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都坚信,当冰冷的池水送来模糊不清的却满含痛苦的*声时,在那下面有一只随时可能出现的恐龙正用憎恨的目光盯着他们。
若真遇到那大家伙,该怎么办呢?!
这绝不是大家在杞人忧天,而是他们处在一个如此空旷的没有任何遮蔽物的环境中,很难不成为被袭击的目标,况且那怪家伙还因为他们失去了几颗门牙,算是与他们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被发现简直是一种必然结果,只是早和晚的问题。
但少年给他们指了这样一条路,自然有他的道理,且就算是没道理、没防备,他们也别无选择。
“嗷嗷”的*持续不断,有时像是从一个巨大又遥远的喇叭里发出来的,沉闷又浑浊;有时则像是某种体积庞大的生物将腹中的气体从鼻腔压出时发出的声音,响亮又悠长。总之,它们很成功地营造出一种怪物的数量模糊但应该庞大的假象。
深不见底的池水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黑漆漆的身影会不会就是蓄势待发的恐龙,它们莫非也要暗中谋划?!
想到这些的众人悄悄加快了划水的速度,谁都希望自己至少不要成为最靠下的一个。在水下狼狈不堪的他们挣扎并自以为是了很久才发现少年一直在他们身后,他就像一位灵魂的守护者,不仅对他们不离不弃,还对他们各种自私的行为投以理解和包容。
期间,逃跑力度过猛的卢丽及洛伯都曾在与珠链的较量中害得自己抽筋,少年都会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冲上去为他们进行一系列基本的医护救治。这让对方感到暖心的同时,还为之前在不理解少年的情况下对其产生的厌恶和敌意感到惭愧。
他们怎会知道这是少年提前准备好的感情牌,他正等着各式各样的可以效劳并能让其他人对他消除恶意的机会咧。
倒不是说他从中学会了诈,学会做一个更能让人喜欢却让自己讨厌的人类;而是他在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和人类无差的学习过程中,总会情不自禁地误解一些纯粹的情感,并把这视为某种不必要的作为,因此别扭地披上了一层善良地外衣,这完全是由他刻意挖掘人性而不够成熟所造成的。但注意到这一点的人除了他自己外再无他人,因此他又乐在其中。
注意到少年这一举动的其他人对此既有猜疑又有感激。更多时候,在少年从一种状态转变为另一种状态后没多久,总会发生一些特别并能刺激到他的事情,几乎每一次都不会例外,因此当这些人从中明白过来并更加清醒时,他们心中那一紧张的随时可能被激活的按钮就又开始闪动不止,精神也从刚开始的懒散变得抖擞起来。
深不见底的池水下面仍旧是凉凉的安静,但这份安静就像是慢性反应的毒液,在还没有完全渗入进人体的五脏六腑之前,它的毒性只会让人觉得憋闷,而当它将每个人的每一个器官熏染透以后,这毒性的强大才得以真正地施展出来,且到时谁也难逃这一厄运。
洛伯自适应了珠链的牵绊开始,又和他保护罩上的几个不怕事的水珠展开了斗争。它们不知使了什么法,挡在洛伯面前,让其视野里只剩下一片模糊。
他用手拨开一些贴附在他保护罩上的水珠,勉强能够辨识同伴们方向后没多久,另一波水珠又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他面前,让他误以为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做,并产生被刚才那批水珠耍的错觉。实际上,不光是他,芙蓉和风尚也面临着相同的问题。
洛伯有些气不过,毕竟之前这些水珠都还只是任他宰割的“羊羔”,不仅不起眼而且懦弱无力,现在他却深刻体会到因果轮回这一效应,自己竟成了被“羊羔”宰割的“植被”。
越来越多的水珠迷恋上洛伯面前的这一片宝地,它们像是早就被编辑好了程序,因此一批接着一批的倔强的水珠如潮水般接踵而来。等少年进一步发现洛伯的行为十分奇怪时,洛伯已经被接连十几批这样的水珠折腾得精疲力竭。
