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位大皇子还是长姐未来夫婿, 思及此也是极其讽刺。“此事怕是吓了着阿娇,这几日莫要让她见生人, 特别是男子。”
广惠长公主颔首, 心头喟叹。“这么多年她依旧未走出来。”记得幼年阿娇虽略微自卑了些,却并非如此胆怯怕生的姑娘,如今已由风吹草动就承受不住。
“十三岁被卖入青楼,所见所历都非我们所能想象。”叶镜璇不忍继续说下去, 咬了咬下唇,“这样的阴影莫说是本就怯弱的阿娇, 就算换做我也扛不住。”这般向来自己还算xìng yùn,最莽撞无畏的时候遇上了夫君, 否则恐怕早在泗阴寨就已经没了性命。
“父皇当年让你独自驾车诱敌,显然是存了让你死的心思。”广惠长公主伸手握着她, 她不知道为何父皇对阿璇如此容不得。自己在凤栖时还能稍微帮她挡一下, 过些日子自己奉旨和亲阿璇的境遇更是危险。“所以无论朝中, 还是宫中, 你都要万事小心,遇事莫要逞强。”
叶镜璇唇边溢出一抹苦笑,乖巧的点点头。“长姐放心,我会注意的。”她本身对胥宁皇室就没有多少亲情之说, 更何况一心想致自己于死地的父皇。“如今迦叶大祭司尚未离开凤栖, 云归也在暗处蠢蠢欲动,我打算将阿娇暗中送走,免得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若是将阿娇送走, 迦叶执意让你和亲,又待如何?”广惠长公主说道。
叶镜璇冷哼一声,“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样本事,将我从凤栖带走。”她身为胥宁的嫡公主、上官家的血脉岂会怕了迦叶,更可况夫君还在凤栖城中,若真有让自己和亲一日,定是天降红雨了。“我留在凤栖不妨事,但阿娇却不同。若父皇动了心思让阿娇和亲,以她的性子,就是要了她的命。我们的命运已是难有选择,但我私心希望阿娇能离得远些,让她平安喜乐的过此一生。”
“难怪阿娇如此喜欢你,你待她比亲mèi mèi也差不离了。”广惠长公主欣慰的笑了笑,视线往书房门外望去,稍带讥讽的说道:“只希望她莫要犯傻才好。”
叶镜璇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烛火在门上映出一抹纤细身影,俨然是有人偷听她们说话却因藏得不隐秘露了行踪。从身段可以确定此人正是阿娇,这般情形也让叶镜璇顿时怔住,疑惑不已。看着长姐复杂夹带不悦的神色,不禁抿了抿唇,不再掩饰得高声道:“阿娇?”
只见门外身影微微一颤,发出一声轻响,惊吓得立马就没了人影。可是不到片刻,人影又出现在门口,似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推开房门,一脸纠结的凝视着她们。广惠长公主将脸别在一边,显然不想出口相询,叶镜璇不明所以仍站起身走到步念娇身边,疑惑的问道:“阿娇,怎么还不睡?”
“我……”步念娇怯怯的望着叶镜璇,又在广惠长公主凌厉失望的眼神中害怕垂目,口中不停呢喃着,“我……我……”却最终没有吐出半个字。
叶镜璇转身对着广惠长公主蹙眉,缓缓摇头,让她莫要对其施压,让她开口相问。“阿娇莫怕。告诉镜姐姐,你为何躲在门外偷听我与长姐说话?”若是想知道,大可正正当当的出现,何必偷听。
“……”步念娇诺诺的。
“昭和不妨问问,她今日为何会出城?为了赴谁的约?”步念娇的事情一出来,长公主就立即让暗房去查,没曾想除却查到云归大皇子背地之事,还查到了不少猫腻。
“赴约?”叶镜璇望着长姐,神色呆愣。步念娇怯生,在凤栖更无好友,会与人在城外相约?
“阿娇,长姐待你可能并非全心。然你镜姐姐待你却是情深,你在与右相xiǎo jiě还褚绯月有季昌侯二公子相交时,可曾想过你镜姐姐在宫中的处境。”广惠长公主心底对步念娇尚存怜惜爱护之心,否则就她这些时日的举动定会将她利用得干净,而不会替她隐瞒至今。
叶镜璇背脊僵直,难以置信的盯着垂首不语的步念娇,长姐的每一句话都让对方紧张得发抖。褚绯月……季昌侯?这两个名字都让她惊骇万分,阿娇是何时与他们有了交集?“阿娇,长姐所说是真的,你这次遇到伏击是为了赴此二人之约?”
