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是女孩子的天性。吴疆两个月没有约会高慧,高慧就知道自己跟吴疆没戏了,苦闷之余她就跟杨平说了。
杨平一听二话没说就去找龙海闹:“吴疆这个陈世美变了心,害得高慧整天噎泪装欢,人都瘦了一圈了。……”
龙海很生气,立即就去找吴疆:“你到底有没有做对不起高慧的事?”
吴疆沉默半天:“高慧是个好女孩儿,我很喜欢她,可是,喜欢毕竟不是爱。”
龙海本来还抱有一线希望,一听吴疆的话他的心凉了:“你是不是找到你的爱了?是的话就赶紧说明,不要把人害死了。”
吴疆点点头:“是的。我找到了,就在一个月前。我不想欺骗高慧,但是,我很怕伤害她。本来我想对她说明来着,可我又缺少勇气。龙海,我们是好朋友好战友,你看,你能不能帮我跟高慧说说?”
龙海立刻愤怒了,指着吴疆骂:“拉完屎让我给你擦屁股?想得美。是爷们儿就自己去搞定。”
吴疆深深吸了口气:“你说得对。很抱歉我刚刚那么说。”
龙海脸色发青,转身气冲冲走了。
吴疆颓然地低下头。
郴仓不仅是座古城还是一座水城,嘉陵江的支流郴河从郴仓市中间穿过,河道宽达一公里多宽,市环保局倚河造湖,建了河堤公园和水上乐园,景色十分优美,一年四季都有人来这里游玩。
四月的郴仓很美,最美的当属人工湖了。湖中芦苇荡漾,湖面有成群的野鸟,岸边茂密的垂柳,红艳艳的桃花穿插在绿柳中间。柳枝轻盈千万条,三月桃花临水照,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吴疆约高慧在湖边见面。
男人常常动情,恰是蜻蜓点水;女人很难动情,却是一往情深。
高慧是个心气很高的女孩子,没认识吴疆之前,她感情之门一直紧紧地关着,虽然追求者不断,但她就是不动心。不想吴疆第一个照面,她就悄悄打开了心门,并且释放出自己的储存多年的纯真情丝,万料不到他竟然变了心!她难受痛苦,暗自吞泪,仅仅两个月的功夫,她就瘦了一圈儿。
接到吴疆电话,高慧立刻明白到了该摊牌的时候。在这最后时刻,她咽下了蜂拥而上的泪水,精心打扮一番,然后去赴约。
吴疆早就来了,他靠在一棵树上,面朝湖面,似乎在看湖面优哉游哉白鹭。
“很抱歉!让你久等了。”高慧站在吴疆的身后说。
吴疆嗖地回过身,看着一身雅致白衣消瘦单薄美丽的高慧,他忽然就是一阵难受:“没有,我也刚刚到。”
高慧淡淡一笑,上前两步站在吴疆的身边,望着湖中的芦苇:“她是不是很出色?”
吴疆不敢再看高慧,茫然地望着湖水,声音不稳地回答:“其实你也很出色。”
高慧惨然一笑,轻轻叹口气:“只要你幸福我就放心了。”
吴疆的心又是一阵难受:“很对不起!伤害你不是我的本意。我很喜欢你,如果没有遇到她,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直到白发如雪。”
高慧摇摇头,凝视吴疆:“也许我们前世回眸的次数太少,今生只能缘尽于此。你千万不要自责。”说完就笑,竟然笑出了两串泪珠。
吴疆的手有些颤,眼也有些花,冲动得想把高慧拥进怀里。
别了高慧,吴疆便给白鸽打电话,对方却关机。他想她可能正在手术中便没多想,下午他又给白鸽打电话,还是打不通,他有点疑惑,又接着打,一遍两遍三遍,一直打了十几遍还是打不通,他急了,想立即请假去花园小区,正在这时上面下来了任务——让他出差三天。军人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即使是天塌下来也得去执行任务。于是,他满腹心事地去执行了任务。
好不容易熬了三天,脚刚刚踏上郴仓的土地,吴疆就给白鸽打电话,当然还是打不通。他急急回到军营,交代完任务,就请假打车去了花园小区。
花园小区是个管理很到位的小区,凡是进入小区的车辆都得通过检查,外来人员想进入小区必须登记,上谁家去,谁家还得通过电话确认,否则就是认识的人也不会让你进入。
太阳升升落落二十一天,吴疆在花园小区和军营之间跑了三个周日,腿跑细了,人跑瘦了,就是见不到想见的人,他快急病了。本来让人羡慕的运动员身板,变得像刚刚出院的病号,好不让人生怜。
星期天,七点不到吴疆就到了花园小区。他来了无数次,门卫基本都认得他。看着他憔悴的模样,门卫真想打开门让他进去,可制度在那挡着,谁也不敢私自放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在那儿焦灼地徘徊,徒劳地拨着电话号码。
今天,天很蓝,云很白,风很柔,这样的天气应该会有好事情发生才是。
吴疆站成了一棵树,吴疆站成了一块石。太阳在西行,白云在漂移。就在望眼欲穿的吴疆眸子里出现绝望的影子的时候,一身黑衣的白鸽走出小区大门。
吴疆像一个等待枪毙的死刑犯,突然得到了释放的通知一般。先是呆了呆,然后便欣喜若狂地冲了过去,不管不顾地抱住白鸽,声音哽咽:“这是怎么啦?怎么关机呀?急死我了,想死我了。我是不是做错什么啦?即使我错了,你也不要这么惩罚我好不好?……”
脸色煞白的白鸽轻轻推开吴疆,然后指指远处驶过来的出租车。
吴疆立即招手叫住出租车。
紫罗兰茶社一如既往,清静淡雅,顾客不多,气氛宜人。
吴疆和白鸽相对坐下,吴疆点了一壶绿茶和几样点心。服务员退后。
吴疆没有让白鸽喝茶,而是把手伸了过去。
白鸽迟疑一下,然后把手伸了过来。
吴疆握住白鸽的小手,凝视对面同样消瘦的脸,他的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但他极力控制着没有让泪水冲出眼眶,同时声音艰涩地追问:“如此憔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管什么事你都要跟我说,不该一个人扛着。”
白鸽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轻轻缩回自己的手。她幽幽地看着吴疆,看着看着,眼里忽然就出现了肝肠寸断的影子:“命运真是残忍,为什么他让我们相遇,却不允许我们相爱?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可是,我又非得伤害你不可。认识我是你的不幸。”声音压抑而又无奈。
吴疆怔怔地看着白鸽,脑子一片混乱,眼也有点花,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说什么?”
