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青宫出来,卿华带着翠幕出宫。
正要出宫门,便见一顶小轿停在宫外,一个仆从扶了一个年轻公子从轿中出来。
“看着清风淡月,温文尔雅,却透着一股病态。”卿华喃喃。
翠幕回道“此人一届贫民,叫苏皖。是去年的文状元,正要受职,不想突然病发,陛下仁厚,让他回家养病,瞧这样子,怕是病好了。”
卿华笑道“倒是个聪明的,去年的科考名门子弟太多,好一点的差事,早被瓜分完了,也轮不到他。看他神色淡漠,不屑一顾,若不是有真本事,就是个眼高于顶的草包。你派个人查查他。”
“是。”翠幕轻声道。
刚回到龙府,卿华就累得直接躺到了床上,翠幕有些心疼的替她盖上毯子。
卿华闭着眼睛“王夫人来了叫我。”
翠幕蹙眉“就说小姐累了,让她明天再来,这事儿反正也不急。”
卿华半开了眼“这几日我总觉得心神不宁,怕出什么事儿。如今能早点处理了这王夫人,夕峥那里我也放心些。”
翠幕闻言,眉蹙的更紧了。
卿华睁开眼,天色已经暗了。
翠幕察觉卿华有动静“小姐,可要起来用晚膳了。”
卿华一疑“王夫人呢?”
翠幕有些怒气“今日没来,真是不知好歹。”
卿华淡笑,这王夫人虽是侯女,却是低嫁,想必当日在家也不是什么受宠的,自然有些机密,纵使众人皆中,她却并不属于那个众人。
龙家权势鼎天,追随过当今陛下打天下的人都知道,当初陛下手下,多数能将皆出于龙家。所以在后宫之中,无论是萧沁还是阮莺莺,方为画,宋宫乔这些名门嫡女才会对卿华如此客气。
只是这些,都在暗处。
至于一些小官小族,虽都知龙家历代出皇后,掌管后宫,却都不以为然。就如当今陛下的已逝皇后,便是皇帝生母仁德太后钦点,当初仁德太后也是上届景德太后钦点,而仁德太后,景德太后皆出于龙家,历代皇帝说白了也是龙家女儿生的,再娶个龙家女儿,这就是一代传一代的事儿。
可如今,陛下的皇后已逝,就连端仁太子也死了,龙家在宫中的血脉便是断了,执掌后宫的柔贵妃蒋氏,也是钟鼎世家,谁知道柔贵妃会不会给自己的儿子找个蒋氏的女儿。
想必在那王氏眼中,自己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如何会理会自己。
翠幕开口“王夫人有个女儿,今年十五了,正在说亲。”
卿华领悟“去将京都的世家公子图谱,给我拿来,记住,一定要是世家子弟。”
翠幕拿来图谱,不乐意“小姐,这王夫人如此不识趣,您还要替她找门好亲事儿?”
卿华但笑不语。
将图谱翻了翻。卿华笑道“你去,马上请萧沁郡主和方小姐过府,就说我从域外寻来了几株夜来香,让她们来瞧瞧。然后再去趟王府,告诉王夫人,就说本姑娘觉得她的女儿和镇南大将军的长子极配,今儿又约了位方家的小姐,若是她还不想走动走动,我就替她接了这门亲。”
翠幕忍不住一口笑喷了出来“镇南大将军长子?小姐真是挑了个好人。”
镇南大将军是长子,方为画是幼女,二人年龄差了一大截,所以镇南大将军早已娶妻生子,方为画仍待字闺中。
至于镇南大将军长子,当初可是轰动一时的人物。
此人名唤方域外,还是陛下亲自赐的名。
当初缙云周边一小国趁缙云陛下病重,一时无主,竟发动进攻,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镇南大将军领兵十万,不仅打退敌军,更是直捣黄龙,拿下都城。
举国同庆,镇南大将军之名,从此达到顶峰。
却不想镇南大将军班师回朝时,多了个长子,此子更是和敌国公主有八分相似。民间更是传言,当初镇南大将军攻破敌国都城,足以灭国,却因为爱慕敌国公主,为讨美人之心,不顾圣令,班师回朝,不伤敌国皇室分毫。
一国将领与敌军公主,连孩子都有了。
陛下震怒,下令彻查,查的结果就是那公主香消玉损,陛下看在方家的颜面,饶那孩子一命,却赐了个方域外的名字。
此人永远是皇帝的心病,是域外之人。
方域外长大之后,不仅没有就此做个隐形人,却是在十七岁那年,趁其父出征,纳了十七个小妾,两年之内添了八个孙子,让方大将军做了这京城同龄人中孙子最多的人。
从那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不仅后院的女人越来越多,花街柳巷的相好更是不计其数,如此,方大将军到底有多少孙子,怕是连方域外自己都不清楚。
这一边,卿华在房中等着萧沁和方为画,另一边,合宜已经呆了半晌。
抄书尚在其次,柔贵妃说自己品行不端,京中不说皇子王孙,就是一般的世家子弟,都不会正眼瞧自己了。
她不明白,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得罪卿华,或许是从第一次见夕峥开始。
是,卿华这么护短的一个人,自己却硬要看夕峥不顺眼,可不是触了她的逆鳞。
合宜开始羡慕夕峥,身在皇家,她从来没有像夕峥一般,有人处处维护,那日在街上,先有夏朝太子,后有龙卿华,还有卿华口中那个夕欢。
而她,就是母妃,也不过视她为拉拢的工具。
合宜跪在地上,良久,两行清泪从合宜闭着了的眼睑中流了下来。
翠幕先去了定亲王府请了萧沁,再去了将军府,请了方为画,最后再去见了王夫人。
也不管王夫人一脸震惊,再是姑娘姑娘的叫,直直的出了王府。
翠幕前脚回府,王夫人后脚就到了龙府,见了龙府的端庄大气,富丽堂皇,才惊觉自己一直小看了龙府,小看了这个历代皇后的出生地。
按卿华的意思,翠幕将王夫人安排在了大堂,让人好茶的伺候着。
若说之前还是坐立不安,那看到萧沁和方为画携手笑语盈盈的走进来时,整张脸由红变白,再被涨成了红色。
王夫人一把上前,挡住了方为画“敢问这位可是方家的小姐。”
方为画福身“正是。”
方为画和萧沁现在还一脸懵,不知卿华的意图,白天才在宫里闹了个天翻,怎么晚上还要赏花?
