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难道不应该往上游吗？”富达跟在最先下去的风尚的身后，疑问的情绪和恼羞的态度却第一时间冲到少年面前。不用说，他现在的状态并不比洛伯强到哪儿去，甚至他和洛伯联手，还能和少年撕扯一番。
他身旁的芙蓉也随声附和，“对啊，我看下面那些大恐龙要上来了咧！”她小心地躲在富达背后，往回游这件事让她感到既恐怖又紧张。
“秦圣，你是有什么其它想法吗？”风尚一如既往，平静又温文，他一向不喜欢先数落别人，更希望听完他人的见解后再选用适当的态度。
少年在其他人脸上搜寻着不情愿，以此来充实他说话的**。老实说，这种由自己的善意引发出的他人的牢骚让他有些怒气中烧，明明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大可以不做。
数十句难听的话从他脑中扫过，遇上风尚的包容后，他却选择放低姿态，与人和睦相处。
“嗯，你们先冷静冷静，先别慌也别急着反驳我，自己耐心地体会一下那家伙是不是真有上来偷袭我们的冲动。”他感受到自己语言中的生硬，知道嗓子正在诚实地发泄着自己所隐藏的愤怒，便不由地顿了顿，假装被水呛到。
调整一番后，他又继续道，“还有，你们仔细感受这水流的波动，不要妄自掺入自己的想象，除了无序的抖动外，还有没有其它什么感觉。”他这次的语调明显要听上去友好很多。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感受池水的流动吗？不就是在摇晃——”尹君不负责的插嘴像是在刻意强调自己的存在，但没等他把话说完，身后的洛伯便怒气冲冲地追问，“没有上来的冲动就表示它们一定不会上来吗？你这个结论未免下得太仓促了吧！”
洛伯从尹君的身旁游过时，激荡出的水花比其他任何人周围的都要密集得多，恰反射出他那火急火燎的性格。
少年的眼中扫过一抹恶意，但他很机敏地将其隐藏起来。他不想在这时同任何人把关系搞砸，毕竟他已下决心做这种不讨好的事情就无论如何也得说服自己把时间浪费在应该浪费的地方。于是他将那些恶毒的话再次吞回腹中，随即换上一张慈祥和睦的面容。
“你们闭上眼好好体会我说的话，先别急着反驳我，可以吗？我以我个人的名义担保在你们静下心感受的这段时间里，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包括再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们都不会受伤，好吗？”
不知是少年的坚持说服了众人原本倔强的心，还是他之后渐渐提升的语调让人感受到那其中不可抗拒的怒意，总之，大家最后皆一致妥协，逐个闭上了眼睛。
沉痛的悲鸣依旧清亮，摇晃的池水也没有静止下来的意思。但当他们闭上眼时，某一奇妙的世界便在他们脑中开启，以此将恐惧和紧张的屏障剥去，并换上一种新的聆听。
“感受到了吗？”
少年的声音是这新聆听之门的第一次发声，像酷热天气中吹来的一股迎面凉风，他的声音在精神世界的激流中回荡着清爽的滋味。于是，不一样的感受也跟着碰撞出来。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这池水不仅仅在摇晃，而且还在有序地旋转，虽然这旋转不是很明显，但它确实存在。”
风尚最先睁开眼睛，他作为第一个耐心听众，自是第一个用心去体会少年所指的人。他并没有为自己的新发现感到兴奋，因为他并不确定自己的所得就是少年所期待的。
“就是这！你们也感受到了，对吗？”相比之下，少年却更兴奋，“而且这池水不仅在旋转，还在减少，下面应该是在排水，不然也不会引起水下流的冲动。”
“排水？为什么要排水呢？”卢丽忙睁开眼睛，她实在没有静下心让自己好好去领悟某种事物的天赋，但起哄这件事她向来和好友芙蓉配合得很好，“这里不是正豢养着几只需要水的恐龙吗？没了水，它们也能活！”
“那些电弧又要怎么解释，它们应该是在刺激失控的恐龙吧。”芙蓉迅速接收到女伴的指令，慌乱地睁开双眼。不过，她却比芙蓉多一种与风尚相同的感悟。她也承认周身的池水在顺着某一方向旋转，而且很小心、很细腻。
其余的人依次做了同样的事情，他们对少年的揭发感到震惊，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于是，再耐心感受所谓的变化对他们这个整体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幸有两三个同风尚一样的人在支撑少年的观点，不然接下来的交流又会变成一场争论。