白鸽微微摇摇头:“先说声抱歉!关机不是我故意那么做的,是妈妈没收了我的手机。这些天我一直在家,上下班都没有自由,妈妈一直在我身边,她不许我见你。我知道你就在外面翘首以待,我也心急如焚,恨不得跳下窗户去见你。”长长吸了口气,仿佛体力不支,她靠在了茶桌上。
吴疆抖着嘴唇问:“为什么会这样?”
白鸽缓缓垂下睫毛,声音残弱地回答:“因为我要结婚了。”
仿佛被人当头一棒,金星乱窜中,吴疆张了几张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呻吟般地问:“跟谁结婚?”
“杨桦。我哥的战友,原先我家的邻居。”
吴疆慢慢靠在了椅背上,傻傻地看着白鸽。
“我六岁就没了父亲,母亲带着十岁的哥哥和我艰难度日。居家过日子没有男人不行,哥哥才十岁根本撑不起一个家来,母亲身体又不好,幸亏我们遇到了好邻居杨伯伯一家,可以说我们家是在他们一家一直帮衬下过下来的。杨伯伯有三个儿子,三位哥哥对我都很好,最好的是三哥杨桦,他给我的关爱呵护胜过我的亲哥哥,我是在他的疼爱中长大成人。我依恋他,热爱他,我以为我爱他——一直这么以为,直到遇到你的那一刻为止,我才明白那不是爱,只是喜欢,只是崇拜。这些天,虽然母亲不许我出来,但是,如果我一定要出来,母亲是不会坚持的。我没出来见你,我狠心地让你在哪儿苦苦等待,因为我要选择,虽然这个选择很艰难、很痛苦,但我必须选择。这二十多天里,我把所有的事情想了无数遍,最后明白一件事——我离不开杨桦,也不能离开他了,因为我的生活里,早就烙印进了他的影子。”停了一会儿,她才接着说了下去。“前年,在一次抗洪抢险的战役中,山体滑坡,哥哥被一块石头打倒,眼看着又一块大石头对着哥哥滚了下来,杨桦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推开了哥哥,可他自己却被滚下来的石头砸伤,自此走不了路。”再次停住,脸色煞白,眼睛里翻滚着层层痛苦的泪花。
吴疆只呆呆地看着白鸽,他的心在悲嚎。
“杨桦很爱我,可以说千宠百爱。知道自己不能走路,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提出来跟我分手。我坚决不同意,告诉他‘你要是坚持分手我就不活了。’他担心我真的会做傻事,才勉强同意不分手。他相貌堂堂,多才多艺,写得一手好文章、好书法,而且还是个神枪手——曾经在全军实弹演习中拿到第一名,我心目中的奇男子、大英雄。你说,我能辜负这样一个人吗?”问得心碎,问得忧伤,问得苍凉。
吴疆的眼里出现崇拜的影子,点点头,他声音僵硬:“不能。否则你也不值得我爱。”
“谢谢你的理解!如果有来生,我一定用双倍的爱来回报你。”说完也笑了,竟笑得泪花闪闪。
吴疆忽然觉得心如刀绞,同时也想起了高慧的那句话——也许我们前世回眸的次数太少。今生缘尽于此——他笑了,语气故作轻松:“缘已尽,情未了。今生有你在我心中,我知足了。若你安好,就是我的幸福。”说完接着笑,笑容比哭还让人心疼三分。
白鸽忽然捂住颤抖的嘴巴。
吴疆也是双眼噙泪。
有爱难臻神欲摧,断肠也得痛相偎。今生唯有梦中见,泪湿衣衫心字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