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其实早有答案,但因为心中对它的某种敬畏所以不敢妄自猜测。当然,这其中还有某种不愿“始作俑者”的色彩,就像几个人抛同一个锚,总是要有一个结果,却偏偏谁也不争着去做第一个承担风险和非议的人。
但当少年把那颗代表着结果的石子在每个人的心间敲定的时候,他们却又因为各种不安定的情绪感到之前对其的莫名的敬畏正转化为恐惧,石子也瞬间膨胀成为更沉重的负担。
然而,他们却别无选择。
“怎么去呢?游过去吗,会不会太远了一些?”芙蓉有些体力不支,且眼下少年似乎并没有让他们稍做调整的意思。
洛伯砸了咂嘴,不耐烦的神情惹人讨厌,他本想把之前他未说完的抱怨以及新生的疑惑吐露出来的,但遇上富达及风尚的眼神后,他便放弃这种想法,将脸转向另一侧。
他很想说:既然少年有能力拖着他们从池水底部瞬间来到水面,那就应当可以继续带领他们直接前往那个不够明朗的出口。
腕表的灯光虽不太强,但在这种极度昏暗的情况下,借此看清每个人的面容和神情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洛伯的表情和态度转变在他眼中一清二楚,包括芙蓉的无奈、卢丽的烦躁、尹君的木讷也都在这时一清二楚。
于是,他从每个人的神情中分明地的得出一个结论:除个别人以外绝大多数人已是见风就倒的麦子,随时准备听他差遣。可他刚准备说出他的计划,就听正前方的卢丽不耐烦地捅了捅身旁的芙蓉,并闷声闷气道,“喂,芙蓉,别闹了,这一点也不好玩。”
“闹什么,你在说什么啊?”芙蓉一脸无辜,同时不以为意。
“别装傻,我是说你的脚,你已经把我搞烦了,你知道,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发火。”卢丽在水下狠狠地给了芙蓉一脚,显然她也不是在开玩笑。
只听芙蓉一声尖叫,上半身因为重心不稳而栽入水中,可“作案人”对此却没有半点儿内疚,冷漠又不屑地看着在水中扑腾的女伴,行同路人。卢丽挑眉静赏自己的杰作时,嘴角还微微上扬,似乎正得以地说:哼,活该,谁让你烦我!
少年本打算在事情变得恶劣前将整场争执压制下来,但谁想卢丽和芙蓉都是快言快言、我行无素之辈,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一个说自己什么也没做,而一个却咬定对方不停地烦她的脚。
到底卢丽所说的困扰是指什么呢?!
这一问题没等解决,大家就已陷入调和的窘迫中,直至没一会儿洛伯也跟着叫起来,“尹君,别闹我,别在这时候开玩笑!”
尹君刚准备反驳,只听另一侧劝和的富达也对身后的风尚低声道,“风尚,是你吗?是你的脚吗?”
几乎是同时,空气中因为这几句重复的内容多了一份诡异的气息,芙蓉和卢丽在众人静止的表情中也嗅到了不详的味道。
芙蓉僵硬着神情,身体却在不平静的水中一晃一晃,不知怎地,她感觉到某一种既像手又像脚的东西在挑逗她的脚踝,她小心地看了看身旁的尹君和洛伯,觉得他们怎么也不像那种鬼迷心窍之徒,再看看怒气腾腾的卢丽,觉得也不会是她在这时同她开这么无趣的玩笑,那距她较远的秦圣、富达及风尚就更不可能——那会是谁呢?她自己吗?还是水下有什么东西!