王夫人为难“不知你的兄长方域外可曾婚配。”
不等方为画反应过来,萧沁双眼睁得老大“兄长?你问谁?方域外?这位夫人,你家可是有你看不惯的庶女想要弄死的。”
王夫人浑身颤抖“不是不是,两位小姐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方为画瞥了一眼卿华院子的方向“夫人不必紧张,画儿明白了。”
“啊?”王夫人不解,却见方为画笑得灿烂,心头一紧“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方为画扶起王夫人“我家大侄儿刚好没有正室,不过瞧着夫人眼生,怕是门第有些小,域外再怎么说,也是我哥哥的儿子,夫人还是歇了这心思。”
不等王夫人回应,方为画便挽着萧沁“走吧,别扔龙姐姐久等了。”又对身后跟着的侍女道“你们留在外面,龙姐姐的院子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二人走进了院子
萧沁的侍女接了萧沁的眼神,走过王夫人身边,嘴角一撇,白眼一翻“哼,又是个攀龙附凤,不知廉耻的。”
王夫人彻底懵了,自己是被嫌弃了,自己堂堂侯女,被嫌弃了“侄儿?那位是镇南大将军的妹妹。”
王夫人整个人更不好了,镇南大将军嫡妹方为画可是和萧沁,白梅杳,阮莺莺,宋宫乔等人齐名的京中贵女,刚刚自己竟然以为不过是方域外的哪个妹妹,还把人家拦了下来,恨得她想抽自己两耳刮子。
萧沁二人刚刚走到院口,卿华半倚在门上,摇着一把罗扇,瞧着二人好笑“二位姐姐可真聪明,卿华还没说话呢,就把那老巫婆吓着了。”
萧沁邪邪一笑,上前挑起卿华的下巴“瞧美人这小嘴,美则美矣,可就是那么不饶人。”
方为画被萧沁都笑了,正经上前“美人儿怎么一人在这对月孤独,不如爷来陪陪你。”
卿华眸子一闪,自己这是被调戏了,直接靠在了方为画身上,尖尖的细牙磕在了她脸庞,轻轻一咬,满脸媚态“奴家伺候爷伺候的可舒服。”
方为画脸一红,垂眼刚刚对上卿华眸子。
卿华的眸子本就十分干净,奈何一张脸生的浓墨重彩,瑰丽艳溢,整个人的神情又偏偏加上三分魅色,这种魅色燎上了眼眶,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极其纯净,又极其妩媚,二者相容,这双眸子,让人欲罢不能。
方为画直接陷入了卿华的眼里,一旁的萧沁目瞪口呆。
半晌,萧沁回过神来,拉了拉方为画。
方为画一震,也回过神来,瞧了瞧萧沁,又瞧了瞧卿华,一脸沮丧,“日后,我若是嫁了人,定然要我夫君离卿华姐姐远远地,她就是个妖精。”
卿华站直,理了理刚刚有些缭乱的发丝“是你先调戏我的。”
方为画想哭。
萧沁摇了摇头,“卿华妹妹日后别再旁人面前如此,是个人都挡不了,就是我与画儿两个女子刚刚也被迷住了,更何况那些臭男人。本是佳人,就怕给你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卿华微微颔首,萧沁这话极有道理,她自然是知道的,轻笑道“是,都听姐姐的,谁让你是郡主呢,若是我不听,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萧沁见卿华恢复常态,也笑了笑。
三个人挽着手进了院子。
卿华暗恼,自己的媚术是浣娘亲自教导,一向受自己控制,入京之后,从未用过,今日怎么使了出来,幸好人少,不然可是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