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一点儿没错!当这一想法自他们头脑中产生时,事情已经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并瞬间呈现出他们意料中的结果。
一只曾经与众人擦身而过的恐龙,在众人听到哀鸣声后不久,拖着沉重的身体从广阔的水域即众人的身体下方冒了出来。
它像是一座灰黑色的岛屿,受各种力的作用后自下而上,继而衍生为一种结实又可怕的存在。
它又像是被地下火山喷射出来的岩浆,带着气吞山河的浩荡以及势不可挡的豪迈。在它突破电弧的束缚、洪流的冲刷后,所发出的声音及表现出的庞大在这时都是唬人的利器。
没有人敢往下望,不光是因为他们的眼睛还不能适应黑暗,还因为他们怕直面恐惧本身、怕看到渺小无助的他们即将成为对方的猎物的惨痛画面。不过,他们凭感觉就能很明了地想到:那只先冒出头再露出半个身子的大家伙正在与他们近在咫尺的距离上伸长脖子尖叫。
震耳欲聋的叫声伴着强烈的飓风从那只恐龙的嘴巴里翻腾而出,其中还混杂着一些腐烂的残余物的腥味,让人很容易一瞬间想到一切今生所接触过的恶心东西。
但这并不足为奇也不足对他们构成威胁,除了一些精神以及意识上的创伤外,每个人都很幸运地从恐龙的嘴巴里逃了出来,期间谁也没有做任何努力皆自然地从那个本应当成为墓地的区域挣脱出来。
他们来不及多想造成他们如此幸运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更无力回看正在他们周围发生的又是什么、那只恐龙到底是如何对他们发起攻击又放弃攻击的,直至他们在自认为足够远的位置上停下,并回想过去那几轨以及回首而望后才知道:不是恐龙要攻击他们,而是那家伙突然被迫浮出水面,恰逢上升的速度太快,才形成恐龙失控并袭击他们的假象。也就是说,并且不是恐龙蓄势待发准备再次发动攻击,而是它在本就没有恶意的情况下,只能做出一些本能反应,过后更是无能为力、随波逐流。
那么,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恐龙到底怎么了呢?
只见这只愚笨的大家伙正横摊在水面,像睡在一张松软的水床那样僵硬又麻木地躺着,除了沉痛的哀鸣与之相伴外,它身体的其他各部仿似和它毫无关系皆无法自助移动。时而想要挣扎的它也只是困难地在水中扭动一下身体,看上去既孤注又可怜。
“它怎么了?看上去真奇怪?!”芙蓉将手搭在富达的肩上,想借用对方的力量放松一下。她的神情比任何人都夸张,还紧张地大口喘着粗气。
洛伯刚开始对此情此景表示惊讶,发现下面的恐龙确实没有要攻击他们的趋势后,便打算亲自下去以身试险,幸而被眼疾手快的风尚拦住,不然没等他心愿达成,他就会被不久后发生的突发**件折磨到体无完肤。并不是说接下来就要发生的几场巨浪滔天的场面会让洛伯受到伤害,以他的机敏,在汹涌澎湃的水势中迎风破浪绝非难事。
与此同时,由恐龙另一侧即水下部分引发的巨大撞击和浪花正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填补整场怪异事件的恐怖空缺,一寸寸将险阻推至骇人听闻的*。
巨大的撞击实际上来源于其他上浮的恐龙,它们紧随第一只上来“透气”的同伴,从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方位上接踵而来,恰好瞄准第一只恐龙的身体。于是这只恐龙成为同伴们的靶点,一个个落入这片区域的个体皆以击打其它身体的方式为开场奏鸣舞曲。
沉痛、无助又充满怨恨的哀鸣越来越多、越来越混杂,每一个浮上来的庞然大物都像即将死去的鱼儿那般横漂在水面。那水在这种场面的衬托下,却像是强效又固执的玻璃胶,不仅将这些巨物困入它的身体,还让它们看上去无比虚弱。
被激起的波浪似吃人的巨怪,在它冲破水面决心放浪的挣扎中,无以比拟的能量终于蠢蠢欲动,它携着浪花伸出三头六臂,借此向风尚等人的方位愤怒地宣泄。
“呀,这些恐龙都怎么了?!”卢丽也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捂着嘴眨巴眼的可怜相很容易让人看到后更加慌张。比如,被风尚拦下的洛伯,在看到卢丽的表现后,心里便不由地冒出一层更厚的冷汗。
“之前不是在水下好好的吗,怎么这一会儿就——”尹君正准备发表一些哀怨,却突然想到一些很畸形、很不合常理的歪念。他瞄了一眼少年,又快速逃过即将与少年对视的目光。
