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夏坐在楼上听台上的人在唱戏,是苏风约她出来的,苏风就坐在她对面,看她心不在焉的,难道她不喜欢听戏?
“洛夏姑娘不喜欢听戏?”苏风贴心给她斟了一杯甜酒。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闻到梨花酿的香味,躁动不耐烦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以前没有机会来这么热闹的地方。”青楼夜晚也很热闹但是那是**高涨喧嚣的地方,是男人女人互相索取的地方,这里不一样,男人女人都可以来,小孩子也可以来。
“在下不知姑娘不喜欢热闹,是在下粗心了,不如我们换个幽静的地方。”苏风只是想着约她出来听戏没有考虑她的喜好。
“不用麻烦了,我挺喜欢好听戏的!”洛夏还记得小时候村里过年都会请戏班子来唱一段,那时她和大伯他们一家去听,堂哥堂妹嚷着要买挑货郎的小糖人,大伯母不耐烦便给他们买了,她不敢,不敢叫大伯母也给她买一个,因为她不是大伯母的孩子,大伯母也没有给她买。
“洛夏姑娘家中可还有什么人?”苏风试着去了解洛夏家里的情况。
“没有了,全都死光了!”她父亲好赌成性,她五岁那时父亲借高利贷去赌,输了整整一百两,家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他拿去卖赌光了,父亲没有钱还债,那些人就上大伯他们家要钱,大伯也贫民哪里有钱替父亲还钱,那些人把大伯家的东西都搬光,椅子、凳子、床、木桶、锅碗瓢盆,能拿的东西都拿走了,拿不走的也都砸烂,大伯有这么一个好赌的弟弟是他的不幸,拿了东西把大伯家砸了,那些人三天两头的还来找麻烦,说大伯再不还钱就把大伯母给卖到妓院里去。
“我不知道,对不起,提起了你的伤心事。”苏风很抱歉。
“没事都过去了。”确实都过去了,过去很久了,洛夏早就释怀了,大伯母没有被那些人卖到妓院,因为她带着堂哥堂妹回娘家了,大伯没有办法和镇上的地主签了卖身契换了五十两银子给了那些人,大伯把那些人安抚走的第二天早上,那个父亲回来了,爷爷大怒,两人吵起来,爷爷拿菜刀把那个父亲砍死了,当时血溅满了爷爷整张老脸,那里郡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全村的人都为爷爷作证,爷爷是因为自卫才把那个父亲错杀的,衙门没有追究爷爷的责任,爷爷没被抓去坐牢。
“戏要开始了!”
“嗯。”洛夏望下去看戏。
“小雨,这里坐这里,我定好的!”
“好。”
听声音转头一看,是他小妹,和楚家公子就坐在他们旁边。
“我常来这里听戏,开始了,我们看戏!”
因为天热白若雨脸有些红,楚游殷勤地给她扇扇子,她笑得那么开心,天真的笑容刺痛了洛夏的双眼,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同样是出身卑微但是她却摊上了一个那么好的哥哥,过着与官家小姐毫无差异的养尊处优的生活,而她呢,在青楼里卖笑赔笑。
“好好,洛夏姑娘你觉得怎么样?”苏风很喜欢这出戏,霸王别姬。
洛夏回过神来敛去嫉妒的神情,“好。”
好戏继续,白若雨楚游看得很入神,苏风也很投入,洛夏却心有所思、眼有所看。
虞姬死了,霸王也死了,戏也唱完了,洛夏和苏风也离开了。
夕阳将下未下,夏天的傍晚是凉爽的,在李凡忧的请求下李德允许他带柳念惜出去走走,母子两走在大街上很惹人注意。
“忧儿忧儿,就是这里,这家的牛肉面很好吃,以前娘经常来吃!”柳念惜拉着李凡忧在街边牛肉摊坐下。
小牛老板闻声而来,“两位客官来点什么,小店有包子、牛肉面、酥炸黄瓜片!”
柳念惜乍看眼前这个年轻的小老板不再是当年那个招待她的小老板,但是长得有几分像,应该是他儿子吧,“来两碗牛肉面,多加些份牛肉青菜。”
“好咧,马上来!”匆匆忙忙,小牛老板去煮面。
李凡忧倒些茶水冲洗碗后再倒一碗茶,“娘喝茶,”
瞧见李凡忧的小动作,柳念惜笑得更加灿烂了,“这里很干净,娘也没有那么娇气,幸好小老板在忙活,不然被他瞧见定会和你理论半天。”以前那个小老板很介意别人说他这面摊不干净,听到别人说就和别人理论半天,连生意都不顾。
牛肉面上来了,小牛老板一脸的黝黑,刚才柳念惜的话他听见了,“公子倒多少茶水冲洗碗都不碍事,你们吃得放心就好,面好了,夫人公子慢用!”
“好,谢谢!”
这个小老板和他父亲怎么不一样,柳念惜又闻到了这个熟悉的牛肉面香味,就是了就是了,就是当年那个味道了,吃一块肥厚的牛肉,软中带劲,好吃。
“来,忧儿多吃点,这里的牛肉面很好吃的!”
