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天的下午,他们来到了距离集烟城郊外的烟田区,东部的烟雾山即便是暖阳高照也保持着厚重云层遮罩的原样,到了一处岔路的时候费罗蒂先拉住马缰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马儿喷着响鼻,这一路疾驰,它们是累坏了。
“小姐,我们该往哪里走呢?”安其拉也拉住马缰,她摇晃着上身,衣服实在让她憋得难受,“我的已经没有感觉了。”一路上安其拉都在坚持,一直没有半句怨言,伊拉妮内心既感激又心疼她的女仆。
“伯恩里斯先生,您觉得我们该走集烟城吗?”女孩征求费罗蒂的意见。
费罗蒂看了看自己的奴隶项圈:“小姐,您不必怼我如此客气,您要是叫我费罗蒂那我就万分荣幸了,我们只不过是您的奴隶,即使现在我们骑在马上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有事您就尽管吩咐,您只需要差遣小人就好,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进入集烟城。”
“为什么呢?”安其拉用力伸直她酸麻的问道。
“小姐,请恕我冒犯您和您的同伴,带着奴隶项圈上路多少给您带来不便,如果允许的话希望您替我们取下奴隶项圈,当然,在找到老爷之后我们再戴上它。您也知道如果我们以奴隶身份护送您,金狼人就会敢于给您带来麻烦,但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在动之前至少会忌惮我们的剑,”费罗蒂态度诚恳,“进入集烟城,因为老爷回来必定路过集烟城,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走烟雾山的奴隶古道的,到城里猎奴人聚集的酒馆和旅店稍微打听就能知道消息。”
“嗯,安其拉,替二位剑士打开铁圈吧,”伊拉妮对安其拉说道,“不过先生所说的‘奴隶古道’为什么没人愿意走呢?”安其拉迟疑了一下,但她还是费劲地从马鞍袋里拿出了钥匙递给费罗蒂。
“古老的阿拉乐斯矿坑就在平西良大运河的尽头,在烈龙山东脉的大山底下,达利尔人为了从矿坑里运出矿石,他们开凿了平西良大运河,运河凿穿了烈龙山脉,活水源自伊思里博恩河,大运河能起到阻挡长尾联军北上的作用,也方便了矿石的运输,开凿运河以及建立古高墙是安达布拉卢索大陆有史以来最为浩大的工程,死去的奴隶不计其数,而达利尔人为了避免瘟疫会出现在圣城罗克一带,他们就把所有的奴隶死尸掩埋在烟雾山西边,所以奴隶古道实际上就是巨大的奴隶尸体掩埋坑——圣城大战前夕,国联军封堵住了大运河的源头,从此以后平西良就只剩下冰山融水了,联军顺利渡江。”费罗蒂一边打开项圈一边望着右侧的烟雾山脉。
伊拉妮顺着费罗蒂的目光望过去,高耸的山脉伸向暗黑色的天际,迷雾笼罩在山脉尾部的林地上空,唯独一处山谷向南开口,幽深可怖。
“既然老爷会走集烟城,那咱们就应该往那里去!”安其拉提议道。
“小姐,小人再次冒犯您,集烟城到处都是猎奴军团或者长尾人的酒鬼,像您这样的小姐在那里出现多半会受到长尾人的袭击,何况您带着的仅仅是我们几个人。”
“别小看我,我敢于在任何危险来临之前挡在小姐的面前。”安其拉双叉腰,表情果决。
“没人会怀疑您对小姐的忠心,但是在那之后呢?”费罗蒂提醒安其拉,他把钥匙交给闷声不响的亨通,“首先遭殃的是您,而后就是小姐。”
“那…那我们怎么办?”安其拉垂下她的双,泄了气一般。
