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漪低首摇头, 她已经命人全天跟着昭颐公主,终究是一无所获。《
“这事倒是奇了, 昭颐那边没有消息, 流风此人也并无异样。人去了何处?”自从两国使节入城,凤栖的防备就十分严密,断没有人能悄无声息的离开,所以金鳞定然还在城中。可是却连红楼与长姐的暗房都寻不到半点消息?藏得如此隐秘倒教自己佩服。
“殿下不必担心, 没有消息也不见得是坏事。”绿漪劝慰着。“金公子如此憎恨皇家,或许只是不愿接受殿下相助, 悄悄藏起来罢了。”
“希望如此,希望他在红楼混迹多年的手段, 能让他在危难关头能护着自己。”叶镜璇扬首长长叹了一口,涩然笑道:“不过人在我手里丢了, 以后对着长姐可真是没脸。”
“殿下已尽了力。”绿漪神色中有些不忍, 这四年长公主与殿下表面上因支持的门阀势力各异而势同水火, 暗中却数次相助于危难。
“父皇已经下旨, 长姐下月即会动身前往云归国,与云归大皇子完婚。”所以她才急切的想找到金鳞,起码对长姐有所交代。叶镜璇不由抿了抿唇,喉咙紧了紧, “堂堂胥宁, 沦落到靠牺牲女子以换取苟安。”
绿漪垂首,她知道殿下不好受,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自古以来, 胥宁也有不少通过和亲来缓和战事皇室贵女,长公主并未首例。”百年前备受皇族宠爱,那位能征善战,有巾帼之名的尺素公主不也一样和亲迦叶?
“但从未如此屈辱。”云归的肇圣夫人点了长姐和亲,父皇甚至‘喜出望外’深怕对方会反悔似的,附加的财帛滕妾无数。叶镜璇闪过讥讽之意,“若父皇没有励精图治之心,送再多的公主又有何用?江山稳固靠的应当是保国卫国的将士谋臣,而不是女人的绣榻。国强者民强,国弱则民辱,云归如今强过胥宁数倍,长姐和亲的日子又岂会好过。”
“若上官家还在……”若上官家还在,胥宁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绿漪暗自咬了咬唇,曾经鼎立神州的巍巍胥宁是如何一步一步沦落至此的。
“就算上官家不在了又如何?”叶镜璇心底顿觉酸楚,虽说历史前进永不可逆,可到底是自己造的孽,轻轻抿了抿唇说道:“晋王叔孤身闯军营取上将首级、如入无人之境;镇国将军凤骁胤三千轻骑大破十万敌军前锋;因请战不成,跪死在白马门前的老昌平伯;还有覃侯座下方庶、徐琮直,哪个曾经不是闻名神州的骁勇战将?可如今又怎样?内战打得如火如荼,却对云归、迦叶的大军视而不见。”想到此处,又怎不令人痛心疾首。想到原著中胥宁被攻破,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就忍不住狠狠的鞭挞自己一顿,“一根被虫蛀烂到根上的枯木,如何能有生机。”
“殿下慎言!”绿漪匆忙跪拜在地,惊慌得连声说道。殿下可从未说过如此丧气之言,痛心无比之下抬首,“……殿下不是曾教导奴婢,只有尚存一线生机,就莫要轻言放弃。”
叶镜璇凝视着绿漪,想起当年家中遭逢巨变,父母被冤惧亡的她。
渐渐调整好心态,咬了咬唇道:“起来吧。”别说未到最后关头,就算到了最后关头也不是自怨自怜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是我想差了。”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抑制隐隐作痛的头部,“云归国大皇子虽未有正妃,妾室却塞了满满一屋子,你去钱庄取些银两珠宝悄悄放进替长姐准备的随亲贺礼之中。”
“是。”绿漪恭敬福身一拜后缓缓起身。“奴婢这就去。”刚转身打算离开时,想起一事又转身福身禀道:“殿下,明日是福王寿辰,王府送了帖子来,殿下还是如往常一样礼到即可?”
叶镜璇蹙眉颔首,福王伯一生虽是庸碌,却极好摆排场。
前阵子才奏请父皇定下世子,此番定会达官显贵尽至,恐连插脚的地儿都没有。“那等无聊的寿宴,不去也罢。你让璎珞照着本宫往年的份例,表了心意即可。福王世子那边,就送颗夜明珠,反正再华贵的东西他也看不上眼。”
绿漪领了命,就出去寻璎珞操持着。叶镜璇却忍不住抚着额头,痛楚的呻吟了两声,这阵子她分明休息得挺好的,怎么仍时不时的头晕犯疼呢?此时她并未将原因想到自己的身体上,反倒想到了福王的那位世子,自己这位堂哥虽比不得齐国公府上的小霸王,却也是凤栖有名的纨绔子弟,好色成性且男女不忌,连庶母都能抱上床去,也不知还有何事做不出来。
若非福王伯只有这一个儿子,这世子之位如何也不会落到他头上。如今只盼他能稍稍收些性子,否则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的祸事。
福王世子能惹出多大的祸事,叶镜璇一生再没有机会知道。因为她万万想不到,这位福王世子竟在寿宴当天被人在房中杀害,一把匕首、一击毙命。
这件事一直到寿宴第二日午后,叶镜璇才从绿漪处得知消息。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被当场抓获的杀人犯不是别人,正是陛下新任命的朝议大夫。
楼肃宇杀人?还是一把匕首,简直荒天下之大谬!这事换做谁,谁能信啊?!
