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议事大厦,九层,环形议事桌边只剩两个人。
校长离席,接着其他议事成员也跟着离席。潼井海潮的触发告示着像谭舒健这样小目标的死亡,而加文函数的介入使这个结论不绝对,而且它们不是泺文所熟知的加文函数。他所熟知的加文函数并不存在能对抗潼井海潮如此庞大力量体系的可能,也从未见到过如此简单而又百般多样的加文函数控制及攻击,他甚至在想家族培养他的计划是否存在两层,而他所修习只是普通培养。谭舒健是家族秘密培养的对象?
校长等人是被卡威尔劝退,毕竟加文函数的介入涉及到厄加文一族,不方便把厄加文一族摆上台面——小事,不足以让各位参与议事。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加文函数海。我第一次在测试时见识到潼井海潮就深感不可思议,没想到加文函数也会有如此澎湃的力量。
你也不要多想,如果他是家族的人,家族不会让他暴露的。以家族的手段,很多底牌都不能随便被人知道,那会把家族放在危险的地方说话。”
也正是因为这样,家族才能为潼井在柏森顿里稳固席位。”
泺文后仰靠在椅背,拉伸脖颈:“柏森顿对我们影响不大,我们不必惧怕。”
“柏森顿的存在联系各地域和潼井相似的组织,是平衡的调节点,所有矛盾都会在柏森顿给予处理调解。
我们的确需要柏森顿,除非柏森顿废除我们的席位,否则我们不会轻易退出柏森顿,毕竟我们不是什么强势的一群人,与柏森顿为敌不是明智的选择,至少目前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能力。”
“现在关键是谭舒健,那个男孩也许是个可造之材,但他的身份有疑惑。他的所有附加信息是假的,只有他自己的信息是真的,包括谭嘉龙,单亲等内容在内都是假的,无从追寻结果。学区派出去调查的人没有再查到更多的信息。也就是说他的身份前半部分是黑的。”
“一个凭空出来的人?”
泺文,没有回应卡威尔,一个人闭眼发呆,满脑子都是加文函数海的盛景。
“暂时让谭舒健在学区学习,观察。先摸清他的底细。至于加文函数海的事我回家族查一查。”
“回家族?直接问谭舒健。”
“不一定会得到dá àn。”卡威尔十指交叉放在桌面,“做事还是谨慎些好。我们不确定谭舒健是否知道我们的事,也许不知道家族的存在。贸然问话还是不太好。我们不能预料到太多未来的事情,所以小心谨慎是我们确保安全的必要举措。”
“那总得安排个导师带着他吧,监视也行。”泺文挑眉,“我带他如何?”
“让琴费斯去。你不是还要和芬娜交往吗?有这等闲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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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开的落地窗,风吹起白窗纱像舞蹈中姑娘的裙褶波浪般上下起伏,一个人在阳台外站着,天气很好,阳光照亮他的橙红连帽短袖卫衣,白蓝相间图案绘在后背。苹果,雪梨,彩编水果篮。空气湿润,经过处理从风口进入。白色床架,白色床被,白色衣服,白色枕头,手上贴棉盖紧输液软管,吊瓶溶液缓慢流过软管输入血管。床被边沿凹陷,应该是有人在上面压出的痕迹,又或者有人曾睡在那里?谭舒健眼袋向上挤压眼球,不断眨眼,刚睁眼的干涩感让双眼很不舒服。他想坐起来,但四肢提不起力气,呼吸也是缓缓的,仿佛吊着口气的半死人。
阳台上的人手掌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回头看一眼病床上醒来的谭舒健,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又转过头懒洋洋地继续晒太阳,风的清爽带走阳光洒在皮肤表面的温度,他闭眼感受扑面而来的风劲,揉摸脸庞的风劲,并没有对谭舒健的醒来表示多大兴趣。
谭舒健长舒一口气,回想之前的事:参与阿薄兰,伯努利第二大厅异常kǎo shì,被人从酒店抓回伯努利第二大厅拷问,见面麦凌乐,被未知的蓝色函数海淹没,进入潼井学区,然后……
然后,被人打的重伤……
住院?
中间少了些什么,好像记忆断片,被剪切去什么。
“醒了?”医生抽出插兜里的双手,懒散地检查。
“我……”
“别说话,刚醒过来不适宜说太多话,不利于伤口愈合。”他掀开被子,继续检查,护士在旁边作详细病况笔录。
“好了,你听护士告诉你病情,我先离开。”医生直接离开,阳台外的人倚在落地窗框边上,仔细听护士解释。
“根据这几天你的检查记录情况判断,身体机能恢复很不错。四肢灵活度已经恢复,头部伤口也基本愈合。腿上,手臂的深伤口已经愈合,再睡上那么个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护士翻看笔录表装腔作势地说。
“别闹,什么时候能出院?”