“那您的意思是我们分开走?”伊拉妮想到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好的方法。
“如果您可以信任我们的话,只能这样,既能让您安全又能避免错过老爷。”费罗蒂肯定自己的观点。
“小姐,您还是打扮一下进入集烟城罢,奴隶古道…有太多的邪恶和怨恨,那是被诅咒的末路。”亨通终于开口哆嗦地央求,他有些退缩地望着那个幽暗的谷口。
“我见识过长尾人的可怕,奴隶古道的冤魂至少应该不会**掳掠。”伊拉妮心里虽然感到有一种恐惧从山坳里向她袭来,但她更不愿意面对长尾人,尤其是醉徒。
亨通想说什么,但最终他保留了意见。
“不行!我要跟小姐走一块,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安其拉厉声反对。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将用这把剑守护小姐的生命安全,在我再次带上项圈之前,伊思里博恩始神为证!”费罗蒂举剑,宣誓有力而坚定,他停下宣誓转向安其拉,“我们当除却小姐之外老爷只会信任您,所以您跟亨通-博肯走集烟城。”
“安其拉,你放心吧,他们是我们的同胞。”伊拉妮试着给女仆信心。经过几次劝说,安其拉终于同意分开走,但她还是依依不舍地跟伊拉妮道别。
天色见晚的时候伊拉妮终于在费罗蒂的带领下驱马抵达奴隶古道的谷口,他们不敢在这一带宿营,只能顶着恐惧往幽谷行进,一直出了幽谷才有旅店打尖。
两人进入了悠长的古道,烟雾山的浓浓迷雾向他们围拢而来,古道两旁披着厚重青苔的阴森古树静静伫立,野草和地衣爬满了道路间,路边偶有塌方的地方露出深色土层——积压在一起的层白骨森然扎眼,在这幽暗的山谷里异常醒目,这让伊拉妮感到非常害怕,仿佛有无数只在扯着她的披风。
他们拐过一个两旁尽是鬼索藤的小弯道之后路上出现了石板铺就的古道,马蹄声变得明晰,这里的青苔更盛。
没有一丝虫鸣,更没有一丝生气,只有马蹄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安静得让人紧张,突然,猴面猫耳鹰飘然落在树枝上,树枝摇曳。
“咕…咕…”猫耳鹰叫声骤然响起,伊拉妮着实被吓了一跳,如同地底发出的鸟叫声回响在悠长的古道内,嗡嗡直响。马儿陡然仰头扯了一下她里的缰绳,似乎也在尽力控制鼻息,女孩很快就发现这种叫声让人脊背发凉,纵使他对鸟儿充满爱意,此刻也不禁对这声声催魂感到害怕,伸到古道上空的枝叶滴下冰冷的露水,滴落在她的臂和脖子,她不敢去抓挠露水滑落带来的瘙痒,夜色变浓。
马儿的惊慌越来越明显,不时抖着头,驱马在前的费罗蒂轻抚马鬃,马儿稍稍平静,他“呲呲”地缓慢拉出长剑,从马鞍袋里拿出一个松脂麻绳球,用剑尖插入,“啪”一声火光一闪,剑尖的火焰跃起,伊拉妮看到了更厚的白骨层从塌方处露出,层层叠垒。
“小姐,希望您不要说话!”费罗蒂轻声提醒。
伊拉妮以无声回应,摇曳的火光下可以看到不少残破的头骨滚到路边,甚至路间,黑洞洞的眼窟窿打量着过路者,死神般的空洞眼神——冰冷而摄人,它们就这样静静地安眠在此上千年。
马儿张大鼻孔,蹄声混乱,敲打在奴隶古道千年不变的青石板上,“嘚……嘚”,费罗蒂向她做了一个下压的势,示意她安抚她的坐骑,但显然她却帮了倒忙,颤抖的触碰马鬃,马儿猛然躬身昂首,她慌乱拉住马缰,蹄声大作!
深深沉睡的幽魂被惊醒,
你能听到皮鞭抽打在他们身上;
空洞的双眼饱含饥渴,唯有灵魂方可解馋;
无数发丝一样的幽灵之游移身旁,
向你索取血液的芬芳;
声声脚镣在耳畔铿锵回荡,
你能看到拖着沉重步履的幽魂成排成行;
锋利白骨的切口刺穿你的胸膛,
血液像鬼索蔓墙般滋长在你的脚下方,
芬芳,芬芳!
