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来渭城之前跟廖溪云签了一张为期一年的云糕契约, 原本廖溪云**了如免租的佣工和作坊等诸多好处, 不过顾衡考虑再三均一一拒绝了, 她提出把所有这些优惠都被折算在静溪阁对云糕的采买价格上，说白了她想以顾记糕点铺这个牌子跟静溪阁做生意，而不是做静溪阁的糕点师傅。
但这样做的短处也不少, 首先前期她需要投入不少银钱，好在静溪阁准备的一应物事银钱日后可直接在账面上扣除，但食料采购, 人工费等就需要顾衡自掏腰包来应付了, 来渭城之前, 顾玉珠几乎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给她带过来了, 总共两百两银子，这些银子再添些就够她们在平远置办个不错的宅院了，顾玉珠给她的时候却丝毫未曾犹豫，姑母对她的纵容让顾衡不免有些内疚, 不过既然已经开始折腾了就尽力做好吧。
静溪阁为顾衡准备的灶房跟他们自己原本的灶房不在一处，是按照顾衡的要求新拾掇出来的两间房, 并没有像传统的灶房一样砌灶，是连在一起的外间和里间, 里间略小些顾衡拿来当储藏室，采买了几个大木架在里面放食料，外间很大，顾衡把它一分为二，南半边那一半放了铁匠打造好的四个大烤箱跟几个放成品云糕的木架, 北半边放了两张大长桌作操作台，围着十几个人同时操作也没问题。
为了能熟练掌握四个大烤箱的火候，顾衡跟余氏俩人试烤了不少蛋糕福包，
二喜看着顾衡往蛋糕胚子上抹雪白的乳油，望望余氏忍不住插话，“姨母，这云糕真是又香又好看。”
余氏正使力气打着乳油，闻言笑道，“好看吧，待会你尝过了就知道这云糕不仅好看更是好吃呢。”
二喜抿嘴笑了笑重重点头，“好看。”盯着顾衡熟练的手法看了会，又低声说道，“掌柜的做云糕的样子也好看，像书里的灶神娘娘似的。”
余氏闻言大笑，“哈哈哈什么灶神娘娘，咱家小掌柜比你还小呢。”
顾衡也笑笑，望了望边上的丫头，问道，“二喜在家里也读书吗？”
二喜摇摇头，“家里就小弟一人去过学堂，家中姐妹跟着他虽能识得几个字，不过娘亲哪里舍得买书给我们读，倒是年前在碧玺楼子里打杂，听那台子上说书的讲了不老少。”
“碧玺楼子？”
二喜见顾衡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忙解释，“是南门街上的茶楼子，比一般的茶楼子大些，本地人都爱去那凑热闹。”
“既然是大茶楼子，在那帮工不好吗，你怎么不再去了？”
二喜嘟囔道，“好是好，我当初为了进去当差熬夜打了多少络子攒银钱找中人，哪知道那中人收了我银钱骗我说能在那做长工，不过几日管事就找个由头把我给辞了，银子没赚到不说，连给中人的银钱都没要回来。”
顾衡皱眉，“这种事衙差不管吗？”
二喜低下头，“我娘不让去找衙差，说怕惹上那管事，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开他们就算是万幸了。”
余氏哼了一声，骂道，“这些人也就会欺负咱这些没权没势的，迟早遭天谴。”
顾衡把刚做好的云糕切了块推过去，“不说这些了，来二喜，尝尝吧。”
刚打出来的乳油绵白丝甜，入口即化，二喜尝过一口后，望望顾衡又望望余氏，眨巴着眼睛道，“真好吃，我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呢，这就是云糕啊，真想日日都能吃到”
顾衡笑道，“日后若你学着做它，想每日吃它还不容易，就怕你自己嫌腻的慌。”
“不腻不腻，”二喜猛摇头，想了想又摇头，“不过这么好吃的点心是不能日日吃，惯着嘴巴就不好了”
“哈哈哈，”余氏笑道，“我这侄女瞧着木讷，说话倒是中听。”
顾衡跟余氏又忙活着把剩下来的云糕做出来，幸好从平远带了不少配料过来，做了好几种，口味倒也不算单调，等做好了顾衡便带着余氏都送去给陈管事分给铺里的伙计尝尝。
***
渭城不像平远，随便哪天出门，街面上都跟平远的集市似的热闹，不过到底是渭城，物价明显比平远要高的多，看了几个粮铺下来，连麦子粉的价格都让顾衡咋舌。
“这个，还有这个，”顾衡指着架子上的几个面口袋跟粮铺里的伙计订货，“每个帮我称三十斤，还有刚刚看的碾米粉，也给我装上十斤，一起送到静溪阁找顾记张婶。”
“好嘞姑娘，”伙计手脚麻利，“您稍等，马上就好。”
二喜跟在顾衡身后，闻言忙道，“掌柜的，这些东西我真的搬得动，咱不用让他们送，把这二十文省下来多好啊。”
顾衡敲敲小丫头的脑袋，“行啦，你这小身板还是留点力气吧，我们待会还要逛好一会呢。”说着拉上她往外走。
二喜跺跺脚，不甘心地回头看看伙计扎好的布袋子，二十文呢，都够称上两斤肥猪油了。
顾衡看二喜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劝道，“别撅嘴了，咱今儿个晌午在外面吃，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她往四周看了两圈，又看回二喜，“不过这渭城啊，你比我熟，你说哪里有好吃的带我去尝尝吧？”
