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啥呢?”妈妈一声大吼在房门口响起。
我们先后停住手,纷纷朝妈妈看过去。
妈妈咬着牙朝我冲过来:“你个小混蛋,让你干点活,你就知道玩。看我不揍死你。”
我拔腿朝东跑去,绕过东大山墙,接着向西继续跑。
妈妈撒开脚步紧紧追上来,一边追一边骂。
我从西房山绕过来,又向东房山跑去。
妈妈穷追不舍,看样子不追上我打一顿是不会罢休了。
我只能继续奔跑逃揍。
小丫、小芃、小苗看着我们娘俩比赛,哈哈大笑。
大娘走出房门,见我和妈妈还在追逐,便笑着拦下妈妈:“韩凤,你累不累呀?”
妈妈呼呼大喘气,笑了:“这个死孩子就知道玩。你看看,把这院子造祸的?”说着捡起铁锹开始清理积雪。
大娘捡起一把铁锹:“男孩子嘛,哪个不贪玩?你瞧瞧我这俩丫头,不也一样疯吗?”
我见安全了,便噗通一下躺在了雪地上,伸开四肢。
“你还不过来扫?快中午了,我得做饭了。”妈妈在叫我。
我扑棱一下爬起来,急忙跑过去接过铁锹。
扫完雪,收起工具,我和小丫一前一后进了房门。
妈妈在做饭,爷爷蹲在灶头烧火。
“好好看孩子,别让他们疯。”妈妈大声叮咛。
我答应着,与小丫进了屋门。
五个弟弟,除了最小的三个在炕上疯玩。
“小心,别踩到老六。”小丫喊。
我推了下小丫:“你还不上炕把老六抱起来?”
小丫急忙脱鞋上炕。
我对四个弟弟招招手:“都过这炕上来玩。”指指北炕。
二弟三弟四弟听话地过来了,老五却不听,还在南炕上乱蹦。
小丫抱着老六左右躲着五弟。
我挠挠头,转身从柜子底下掏出一只皮球扔在北炕上。
二弟三弟四弟马上抢开了皮球,五弟一看立即跑到炕边张着手让我抱。
我把五弟抱到北炕,然后也上了炕,与二弟三弟来回传球。四弟五弟抢不到皮球便开始哭闹。
妈妈听到哭声,突然拉开门杀气腾腾走了进来。
玩得正欢的我们哥仨立即住了手,紧张地看着妈妈。
老四老五见妈妈进来立即有了撑腰的,放开喉咙开号。
“混小子,让你看孩子,你却老招惹他们。看我不打死。”妈妈四下找工具要动武。
我赶紧跑到墙角贴着墙壁站着——如果此刻这面墙上有道缝子该有多好!
妈妈气呼呼到南炕边抓起扫炕笤帚,回手朝我扔过来。
我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左眼像被针扎了一般,剧烈的疼痛立即包围了整只眼睛。我啊地叫一声,迅速用手捂住左眼,接着啊啊地连着叫了起来。
妈妈呆住了,老四老五也不哭了,室内只听见我痛苦的啊啊声。
“死孩子,让你作,作出事了你才消停是吧?”妈妈爬上炕把我拽过去,掰开我的手查看我的眼睛。
我紧紧地闭着眼睛,眼泪刷刷地往外流淌:“疼,疼啊。”
“让我看看,睁开眼睛,快点儿。”
门呼啦一声开了,大娘、小菁姐、小芃和小苗走了进来。
我慢慢睁了下眼睛。
“哎呀!这可咋整啊?他大娘,你快看看吧。”妈妈惊慌地喊了起来。
大娘迅速到了我跟前,扒开我的眼皮:“哎呀,白眼球都红了。韩凤,这是咋整的?”
“我撇笤帚,可能是笤帚糜子扎的。”妈妈不安地回答。
大娘埋怨妈妈:“你呀,咋啥都能撇呢?万一扎坏了可咋办哪?”
妈妈又疼又恨:“扎瞎了活该,看他还皮不皮?”
“你就瞎说吧。小森快下地,大娘领你去李大夫家,让他给看看扎坏了没有?”
我马上下地穿鞋。
大娘匆匆吩咐:“小菁,去把我头巾拿来。”
小菁姐立即走了出去。
妈妈急忙走到柜子边,抓起放在柜子上的帽子回身给我戴:“他大娘,真的不会有事吧?”
小芃给我戴手套。
小菁姐进来,把头巾递给大娘。
大娘接过头巾快速围上,牵着我朝门走:“不会不会。”
妈妈、小菁姐、小芃、小苗都跟了出来。
李大夫住在我家后面不足两百米的地方。让他查看完我的眼睛,大娘便带我回来了。
妈妈站在院子里扭着头朝东望着,一脸的焦急,见到我们立即追问:“没事吧他大娘?”