可事就巧在这里,不但当场抓获,人证物证俱全。且事后楼肃宇更不曾为自己辩解一言半语,竟像是默认了一般。福王跪叩殿前喊冤,覃侯作为世子的亲舅舅,也求陛下严惩凶手,陛下见此形势只得下令将人暂押刑部大牢。
“福王与覃侯此番明摆着要置人于死地。”绿漪根本不相信楼肃宇会杀福王世子。况且以他的能耐,就算要杀怎会留下把柄?当场抓获?简直就是笑话。“刑部是什么地方,覃侯的地盘。人进去了焉能活着出来?”
“……为什么?”绿漪能想到的东西,叶镜璇自然也能想到,更觉得心乱如麻。除非楼肃宇自愿,否则谁有能耐将他关到刑部大牢去?更何况原著里根本就没有这一茬,他一直顺风顺水,何曾蹲过大牢?!
“杀人不仅是证据,还要有动机的。”璎珞站在旁边,不解的问道:“动机是什么?”
“据说……”绿漪视线不自觉的移向叶镜璇,在对方焦虑的眼神,继续说道:“据说,福王打算亲自向右相府给世子提亲,这便挡了楼公子乘龙快婿的路,所以楼公子焦躁之下,趁着寿宴狠下毒手将世子杀害。”
“荒唐!”叶镜璇狠狠一拍桌子,眼圈愤怒得发红。“他若想杀,能让人知道?他若想要权势,褚绯月算什么东西?!”
绿漪闻言一滞,而璎珞直接惊愕得瞪大眼睛,这对殿下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个朝议大夫罢了,值得发这么大的脾气?
“何尝不是这个理。”绿漪虽不知道他与殿下究竟有怎样的交情,但也是知道对方真实身份的。“但他被带进刑部后就未有片语。死的是福王世子,覃侯的外甥,兹事体大。若如此拖下去,陛下就算知晓他有冤,恐怕也不得不顺从福王与覃侯之意,将他处决。”
“他为何不替自己辩解半句?”叶镜璇紧咬贝齿,满心的疑惑。“既然他想要步入朝堂,为何又要将自己逼至绝境。”
“没有人知道。”绿漪摇头,刑部对上说法不外乎是自知有罪,无法开脱所以静默不言。“事情发生之后,长公主殿下与右相,包括褚姑娘与画仙覃悭之都曾入牢探望过,也是毫无结果。”
“绿漪备马车,随我去趟刑部。”虽然知道楼肃宇不会有事,可她仍是放心不下,如坐针毡。
“……殿下。”绿漪觉得有件事需要殿下事先知道,“指证楼公子杀人者,是金鳞。”
刑部大牢阴暗潮湿,就算狱卒偶有清理,也抑制不住处处散发的霉味和因漏雨而爬墙而上的青苔。
大牢视罪人犯事的轻重,将其分为里中外三层。外层收拾还算干净,床板被褥都算齐全,都是些犯了鸡毛蒜皮之事,暂押其中的等着释放的犯人;中层较为阴暗,床板破损不堪,更因时而漏雨的缘故墙角爬满青苔,关押的都是超过十年以上刑期的囚徒;最里面的,除了墙上挂着火烛,可隐隐视人外,不见光亮。牢房之中除却一些乌黑的杂草再无它物,住在里面的人多是江洋大盗或者死刑犯,除却霉味之外还有排泄物的恶心臭气,伴随着遍布的老鼠和苍蝇,刑室内的刑具被磨得发亮,时而传来痛楚撕裂的□□声,好似人间炼狱一般。
刑部是覃侯的地盘,楼肃宇进来焉能讨到便宜。虽不敢随意用刑,却将他关在最里面的刑牢中,打算慢慢摧残其意志。
柳禺笙自楼肃宇被关进来之后,本想劫狱却被楼肃宇制止,便借机犯事被关进来,照顾公子的同时也不必担心有找死的对公子暗下手。公子刚失了一半的功力,又被下了药,现下连自保都成问题,又如何扛得住大牢里的刑具。
“公子,不如让禺笙带你杀出去!”柳禺笙扭断锁链,驱赶着地上时而爬来爬去的老鼠,来到脸色苍白的楼肃宇面前,再三恳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