洛伯在试图摆脱这些水珠的过程中,逐渐明白一个道理:他们再不能像过去那样对某一次气馁妥协,更没有机会停下来休息,横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坚持二是放弃,且每种选择背后的直通车也只有一个,或生或死,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的决心。
少年赶来后,缠在洛伯面前的水珠竟步调一致地逃离,仿佛少年自带“驱珠剂”,两米范围内的水珠无一不闻风丧胆。但还没等这一猜想正式成立,游走在洛伯前方的芙蓉和风尚也停止了对水珠的清理,就像这些水珠突然接到命令而不得不去执行似的。
实际上,当他们发现这一点并对此充满好奇时,脚下却突然浮现出数百条明亮的光环,接着“噼里啪啦”的怪响也不绝于耳。
慌乱中,每个人又看得清清楚楚,那数百条时隐时现的光环不是别的,正是之前环绕在恐龙身上的电弧!可见,并不是少年有驱赶水珠的药剂,而是它们感受到了水下生物的异动,因此全都聚集到水下以此对庞大的恐龙进行控制。
“嗷呜——”高亢的鸣叫声像是被水中的气泡送来的,它既可以密麻而快速地上升,又可以零散而缓慢地延续。数百条光影中藏着的依旧是看不清的躯干,它可能是庞大的一只恐龙的身体,也可能是数十只刚睡醒的其它恐龙的身体,这完全是由遥远的距离差所产生的视觉差所造成的。
但再远也不能缩短众人内心的恐惧。偶尔漂上来的灰黑色的水珠烧焦后的死尸,更是这紧张氛围的增压剂,他们顾不上多想,在作出恐龙已经苏醒这一判断后,都下意识地加快了游动的速度,拼命向他们鼻尖上方逃窜。
少年倒是没这么强烈的反应,一方面他在估计那些电弧距他们有多远、具体在攻击什么东西,另一方面他在衡量他们有没有逃跑的必要、是不是真的要与恐龙来一场面对面的较量、而他们的胜算是多少。
他看着自己的同伴们皆拓荒而逃,谁也顾不上谁,甚至头也不回,心里便生出一种好笑的想法:这难道不就是他们的天性吗?友情、哥们义气这种东西在死生面前还能存在吗?!
电弧闪耀的地方自发光开始就一直没有变换方位,虽然“嗷嗷”直叫的恐龙的哀鸣从未停止,但那沉在水下的怪物们似乎并没有要游上来的意思,它们应该清楚为几个得不到的“小鱼虾”承受莫大的痛苦有多不值。“这么看来,下面那几只大家伙倒是比这些自称为高等生命的人类还要珍视生命。哼,有意思。”少年想着想着,发现大家已经游到距他较远的地方。
风尚和少年几乎是同时看向对方的,当他们的眼神以一种模棱两可的状态联系到一起时,前者的反应是惊慌和错愕,后者的反应却是轻率和不屑。
“乌拉乌拉……”的说话声穿越厚厚的水的屏障,传至少年的耳朵里,虽然听上去已经失真,但主要内容还是非常清楚。风尚在呼唤少年,让他赶快跟进。
少年却不紧不张地回复他,“根本没有危险,大家不用紧张。”
这句话少年说得很慢很清楚,但除停下来等他的风尚明白他在说什么外,其他人只顾着继续向上游,根本不介意这种奇怪的劝说也同时传进他们每个人的耳朵里。他们只想专心致志地逃命,自然会把一切与生存不相关的事情全都转化为“逃吧!快逃吧!”的声音。
风尚起初并不明白少年的意思,明明他感受到了池底下方那庞大的身躯正带动水体摇来晃去,感受到闪动的电弧在下面越聚越多,而少年却告诉他:没有危险,他们根本不需要紧张。
再后来当他耐下心、大起胆子学着少年的冷静向下望时,这才发现他们的恐惧不过是他们想象出来的结果,其实根本没有排山倒海,也没有怪物突袭,只不过是他们在草木皆兵。
少年仍旧在刚才的位置上保持不动,他望着下面那片骤明的水域,似乎在想着更多、更复杂的事情。风尚不敢打断他,便只好追上其他人叫他们也都和自己一样先保持冷静。
洛伯对此表示不解,待他明白风尚所想表达的意思并也发现他所说的确实没错后,他仍旧觉得:就算没有危险,也应该就势赶快离开此处,毕竟危险随时可能产生,那睡在下面的大家伙现在不想上来,不代表它一会儿不能上来。
可他一个人的观念又不能改变什么,即便他相信还有人和他的想法一样,却也只能顺从大多数人的决定,并跟着大家一起返回少年所滞留的方位。“哼,他还真是我行我素咧。”洛伯在心里谩骂,少了一些对方在帮他时所产生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