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玩腻了。”浑身火焰的大将无所事事地踱着步子,时不时瞟一眼趴在地上的凌庸。“你小子可真没意思。”
凌庸感觉四肢的力量再恢复,试着坐了起来。“我见过你。”
大将耸了耸肩:“你不止见过我。”
凌庸问:“什么意思?”
“咱们共用过一个身子。”大将指了指凌庸。
凌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你别再是个傻子吧。”
大将假装生气,口吐火焰,低吼道:“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凌庸后背发凉,强装镇定道:“来吧,烧了我也许就能离开这儿。”
大将挑了挑火苗眉毛:“你很想离开吗?”
“这儿又不是真的,当然要离开了。”
大将说:“九重幻境是根据人心中最怀念的地方幻化而来,这里的一切都是你最想念的。你没必要离开。”
“不可能!一看你就是忽悠人!”凌庸摆摆手,似乎已经习惯了与自己交谈的是一个火人。“刚才看见了牛兵痞,他可是我最不想见的人。”
大将摇头说:“九重幻境不会错,他一定是你最想见的人。”
“放屁。你到底是哪来的大葱,敢对我指手画脚的!”凌庸强装蛮横道。
大将不怒反喜:“你这个混小子,颇有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呀?”
大将咳嗽一声:“我乃祝氏第三十七代族长,单名融。”
“所以你叫单名融?”
“祝融!祝融都没听过嘛!”祝融一生气,浑身的火焰就跟着跳动。
凌庸却不觉得害怕。祝融和他说话时,特别像以前在林县遇到的大伯大叔们,故意装腔作势,其实是在逗着玩。“祝融当然听过了,我还杀了你的一个后人呢。”
祝融拍了拍脑袋:“我附过你的身,自然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凌庸作出防御状说:“先说好,是他冲上来的。”
祝融摆摆手:“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他死是他没能耐,但我对你很感兴趣。”
凌庸攥紧领口:“你要干嘛?”
祝融白了他一眼:“为何你一个凡人,是如何接连打败五灵力者的。”
“凡人,你才烦人呢。谁告诉你我是凡人了。”凌庸指着自己的鼻尖说,“告诉你,我也是五灵力者!”
祝融哈哈大笑:“是不是五灵力者,我一眼就能看穿。而你,的确不是!”
“我怎么不是?”
祝融没有说话,高抬起右手,指向天空,忽得猛然下落,直指凌庸。只见从天上坠落下一颗人头大小的火球,直冲凌庸面门而来。凌庸大惊失色,连忙后退,却失足被一颗石头绊倒,屁滚尿流地摔了两个大跟头。火球直冲下来,砸到离凌庸不到三步的地面上,顿时火星四溅。凌庸的裤腿当即被引燃,他狼狈地滚了几下,以泥土熄灭了火焰。凌庸喘着粗气,惊慌失措地看着祝融。
祝融一副“早就告诉过你”的模样:“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个普通人。”
“我不是!”凌庸猛地跳了起来,“我还没有接受试炼,根本不懂如何运用五灵力。”
祝融摇头说道:“这里是九重幻境,不是人间。五灵力者在这里,不仅可以随意使用灵力,甚至还会大幅增加灵力的强度。而你,却一点五灵力都没有。”
虽然第一次和这个祝融交谈,但凌庸却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哑口无言,只能看着攥紧的双拳,多么希望它们可以瞬间燃起火焰;他又瞧了瞧冒着烟气的双腿,多么希望它们可以一步跨越千里。可这些都不可能实现了,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可能。”凌庸颓然跪在地上,“素儿明明说我具有五灵力的。”
“那个丫头才多大,她看错了也不稀奇。”祝融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一个身穿血红色铠甲、神情颇为玩世不恭的大将显现出来。祝融走到凌庸身边,一把将臭小子拎了起来。“可以被打败,可以被杀死,但就是不要跪下。”
凌庸抬起头,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他从没有哭得如此伤心。五灵力,是支撑着他的源动力。虽然在某个深夜里,他也曾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具有五灵力。但他总是告诉自己,只要不断磨练体魄,只要不停修行武功,他一定能激发出体内被抑制的五灵力。念素儿给了他希望,祝融却把这点希望捏碎。
“原来我只不过是个凡人。”凌庸呢喃道。
祝融一把将凌庸仍在地上。“凡人又如何,当年我也还不是个凡人。”
“你?”凌庸歇斯底里地喊,“你才不是什么凡人。你甚至都不是人!”