“我”二喜愣了愣，“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对了我知道一家，掌柜的你跟我来！”
顾衡点头，跟着小丫头过了三条街，转了四五个巷子才止了步。
“掌柜的，咱到了!”二喜转身，咧着嘴指着身后的一个草棚子，”就是这里！”
顾衡愣了愣，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草棚子，疑问道，“这，这是早点铺子吧？”
已将近午时，按理说早点铺子早该收铺了，这家早点铺子也早已没了客人，灶炉子边上却坐了俩妇人守着。
“掌柜的，她家的包子特别好吃，”二喜怕顾衡不相信，瞪大眼请保证，“真的，您尝尝就知道了，还有豆汁，她家的豆汁是甜的，可好喝了。”
顾衡本就是想带二喜去吃些小丫头想吃的东西，如今见她这样当然应允了，“行，咱晌午就吃包子，正好啊再带些给张婶尝尝。”
“哎，”二喜忙冲棚子里喊道，“大娘，我们来吃包子来了。”
棚子里的俩人忙站起来招呼，年龄大些的那位妇人拉了两个长凳出来，“哎，两位里边坐，赶巧了，今儿包子有荤有素的，二位想吃什么馅的？”
顾衡问边上的人，“二丫，你想吃什么？”
“掌柜的吃什么我吃什么。”
“大娘，那给我们一笼荤的一笼素的吧。”
“哎好嘞。”大娘赶紧招呼炉灶边的妇人掀笼盖，马上就有香气从笼里飘出来。
顾衡嗅一口，朝二丫笑道，“这儿的包子果然香的很，你小丫头蛮会吃的嘛，是不是经常来这吃啊。”
二丫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小时候我娘带我们来吃过一次这里的肉包子，我就觉得真好吃啊，后来我偶尔也来买上几个带回去给弟弟**吃，掌柜的你不知道他们俩最爱吃的东西就是这里的肉包子了。”
“你小时候就来这吃过啊，”顾衡抬头看看这草棚子，“没想到这小铺子竟开了这么多年啊。”
“可不是嘛，”端包子过来的大娘道，“铺子虽不大，我老婆子也在这守了快二十年了。”
顾衡笑道，“大娘，能开这么多年，铁定还是您手艺好。”
大娘叹口气，“手艺好有什么用，这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喽。”
顾衡看了一眼巷口处那几家崭新的食铺，有一家还在铺门口的路上拉了布棚子，把通往这里的路遮得差不多了，也怪不得这里生意不好。
“我看姑娘样子不像是本地人，”大娘放下包子看着顾衡说道，“是来渭城走亲的吧？”
顾衡愣了下，看看自己的衣衫，自己穿的像个乡下来的？
大娘笑呵呵的说道，“我不是从姑娘的衣衫上看出来的，像姑娘这般大的**，若不是初来本地怎会来这小巷里游玩。”
二喜一脸佩服，“大娘，您真厉害，我们掌柜的的确是新来渭城不久呢。”
“掌柜的”大娘惊道，“姑娘竟已是掌柜的了呀，真是能干啊。”
“是啊是啊，”不过才相处两日，二喜已经知道维护自家掌柜的了，“掌柜的她可厉害了呢，我现在在跟掌柜的学做糕点呢。”
大娘点头，“二位姑娘是做糕点的啊，不知道是哪里的铺子，说不准我们逛集市的时候也去尝尝。”
“在正阳街上的静溪阁，”二喜边吃包子边回答，“进了正阳街往东走，门口还贴着告纸的那家，不过啊现在我们的糕点还没开始卖呢，您要是想吃还得再等几日”
顾衡摇摇头，好笑的看二喜打广告。
“贴告纸？”大娘迟疑了下，问道，“莫不是你们铺子上在招佣工不成？”
顾衡点头，“是啊大娘，我们在找做糕点的佣工。”
“哎呀，这可真是巧了，”大娘拉过锅炉边上的那妇人，“来来来，快过来秀娘，”拉到顾衡边上开口，“姑娘，你看我这儿媳行不”
顾衡愣了下忙站起来看向那妇人，三十来岁的样子，这会有些拘谨的拉拉自个儿的袖子。
顾衡疑问道，“婶子，您不是在这摆摊吗，还得空做佣工？”
那妇人抿抿嘴说道，“家里人多，都在伺候这早点铺子，却赚不了几个银钱，如今这生意是越发不好做了，我也早就寻摸找活干了。”
边上的大娘插嘴，“姑娘，我姓庆，我这儿媳姓吕，叫秀娘，”指指身后的里弄道，“家就住在这后面，虽不富裕却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干活只会实打实的不会偷懒。”
顾衡笑道，“既然大娘您都这么说了，庆婶子去我那做活倒是我捡了便宜，我自是巴不得呢。”
“太好了！”庆大娘咧着嘴笑道，“今儿这包子我请了，来来来你们可着劲儿吃！”
顾衡忙拒绝，“这怎么行呢，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可不能什么便宜都想贪。”瞅瞅边上眉开眼笑的二喜，这丫头从刚刚就一直看顾衡眼色，深怕她不答应让庆婶去铺子里做糕点，还以为她没看出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