“啊!”芙蓉吓得跳了起来,连同他身旁的洛伯也吓得直叫,以为他在芙蓉心里挣扎的同时也完成了一场类似的纠结,并和所有明白过来的人一样,意识到那感觉产生并不来自身旁同伴的恶作剧,而是来自水下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胆小的人在原来的位置上跳来跳去,亦如芙蓉、卢丽和洛伯;茫然却也恐慌的人用脚蹬来蹬去,亦如富达和尹君。只有风尚和少年这两个还没感受到突袭的人把脑袋扎进水中,准备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恶。
本就不够清澈的池水在其他几个人的搅动下更显浑浊,虽然微弱的灯光可以帮他们区分哪里有脚、脚上是谁,但想要看清除或上或周围到底还有什么却十分困难。
少年示意风尚,让他同自己兵分两路,一个绕着周围寻找,一个潜到下方。可还没等少年游到众人脚下,他就也感受到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踝,那感觉既像手又像脚,实在暧昧不清。
与此同时,风尚也摸到了某种既像皮肤又像流水的东西,它像受宠若惊的鱼儿一般,迅速从他手中穿越,没有一点儿留念。
但这都不足为奇,如果是某种顽皮的生物的话,他们这种自欺欺人的诡异氛围就能褪去,怪就怪在无论是风尚还是少年,明明知道某个东西正在从他身边甚至眼前经过,却什么也看见,除了浑浊又抖动的池水,被它们摸过以及经过的地方什么也没有,连消失的痕迹也被谨慎地擦去。
风尚朝少年摇摇头辨表示一无所获,又因为缺少呼吸而不得不返回水面,少年本想告诉他自己也确实一无所获,却突然在风尚及众人折腾的环境背后看见一个模糊的阴郁的巨大黑影。
那黑影没有具体的轮廓,极像泼墨的溶液慢慢趋于浑浊,不远处正是有这样一团深黑色的液体像他们的方向席卷而来。
于是,少年把注意力又一次放在同伴们的周围和脚下,这才发现并不是一无所获,而是某种流动的几乎和池水融在一起的东西正在大家身体以下纠缠。至于那双无形的手以及无形的脚说到底就是这东西无意识活动的躯干。
它要做什么呢?它们又是什么呢?
少年本想花点时间研究一下,毕竟他可以随意在水中呼吸,不像风尚那样需要时不时地向上透透气,可还没等他落实这个决定,他就发现那透明的“水怪”的恶作剧正在趋向恶劣——它扯住了洛伯的脚并准备将其向下拖。
显然,这家伙来者不善!
少年的第一个想法是先救洛伯,避免他拗不过那股力量而被永远地禁锢在水中;第二个想法就是回到水面,想尽办饭让大家离开水体。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风尚准备你这鼻子再来以此潜水,少年就已经营救了洛伯,继而钻出水面,让所有配有腕表的人启动脚下的传送盘。
“可是之前我们在下面的时候——”富达想到之前大家因为传送盘吃亏受伤的事情,便准备问对方有没有其他备用方案,但见对方万分焦虑、紧张急迫,便不再纠结,迅速向众人发令。
实际上,不等富达说“传动盘准备”这一命令,听到少年喊叫的芙蓉、卢丽以及洛伯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腕表的传送盘,并迅速脱离了水体。
风尚还没有反应过来,其他两个人即富达和尹君就跟着也离开水体了。若不是少年游到他身边叫他清醒,他可能会沦为第二个被“水怪”逮住的人。
少年被风尚用控物环牵制至空中,这种技巧是他两年前跟着富达学会的,现在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秦圣,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啊?”
“是啊,是啊,水下到底有什么东西呀!”
卢丽和芙蓉再一次习惯性地叽叽喳喳。说起来,她们这俩姐妹实在矛盾又有趣。刚才还你推我攘地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却又下意识地相拥在一起如同连体婴儿。
但眼下并没有嘲笑她们的机会,因为少年突然感知到什么东西正在向他们的方向展开进攻。
“快,快,快!快向上走,能走多远就多远!快!快!快!”少年突然大喊道。
于是众人再一次慌乱地逃跑以一种不假思索的速度。逃,或许是生命的某种本能,有时候它产生的迅速和作用不需要任何理由。
与此同时,昏暗的环境突然瞬间明亮起来,就像那时他们擅闯禁区的经历一样,所有光子全在这一刻骚动起来,让原本披着黑色大衣的巨型“容器”瞬间明亮得如同进入发光体的本身。
没有人对此做出反应,除了下意识用手臂挡住眼睛并为视角留一道缝隙外,他们几乎不能受这种环境的影响而有所停滞。
“都稳住,不要受环境的影响,继续向上!快啊!那家伙马上就要上来了啊!”少年受肉眼凡胎的约束也不得不同所有人一样去努力调整眼睛的适应度。
而若不是其他人都受过相当严格的训练,在这种情况下,就很难继续控制平衡从而送命。
少年的话音刚落,另一沉闷的巨大的鸣叫声就突然从众人脚下传来,而几乎就是那声音传入人耳朵里的瞬间,所有人就知道那哀鸣的发出者正是那几只他们之前在水下看到的恐龙!
它们现在竟要向他们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