“别骂人哟。”不知怎地,祝融甚是喜欢拿这个浑小子找乐子。“好吧,我承认我是很厉害,而且恐怕是相当厉害。厉害到就算我的肉身死了,可我的灵魂仍然可以维系在这个世间。”
凌庸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打量起灭了火的祝融。他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材不高,甚至有些发胖;面容憨厚,略显痞气;盔甲血红,尽是刀痕。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而不像操控火焰的鬼神。但他既然没有肉身,就一定是鬼不是人。凌庸忽然意识到,小时候最害怕的就是鬼了,可如今见到了货真价实的鬼,竟然还有点搞笑。
祝融哪知道凌庸在想什么,自顾自说了起来:“当年我们在与巨兽征战时,我也是个屁也不懂的愣头青,除了一膀子力气外,什么也不会,跟你现在差不多。”
“谁说我什么都不会,我可杀死了一个五灵力者。”
祝融笑道:“嘿,我看你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完全运气好。”
“我……”凌庸顿时没了底气,“现在想来,恐怕是义父的乌木剑给了我力量。”
“乌木剑?那是什么玩意?”
凌庸连比划再形容,费了好半天力气,才勉强解释清了乌木剑的外观,和它吸取五灵力时闪闪发光的样子。祝融乐得皱了眉头:“什么乌木剑呀,不要瞎起名字。那不过是当年我们杀巨兽时用的剑而已。”
“它能杀巨兽?”凌庸难以相信。“会不会有些太短了?”
祝融哈哈大笑:“你别看短,它可是以巨兽骨打造而成,不仅锋利无比,而且韧性极高,深受部族将领的喜爱。”
凌庸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哪里有乌木剑的踪影。祝融笑道:“这里虽是九重幻境,但毕竟不是现实,不可能这么细小的东西都能幻化出来。”
凌庸恢复了些许体力,说道:“既然如此,你还是把我送回去吧,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祝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怎么送你回去。”
“你不知道!?”凌庸急道,“那你为什么刚才阻拦素儿救我?”
祝融耸耸肩:“因为我一个人在这个幻境里好无聊,好不容易你来陪我,我不得多和你玩一会儿。”
“我不是来陪你的,我是被你抓过来的!”
祝融摇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既然不懂如何把你送走,就更不懂怎么把你抓过来。嘿,说实话,我还得感谢你之前把我放出去,我已经好几百年没出去过了。”
“好几百年!”凌庸想到要和这个脾气古怪的中年男人困在这里几百年,头就痛得要炸裂一般。
飞云殿,正书房。
酒过三巡,念则安不再端着架子,陈平说的话渐渐多起来,只有念素儿吃了点饭菜,想退下去照顾凌庸,却被太子林赫阻止了。
“他已经昏迷这么长时间了,恐怕一时半时也醒不过来。念姑娘需要适当休息,不要过于焦急。”太子林赫关心地劝说道。
念则安朝女儿眨眨眼睛,示意她不要焦躁,按兵不动。
太子林赫的注意力仍在陈平身上。“陈特使刚才说,阵型只是云国公防御手段之一,那他还有什么其他秘籍?”
陈平痛饮一杯,爽朗笑道:“秘籍谈不上,不过是人心二字。”
“人心?”太子林赫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念则安深知陈平沾酒胡言的毛病,故意咳嗽几声以示提醒。陈平此时正在兴头,完全不理会念则安,醉醺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大景帝国以来,云国公扎根这里,与百姓鱼水情深。云国地势贫瘠,国力匮乏,民生凋敝,云国公大行简朴之道,弃奢靡、兴从简。殿下看看飞云宫,几无内饰,设施陈旧,年久失修,正殿东北角还有些漏雨。恐怕放眼玄武之地,再没有第二个诸侯如此了。”
太子林赫紧缩双眉,似有不解,沉思片刻,缓缓问道:“特使说的这些,我略懂一二。只是如何才能与民同心,还请赐教。”
陈平仰头又干了一杯,坐在席间摇头晃脑半天,没蹦出半个字来。太子林赫等得着急,正要再度发问,陈平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与民同心,乃帝王之道。楚王尚在,殿下何以讨教此术?”
咣当。
念素儿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她惊慌失措地捡起来,连忙赔着不是。念则安横眉冷对陈平,暗怪他信口雌黄。太子林赫看了眼念素儿,差遣仆人再多难一双碗筷。太子林赫说:“特使此言颇有深意,令人深思。实不相瞒,我对父王一些政策举措,并不赞同,因此才想向陈特使请教,想必日后也会有所用。”
陈平看了眼太子,又斟了满满一杯。“何须日后,殿下难道就不想取而代之……”
“陈平!休要胡言乱语!”念则安拍案而起,怒目相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