护士回应窗边的人:“再躺个四五天吧,毕竟在潼井海潮里上下泡过,留院观察还是有必要的。”
“他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很颓的样子?”
“你之前学的东西白学了,看到医学的好处了吧,让你转专业,转坏了吧。”护士指责他,“你试试三天什么也不吃就打营养滴瓶,你有多精神我看看。能睁眼,没吊出水肿就不错了。”
“我又没说原来的专业不好。”
“不好,你要转?过去给琴教授当跑腿,好几天被晾在这,习也不用学。”护士噎住他的话,匆匆写完笔录挂在边角就离开了。
谭舒健转眼看他,心里有点小高兴,小人看戏的窃喜。
“看我干什么,我长得帅啊?”他一口咬碎嘴里的棒棒糖,“现在除了饿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地方不舒服?”
谭舒健摇头。
“不用听那个傻医生的,能说话,只要情绪不太激动就行。”他扔掉白色塑料棒,操刀削苹果,见谭舒健不出声,瞥了一眼,“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问我。我会回答你能知道的内容。”
“这是哪家医院?你是谁?我被谁送来的?”
“你想我详细回答还是简略回答?”
“往详细的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
谭舒健朝他翻白眼:“说你知道的。”
“还不错,会退一步说话。
这里是学区内医务医疗中心,医务大楼,你三天前被送进来急救,做了场手术,一天前从重症监护病房转到这里。琴导师让我守着你,等到你醒过来,由我给你普及学区基本信息还有一些你要知道的东西。这部分内容后面再说。至于我本人,是琴教授的得力实验助理,叶廉。而你被谁送进来我也是道听途说,好像是帕帕格塔教授。”
“我为什么会受重伤,还要做手术?”
叶廉手抖了一下,把苹果皮给削断,连忙站起,抓到笔录本飞快翻阅,但似乎没找到想要的内容:“手术应该没有开颅,而且头部没有受重创。你被人打失忆了还是打成弱智?”
叶廉不知道实验楼中的具体情况,也没有资格查阅当天的战况记录和破碎shì pín记录,而且还没有在琴费斯的课程中修习到高阶中后期课程,也就不会想到半立方抛物线和对数螺旋线组合的“沙漏”以及无意识本能攻击状态。对他来说,谭舒健在生理正常情况下忘记这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是很难以置信的。
谭舒健不悦。
叶廉再三翻看笔录,又看谭舒健,缓了很久:“你触发了学区二级警报防御,然后和一些人打架,就重伤住院了。”
“我为什么打架?”
一个没有身份认证的人从警卫值班员手中拿到暂行卡,后被取消暂行卡效力还引发了潼井海潮,能为了什么而打架?
活着。
“不知道。根据我了解到的,你是被麦凌乐带回来的。至于别的也没有太了解,毕竟我只是个蹲在实验室的小助手。”
“不是得力助手吗?只知道这么点?你的‘得力’很有限啊。”谭舒健想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触发学区防御,也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我是因为看到函数线而被麦凌乐抓回来,本该在伯努利第二大厅就死亡的我被带进潼井学区,触碰到身份认证警报,刷暂行卡无效才触发的警报防御。而打架,应该仅仅是为了活着。
谭舒健陷入记忆空白的填补和解释中。但,矛盾也卡在了空白记忆的前后:既然要杀我,为什么不趁我重伤杀了我,还把我送进医院治疗,大费周章。即便要拷问我关于谭嘉龙的信息和去向也不必安排在干净的病房。还派了人来陪我?
监视我?
谭舒健想象得到肮脏、老鼠过路、潮湿的地下室,混乱、一动便粉尘飞舞的杂物房。而这里是病房,人来人往的病房。也是叶廉口中潼井学区的医务大楼,窗外风光正好,没有想象中的压抑和不堪环境。
“麦凌乐现在在哪?”
“现在想见她估计不行。她今天刚刚回来复查,然后就被校董的人叫走。”
“我想知道,你们想要把我怎样?”谭舒健所有心情回到最根本的问题上:自己的安危和处境。即便现在叶廉说要杀了自己,也没有多余力气反抗,但起码现在的情形不像会要了自己的命。
“听你的语气,似乎觉得我们会对你做出不友善的处理。不用担心自己额外臆想出来的内容。你已经是学区的学生,琴教授给你上报申请潼井学籍,由于你的信息不完整,而且大部分都要查证,所以学生身份会在今天办完信息填补和身份确认,你也可以在学区内自由走动。”
“学生?学籍?”
“别惊讶,我说的是真的。而且,同一句话能解释的问题我不想重复回答。”叶廉拉下脸。
应该……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吃完饭想出去走动走动也可以,外面可是很多人想见见你。”
“为什么要见我?”
“学区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