奏丧之歌开始悠扬。
她看到周遭无尽的火把点亮,女人的哭泣声阵阵紧逼,歌声响起,脚镣声声,抽破黑暗的皮鞭。
“小姐!剑!”费罗蒂回马。
伊拉妮惊恐异常,冷汗瞬间打湿发梢,她慌乱拔出冰冷的钢剑,马儿努力控制的嘶叫震颤她的心,费罗蒂掷出烈焰吞噬的钢剑,伊拉妮险些接不住,马儿根本不听使唤。在一瞬间她把里的剑扔给费罗蒂,她纵马向前,费罗蒂迅速点燃插上剑尖的麻绳球,用马缰抽在伊拉妮的坐骑上。
“别回头!”
坐下马撒开四蹄,剑尖的火团嗡嗡作响。
“来吧,胆小鬼!”身后传来费罗蒂的大声咆哮,马蹄声紧随而至。
女孩回头望去,来时的路一片幽蓝,密林里的幽灵涌向古道两旁,费罗蒂踢马紧随,幽魂如潮水缺堤般在马蹄后方翻卷扑来,伴随暗潮涌动的奏丧吟咏。
一张笑脸出现在她的侧方,伊拉妮慌乱举剑刺过去,笑脸发出笑声向外飘离。
“别看他!”费罗蒂的声音提醒她。
地面无尽的幽灵之蔓藤疯长一般向她围拢,伊拉妮死死地抓紧鞍角,双眼紧闭,右举剑胡乱劈砍,她的心脏似乎就要破胸而出。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她被马甩了下来,脚腕的疼痛向她袭来,四周突然安静,幽灵退去,脱缰的马儿消失在古道前方的夜色。
“小姐!”费罗蒂已经纵身下马,跳到身前。
“没什么大碍!”伊拉妮强忍着疼痛调整呼吸。
“那您能站起来吗?”他伸去扶她。
可就在这时,重重的白影重聚在火光照亮的边沿,她的呼吸又急促起来,费罗蒂的马儿挣脱缰绳,飞驰而去,惊恐的嘶叫渐渐远去。
高大的奴隶拉剑挡在伊拉妮身前,但白影四周皆是,向他们围拢,他高举利刃,火光的照亮范围变大,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费罗蒂低沉有力的声音:“鼠辈!”
指缝可以看见高大的白影近在咫尺,冰冷刺激全身每一个毛孔,奴隶项圈在火光下明晃晃,面部挂着干巴巴的腐肉,千疮百孔。
“是谁闯入了这里!”火光边沿处的声音,如唇裂患者喃喃低语,敲击人心。伊拉妮跌坐地上。
“是谁不重要,但我认识你,胆小鬼!”费罗蒂的回答像利剑。
白影撞开幽灵墙,恶狠狠的来到费罗蒂身前,它是个长尾死鬼!上拿着尖嘴大锤,它满目疮痍,却高大魁梧,说话的声音从两腮漏气,让人听不清,却带着蛊惑的声线,空洞的双眼盯着费罗蒂:“等你见了死神再哭诉吧!”
周遭白影笑声骤起!
“十万个软蛋被几千达利尔人生生屠戮,你就仅剩恐吓小女孩的勇气了吗?”费罗蒂剑尖的烈焰呼啸着劈向高大白影的颈骨,幽灵的笑声戛然而止。
白影的铁锤挡开宝剑,费罗蒂侧身出脚,正白影的胸口,高大空虚的骨架踉跄后退。他步步紧逼,趋身上前,烈焰抵在白影的脖颈间,不容它一丝喘息:“让我告诉你,国君王成了博洛兰登大帝的守陵卫士,箭尾沦为权杖,你们长尾人死前为奴,死后亦然!”
白影可怖的笑容消退,然后慢慢退后,退入幽灵墙,它们一同退向幽暗密林,退向无尽的夜色,古道回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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