不赶巧的是,这一举动还是被机敏的少年捕捉到了,本来他打算追问一下原因,但见尹君故意把脑袋转向另一侧,便也失去继续同他聊天的兴趣。
猜到尹君之所想,对少年来说,其实并非难事,从对方的躲闪中,很容易找到尹君回避自己的原因和自己有关,只是他不愿意深想,毕竟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对他持有偏见和怀疑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理应承受这种无端却必要的压力。
“秦圣,你刚才在水下看到了什么,知道是什么东西让大家感到不舒服的吗?”风尚以为那或许是眼前这一奇异现象的作俑者,同时清楚自己刚刚感受到的那流体力量不过是它本身的万分之一,而他很庆幸自己没有被其纠缠。
众人这才想到在这之前,他们还亲身体验过另一件同样诡异的事情,因而毛骨悚然。
大家把目光从恐龙身上转移至少年身上,少年却把目光从众人身上挪到恐龙及水上。只见他专注地向下望着,眼中时而明亮时而阴暗。
随后,他指向一片无人在乎的区域,犹豫地说道,“我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东西,不过那家伙力气惊人,刚才我在解救洛伯的时候就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你们看那边,就我手指的那一片深*域,之前在水下的时候,它们就像一团墨似地在我们周围游走,现在周围这么亮、水也看上去干净了很多,那东西才看起来不那么明显,但只要你们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家伙是个活物,并且正在慢慢向外伸张。”
众人对此惊恐万分,以至不敢相信之前他们周围竟环绕着这样一种可怕的东西。洛伯得知自己又一次无条件地接受了少年的帮助后,感到既气恼又羞愧。恼在他自身无能为力却不得不依靠别人的能力存活,愧在他不止一次在心里说他“救命恩人”的坏话。
“所以,是那东西把恐龙拖上来并控制在一起的吗,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咧?”芙蓉不假思索着,她心中向来藏不住问题。
少年没有作答,神情依旧严肃且平静,唯有眼中多了几分焦躁和烦闷。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擅作主张。所以,大家只能等待,等待少年的回答,以及那几只苦苦哀嚎的恐龙的情况有所转变。
深色迷离状物质静静地扩张着,表面上看它几乎和之前没什么分别,仍旧漂在方才少年手指的那一块区域,实际上,它早已沉入底部并迅速地张开自己的身体,试图让所到之处全部沦为它的地盘。
沉入水中的墨就是这样,在水面留下薄薄的假象,在底部展开真正地侵略,隔一段时间后,你才会发现原来它已经悄无声息地霸占了每一颗水分子,让它们和自己成为一家。
正是因为如此,当众人最终发现清澈的池水底部正有什么东西慢慢浮上来时,绝望的放弃挣扎的恐龙突然开始躁动不安。它们像是感应到了某种劲敌,准备全身而退。
几双巨大的恐龙的眼睛及眼神另众人印象深刻,除了无以言表的惊恐和紧张外,深深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无望的痛苦让看到的人同样煎熬。
哀鸣换作咆哮、坐以待毙换作艰难挣扎,惊慌失措的池水也在不安地躁动。恐龙在尖叫,水也跟着尖叫,它们在生命垂危的最后一瞬充分演绎着炼狱生活与生存之欲的激烈碰撞。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甚至刚才的经历都不能与现在的夸张相提并论。倒不是说它们之间的差异源于事件发生的仓促性,而是在视觉和感官的对比上,后者更能让人忘记生的意义。
该怎么说呢?——自巨大的深色浮影在众人眼中变得明显的那一刻起,眼前的世界便非灰即白,挣扎的恐龙也好,哭泣的池水也罢,就在那个瞬间,在肉眼无以计量的那一刹突然静止下来!
不是时间被静止,而是这生动活泼的一切不知怎地突然被冻结为一个灰黑色的整体。连之前苦苦挣扎的窘态也都消失在那团看不真切的混沌中,若不是亲眼见证过那一幕的人,谁也不会想到那看起来肮脏无比、漆黑一片的巨大物态中还禁锢着数只坐以待毙的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