步念娇不敢抬头,只是仅仅的咬着自己的下唇,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点头,承认此事。
“为什么?”叶镜璇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的如此,更不信回凤栖才短短不到一月的光景就能与此二人有多深的关联。褚绯月也就罢了,季昌侯世子那是怎样的货色,rén miàn兽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畜生,原著中亲手将阿娇送上敌将床榻的刽子手。知道她被长姐的眼神吓着了,不禁走上前去,用极其温和的声音说道:“阿娇别怕,告诉姐姐,你是如何与此二人相识的?”
“镜姐姐……”步念娇紧紧的攥着拳头,迟疑良久在她面前抬首,一副梨花带雨的哽咽模样,可眼神却很是清澈。
“嗯。”就是这份清澈让叶镜璇浅浅笑着,一点为此事生气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如同平日一般轻抚她的头发柔声应道。再三安慰道:“镜姐姐在。”
步念娇撅了撅嘴,缓和自己的情绪,“褚姑娘说,皇帝舅舅要让镜姐姐和亲去迦叶,镜姐姐不愿意去。”
自己当然不愿意去,和亲这又非好事。叶镜璇轻声颔首,等着步念娇继续说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步念娇委屈的瘪嘴说道:“所以长姐和镜姐姐就想让我去。”
“荒唐!”叶镜璇凝目,心中顿生不悦,若依她所想根本不愿胥宁的任何一个人和亲。更何况,就算父皇母后让自己去,也不会动阿娇半分心思。
“所以你是信了他们的话,不愿再信本宫与昭和?”广惠长公主听着她话中之意,心中失望更重。“不过他们说得没错,本宫的确宁愿你去迦叶,也不愿昭和去。”这句话当初在宫宴后说过,此刻也是同一说法。
叶镜璇不赞同的回首望了长姐一眼,见她眼神的痛楚之色也不免叹息。其实自己亦是心有波澜,这几年来她与长姐的确将阿娇当做亲mèi mèi,就算长姐表达的疼惜之心不如自己,可付出的情意却是分毫不差。可若真要怪阿娇,又心有不忍,思来想去只得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放心,镜姐姐……不会让你去的。”
“可……可是我想去。”步念娇埋在叶镜璇怀中,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说出的话却让两人震惊不已。“我宁愿自己去,也不想镜姐姐去。”
“阿娇?”叶镜璇不解。
“褚姑娘来找我,我不信。”步念娇哽咽着嗓音,说话也是含糊不清,“……真的,我也想去,不想……姐姐去……”
这般断断续续的说话,叶镜璇也算是勉强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相信褚姑娘的话,又为什么要出城与她见面呢?”
“呜呜……”步念娇哭泣出声,久久吐不出一个字来。叶镜璇只能安抚着她,让她心境能平复下来再说,转身看着长姐,见她也是心生不忍的模样。她们都清楚阿娇的性子,她此刻所言并未说谎,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想等她呜咽止住之后细细询问,却没想她白日受惊,方才又紧张哭泣的,最后竟靠在叶镜璇怀中睡着了,倒让人哭笑不得。
“方才阿娇的意思长姐应当听得明白,褚绯月来找过阿娇并且蓄意挑拨,所图为何尚未可知?”叶镜璇将步念娇安置在床上,伸手擦拭着她腮边的泪痕,“至于阿娇之事,还是等她醒来后再细细询问吧。”
广惠长公主点头,阿娇所说真伪可以暂时靠边,可这褚绯月却不得不防。“今日就是她将阿娇从贼子手中救下,并派人送回长公主府的。”
若真如阿娇所言,事情倒更显诡异。“她如此不避嫌,俨然不担心长姐查出她与阿娇之事?”
“的确如此。”广惠长公主倒出一杯凉茶,让自己的心绪略微清醒,淡淡的说道:“这位褚姑娘我一直略有耳闻,是个厉害的角色。她这是明目张胆的向你下战书,你是何处得罪了她?”
“我与她不过数面之缘,谈何得罪不得罪?”抛开原著来说,她与褚绯月根本形同陌路。若为利益,右相忠于父皇,目前来说帝后尚算和谐,也不至于如此。
她想不透,长公主却显然有自己的理解方式,结合这阵子凤栖城的流言蜚语,心中大抵也能猜到一二。“据说你在紫林居里藏‘娇’?”
紫林居乃是上官家的祖产,昭和甚是喜欢,用尽手段才将它从母后手中拿到手,平日里轻易不让人靠近,如今倒是大方的赠予他人。“这‘娇’可是右相心中东床快婿的最佳人选,与褚姑娘的交情更是旁人不可揣测的,就这般被你半路劫走养了起来,她岂会干休?”
叶镜璇眉头倏尔蹙紧,说到此事,自己还没对褚绯月心怀不满呢?夫君摆明未将她看在眼里,她却自顾的往前凑,与真如长姐所料先,她如此行事是因夫君之故,那自己恐怕也只有呵呵二字以作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