府,几人穿过花园,又拐弯进了走廊,一路上,随处可见穿着绿色襦裙的丫鬟,纷纷拿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们。
面对众人投来的眼光,我毫无影响,母亲和小楚亦是径直往前走,一直到尽头之后,陈嬷嬷才让我们停了下来,我抬头看着上面的字:静心堂,想来就是那位老夫人住的地方了。
过来一会儿,陈嬷嬷便回来了,满面笑容的对着我们道:
“夫人,小姐,小少爷,里面请!”
进了正屋,隐约有一股淡淡的檀香伴随着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正座上是一位十分雍容华贵的老夫人,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上面带着沉甸甸的金钗,略带老态的面上依旧画着妆容,手中握着一根镶嵌着红宝石的花梨木拐杖,端着长者架势的模样,使得整个人显得分外富贵和不近人情。
在她下面坐着的则是一位中年男子,身形有些消瘦,穿着华服,腰际带着一块精致玉佩,想来便是我那个毫无印象的父亲,定北侯谢锦程了,他在看到我与母亲三人时,脸上露出了激动的表情,可却碍于身旁的两个女人,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也正是这一点儿举动,让我明白了,这个所谓的父亲,怕是个性子软弱之人。
挨着谢锦程坐着的则是一个分外华丽端庄的女人,浑身上下透着贵气,在见过母亲时,红色的嘴唇微微轻启,缓缓道:
“八年不见,妹妹可别来无恙啊?”
“托姐姐福,宁清一切都好。”
宁清是母亲的闺名,原本她也是个闺中小姐,但无奈家道中落,最终,被戏班子的人收留,又听她歌声宛如黄莺,就让她登台唱戏,这才被定北侯看上了,纳妾入府。
“陈宁清,八年不入府,连该有的规矩都不会了?”正座上的老夫人见母亲如此模样,拄着拐杖,轻扣地面道。
于是,母亲拉着我与小楚朝着众人施礼请安,这才让那谢老夫人面容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不善道:
“我与锦程可是念在当初的情分上,才接你们母女三人进府的,如今回来了,便要懂得规矩,知道感恩,明白吗?”
“是!”母亲不带一丝感情的点了点头。
接着,又唤了小楚上前,在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之后,谢老夫人终于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不愧是谢家的孙儿,果然是长的俊。”
又说了一会儿子的话之后,谢老夫人终于说出了将我们母女三人接回来的目的,因谢家子嗣单薄,所以,小楚入谢家宗谱,由原来的陈楚轩改名为谢楚轩,而我,谢家的庶出女儿,三日后与谢家嫡女谢梦瑶一同入宫,至于母亲,则赏赐了谢家的南边院落直接住下。
听着谢老夫人命令下人一般的口气,我与母亲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谢锦程有些想要帮我们说几句话,却被谢老夫人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多嘴。
而接下去的几日,我甚至还未理清楚侯府之中的关系,便被带去了大夫人那一处,同谢家嫡女谢梦瑶一起,学习宫中规矩,下午则练习礼仪,谢梦瑶在看到我容貌的第一眼,就十分不同意让我与她一同进宫。
虽然谢梦瑶害怕我的容貌会抢了她的光彩不同意我进宫,可惜,谢家已经没有未出阁的女儿能够再挑选了,于是,谢老夫人不顾她的哭闹,直接,将我与她一同送入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