“这我确实不能妄下定论，但我想，如果恐龙们意识到它们将失去水的保护，应该是会发疯的。”少年端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这态度着实让两个女生感到厌烦。
少年看见芙蓉和卢丽在朝自己撅嘴，便更草率地补充道，“我们必须自己下去瞧瞧才知道呀。”
谁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或以为少年在开玩笑。但见他并没有收回这句话的意思，便都炸开锅似地破口抱怨。
“疯了吗？下去！秦圣，你知道下面是什么吧，你是要我们自己送上门吗？！”洛伯最先点燃众人心中的怒焰，连尹君都有些沉不住气。“你在开玩笑吧，秦圣！”他挑起眉问少年时，脸上是大大的惊叹号。
倒是风尚再次拿出他的大家之风，越过他人的讽刺和排挤，与少年进行文明的精神交流。
“难道向上游行不通？上面没有出口吗？”
“我也不清楚，但我感觉上面很闷，像是正被什么东西罩着，但下面却很舒畅，貌似有很大的出口。”
“但我先声明一点，这都是我的感觉，我也不能保证，我只是担心我们费尽心力之后会徒劳无功。所以，要不要接纳我的建议还得你们自己决定。”
少年努力提高分贝时，叽叽喳喳的芙蓉和卢丽已经停止了讲话，接着富达也尴尬地收场，只有洛伯还不服气地点油加醋道，“哼，说得好听而已。我们哪有什么选择。”
风尚回头瞥了一眼洛伯，算是对他的态度表示警告。待对方不好意思地把头转向一边后，他又回过头来看向少年，“或上或下，你各有几成把握？”
“向上的话，我以为是死路一条，向下的话，我只能说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
“那好，我信你，我跟你走。”风尚斩钉截铁，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
本就没作声的尹君，向风尚的位置挪了挪，抬起手臂底气不足地说，“嗯，那我也跟你走。”
“还有我。”卢丽随即改变注意，“我似乎没得选哟，我还得指着尹君帮我咧。”
富达和芙蓉没有表态，只是瞧瞧地游到那几个同少年站在一起的同伴们的身后。
接着，洛伯又没好气地嘟囔，“瞧吧，还能怎么着，你们都下去，然后我一个人上去送死吗？！走吧，走吧，走吧！不就是下去会会那几只大笨龙吗——小事情。”他说最后几个字时，周围的气泡都在跟着发颤，如果是在陆地上的话，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就会暴露无遗。
于是，众人只得拖着疲惫的身躯向水域下方前进。现在想想，他们真为刚才自己牟足劲向上游的体力支出感到不值。
闪烁的电弧并不会一下子变得刺眼，他们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就勉强觉得周围的水压更难以承受、恐龙的哀鸣更响亮清晰、数百条莹白色的环形电弧看起来更加可怕，但那时他们距离底部还有很长的距离。
“风尚，根据你对巴达克星的了解，这个星球可能存在这么大一片水域吗？你也瞧见了，这片水域不仅宽广，而且深不见底，想要隐藏起来不被人检测到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吧。以乌拉拉卡奇的精明，他难道会不提前知道这一点吗？”
风尚和少年并排在水中游走时，少年总能受对方冷漠情绪的影响而感到异常尴尬。他想找个话题化解他们间的不作为，于是挑来挑去，选定了这个最有可能聊下去的话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让少年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回答时毫不迟疑，像是早在等他向自己提问似的，“是怀疑我们已不在巴达克星上，还是怀疑乌拉拉卡奇对我们有所隐瞒，但后者实在没必要吧，我们自己也可以想办法得到巴拉克星的资料啊，但我们来时，确实没发现这里还能有什么地方可以容得下如此庞大的水域。”
“所以，你更倾向我们现在并不在巴达克星上，而是在别的什么星上对吗？”少年暗暗窃喜，至少觉得风尚不介意为他敞开心门。
风尚点头默许，并对少年投以反问的目光。
“我也是这个想法。但很奇怪，我至始至终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空间上的变化，除非这两颗星球在各方各面太过相似，不然我不可能判断失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