“没事。李大夫说白眼球毛细血管破了,给拿了一瓶眼药水。韩凤,以后可不能没头没脑地打孩子,万一失了手可啥都晚了。”
妈妈脸一沉:“该,谁让他大没大的样呢。”
我垂着头快速朝房门走去。
“给你药水,早晚个上一次,一次一滴就行。”大娘说。
拉开房门,见小芃站在她家门外,瞪着大眼睛关切地看着我。
我对小芃摆了下头:“没事。”
小芃笑了,转身拉开门进了屋子。
我高高兴兴朝东屋门走去。
小孩子贪玩,一玩起来,大病会变小小病会变无。
吃完午饭,我便跑到大娘家,悄悄地鼓动小芃去房后溜冰。
小苗一听我和小芃要溜冰立即高兴起来,急忙围头巾穿鞋子。
小芃坐在炕沿上不动,看着我的左眼。
“走哇,快点儿。”我小声催促,同时看看坐在炕里面缝制衣服的大娘。
大娘还是听到了:“你们要干啥去?”
我嘻嘻笑:“俺们去玩会儿。”
“你眼睛不疼了?大冷的天还出去?”
“不疼了。我们就在院子里玩会儿。”
大娘看看小芃小苗:“去玩会儿吧。”
小芃这才下地戴上头巾。
我领先走出了屋门,小苗、小芃跟着。
小丫正好出来,见我们穿戴整齐她立刻明白了:“小森你……”
我急忙对小丫摆手,又对她招招手:“别告诉妈。你也去吧。”
小丫犹豫一下,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我立即走出房门,到仓房去拿冰车。
小芃、小苗去她家的仓房拿冰车。
我们抱着冰车,绕过东山墙到了房后。
我们的房子后面有一条长三百多米连接着杏树村的小道,我们两家使用水都是通过这条小道去杏树村挑。因为房子建在半山腰上,这就形成了一道倾斜三十多度,长二十多米的岭。
山区的孩子冬季最大的乐趣就是溜冰滑冰,因为岁数小保护意识差,大人们严禁我们去河套滑冰,于是,我们就选择房后这道岭溜冰车。一场大雪过后,我们就用冰车把岭道压平磨光,快乐也在你争我夺滑冰车中发酵。可大人们反对我们在这里溜冰车,因为他们要通过这条道挑水,于是便把煤灰倾倒在冰道上。
昨夜一场大雪,把煤灰严严实实盖上了,正好溜冰车。所以我才不顾眼睛不舒服,偷偷溜出来玩。
我刚把冰车放在始滑点,小芃、小苗一人抱着一辆冰车来了。
“我给你们开道。”我坐在冰车上,兴奋地用脚当浆,两只手帮忙,嵌有铁丝的冰车由慢至快向岭下滑去,半尺后的积雪都没有挡住它的冲劲儿。
我刚到岭底,小苗的冰车下来了。我朝岭上看去。
小丫坐在小芃的冰车上,两只脚蹬着,小芃在后面推着她。
我的心很温暖——难怪妈妈喜欢小芃,她真的很可爱。抱起冰车,我从一边爬到岭上到了小芃跟前:“你滑吧。”把冰车递给她。
“你玩儿吧。我跟小丫用一辆可以。”
我们兄弟七人,只有一个女孩儿小丫,爸妈很娇惯她,连滑冰都怕伤着她,所以爸爸只给我做了一辆冰车。
我没再谦让,放下冰车坐好,手脚并用,冰车迅速冲下岭去。
小苗跟着我冲下来。小芃(或是小丫)跟着冲下来。
冰道越来越滑,越来越长。我们兴致高涨,笑着喊着跑着。我把帽子卷起来,手套也系在了身后不戴。三个女孩子头巾秃噜到脖子上,也顾不得再围上,双耳通红,小脸通红,你追我赶地往岭上爬。
我第五次爬到岭上,小苗刚滑下去,小芃正在推小丫。我上去帮了一把,小丫的冰车刷地冲了下去。
“我累了,你玩儿吧。”我把冰车给小芃。
小芃却看着我的左眼:“还疼吗?”
我点点头:“磨得慌。”蓦地,一阵凉风吹过,受伤的眼睛立即感到不适,眼泪跟着聚集上来,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揉。
“怎么啦?迷了吗?”小芃焦急追问。
我的心一阵温暖,一个坏主意油然而生:“迷了。你给我吹吹吧。”
“吹吹?”
“嗯,吹吹就好了。”我微微眯缝着眼睛。“我眼睛一迷,我妈就给我吹,可好使了。”
小芃凑近我,翘起脚,撅起小嘴儿,对着我的左眼吹起了气。
我惊喜地发现——女孩子的口气竟然有点香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