“嗯,娘你也多吃些!”
吃着吃着,随着热气的飘散,柳念惜眼里起了水雾,这牛肉面令她想起了过往,想起了第一次和好姐妹来这里吃牛肉面的事,还有那个见到她脸就红的小老板,小老板喜欢她,很喜欢的那种喜欢,还攒了钱替她赎身,可是她却没有跟他,如果自己当初跟了他现在她又是一番怎么样光景,是否也学熟了煮牛肉面的手艺成了一个卖牛肉面的女老板,这个小老板就是她儿子了吧。
“娘,你怎么了?”
“没事,有些辣!”柳念惜用手帕擦掉了眼泪。
“那等会儿凉些再吃。”
“好。”
“爹,你怎么来了,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用不着你,赶紧回家喂鸡去!”
“我就是来看看而已,没有打算帮你煮面!”
听声音看过去,是那个小老板,虽然他的背已经弯头发也发白了,柳念惜就能一眼认出是他。
“小白最近有没有来吃面?”
“听老马说小白前两天去剑南那旮旯,好像是朝廷请他去查私盐的事,起码要一个月才能回来,爹,问他有事啊?”
“不就是豆腐西施的女儿爱慕小白,豆腐西施托我帮忙牵牵线,小青那孩子长得挺好看的、性子又好,和小白正好一对!”老牛很看好小青和小白,一青一白,小葱拌豆腐嘛。
“就小青那样,拉倒吧。”小牛老板收拾桌上用过的碗筷,“小白绝对不可能看上小青,小白那人眼光高着呢,您就别忙活了,省得小青伤心,小白也不好做。”
“咦,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小白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吗?”
“不怕跟您说实话,小白他就是那种人,他还亲自跟我说过呢!”小牛老板了解小白,下辈子小白也不可能对上小青,“爹,你可不要让我做儿子的难做,小白可是听风一楼楼主,如今他不一样了,你就甭帮小青牵线了!”
“哪里不一样了,我看他还是那个小白,哼,等他回来我亲自到听风楼找他!”老牛气哄哄地走了。
“爹,您走慢些,别摔了,医药费可贵着呢!”
老牛不理会小老板负手走得快快的,一下子就不见了拐进了小巷子里,消失不见了。
傍晚的风把牛肉面吹凉,也把柳念惜的往事吹来了,往事如昨日历历在目,感概只在自个心头。
“娘,凉了,可以吃了。”
“好,忧儿也吃。”柳念惜看着这个孝顺的儿子心里总算有些安慰了。
吃着牛肉面,看着飘在汤水上的青色葱花,小白,白若沉,怎么哪里都有他认识的人。他去了剑南,即使他查出什么端倪来也不会自动清理掉,李家这个大院子水不混些,他要摸鱼就难了。
面吃好了,给了钱,李凡忧挽着柳念惜的手在街道上散步,母子两有说有笑的,李凡忧抬头看路却看到了她,她,她和苏家二公子正迎面走来。李凡忧脚步迈不开停了下来,洛夏和苏风走了过去,洛夏看了李凡忧和柳念惜两眼,很快就和苏风走过去了。
“忧儿怎么了?”儿子的神色有些不对,难道他认识两个人吗。
李凡忧望了望别处,“没没事,娘,我们走吧。”
李凡忧挽着柳念惜走开,慢慢走开,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静静的,心里空落落的,她她和苏家二公子走在一块,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和她的关系同和自己是一样关系,还是只是在敷衍苏家二公子而已。
李凡忧不请自来,从窗户进到洛夏的房间,洛夏坐在镜子前梳头,看到了镜子里的李凡忧。
“李二公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洛夏根本就没有想要向他解释,她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们的关系还不是一样,恩客和赔笑的关系。
“你你和他,他,是是什么关系?”李凡忧扶着窗沿小声问道,他不敢大声质问怕惹她生气。
“伯牙的琴只为子期弹,我洛夏的琴可不是伯牙的琴,为钱拨开为利益弹唱,这便是我洛夏,一个青楼女人的写照。”洛夏还在梳着头发。
“你跟我走吧,离开胭脂阁。”李凡忧走了过来。
“被你豢养成为第二个柳夫人,我洛夏找不到好男人也不会做人家小妾!”洛夏可不想做他李凡忧一个庶子的小妾,等他玩腻了还不照样把自己给晾在一边,柳念惜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不会辜负你的, 你还是不敢相信我?”李凡忧这辈子都不会辜负她,只会有她一个妻子。
洛夏不想打击他免得伤了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感情,“等你有能力决定自己妻子是哪个再来同我说,即使你将来选了别人我也不会怪你,可是要我当你小妾即使我死也是不可能的事。”
青楼女子身不由己,李凡忧明白,她自尊心很强,“约好了我这辈子只忠于你一人就不会有第二人,洛夏请相信我!”李凡忧紧握她的手,“你等我,我很快就有能力明媒正娶你!”
“那我就等着。”即使李凡忧失言了,他还会在她身边,洛夏不担心她这辈会很难过。
和洛夏说了许多话,夜更深了,李凡忧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