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我的世界下雪了》 第三章

    第二天依旧是报到时间。宿舍里的几个人都睡得昏天暗地，睁开眼，已是接近中午。

    一个说，我饿了。

    另一个说，我好饿！

    魔术师说，怎么感觉是前所未有的饿。

    我说，前心贴后心了。

    洗漱间里人挺多，大多应该都是被饿醒的。由于刚认识且仅限于同一个寝室，大家见面基本上都说本地普通话，虽然听起来怪怪的，都能听懂。到了学校食堂，除了fú wù员说普通话，学生大多都说家乡话，听起来那个费劲儿。也真听不懂。

    餐厅里“鸟语花香”，我就像一个坐在一片树林里的独行者。环境、人、物等都是陌生的，也是新鲜的。我喜欢陌生的世界，它让我向往和兴奋。新生与家乡的师哥师姐大多相约在这里见面。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见到家长熟人，新生的兴奋度比平常见面时高上好几个百分点。江南一带的方言我喜欢听女生说，从中能听出小桥流水人家的味道。而hn方言我喜欢听男生说，那重音儿落在后音上，就像看到古代造剑师在一锤一锤打造名剑。方言中一个字都听不懂的是潮州话。我想不明白，以吃清、淡、巧、雅著称的潮州菜的潮州人，怎么会说出那么难懂的话来。这么难懂的话，绝对应该叫sc人或hn人说，或许更能让吃货们理解麻辣和直辣的区别。但在这里我始终没有听到hn口音，有一点失落，就起身走出餐厅。

    新校区很大。来这里之前，我就知道老校区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地方。我向钟楼走去，想通过那座百年大钟，感受一下百年来的风云变幻。在钟楼的台基上，遇到教授，他也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人头抵在钟楼的基座上。我并没有和他打招呼，一是我想一个人感受历史，二是觉得打断别人的沉思不礼貌。走到基座的另一面，我紧靠并将头也紧紧贴在基座上。闭目，过了一会儿，钟声响了。可感受到的不是这所大学风云变幻的往事，而是雪儿和我一起坐在校园里的电铃下。

    电铃安装在一座带走廊的教学办公室的西山墙上。这个位置起初整好面向几栋教室。自从新盖了四层教学楼，这里的几栋平房就拆掉建成了体育场。雪儿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山墙下。但在我刚刚也喜欢和她一起坐在那里的时候，她就随父母举家迁走了。如果不是那一天雪儿和我正靠在山墙下发呆，停用多年的电铃突然响起来，我或许不会与钟楼联想在一起。铃声突然响起，不仅吓得雪儿扑到我怀里，还引来众目。事儿过后，我内心自喜好久。所以，清晰地记着那是一个下午，阴天。

    “赵梓萌，发什么呆呢？”隐约听到教授在基座那边问。

    不想大声说话，也懒得回答。

    教授听不到我说话，走过来靠我右边坐下。

    “你刚才那是啥姿势？”我问。

    “那样就能听到我家巷子口钟楼上的钟声。”

    “听到了吗？”我侧脸问。

    “听到了。”教授低着头说“距离好远，声音太小。”

    “进去的时候正碰上钟楼敲钟，声音悦耳而恢宏，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那一刻我仿佛听懂了它的歌声和诉说。它也明白我的来意，宽抚我所有过往的苦难。”《巴黎圣母院》里的一段描写。

    “进入的时候正碰到做礼拜，悄然无声。于是我先拍了四周建筑，彩窗很漂亮。唱诗班的歌声像天籁，洗涤心灵。”教授也轻读一段里面的描写。

    “到这里，我不惦念历史不追求艺术，只重感受。”

    教授笑了，我也笑了。都是微笑。

    教授来自hn一个小城市。他是今年应届毕业生的状元郎，高考分数比我多两分，报考清华北大没有底气，就选了有把握的中山大学。他和我一样，多少有些伤感。伤感容易让人怀旧，原以为他只是喜欢绘画，没有想到，他也是一个对文学较为痴迷的人。

    同样的爱好一下子把教授和我的距离拉近，近到我可以清晰数他眼镜上的圈圈。只是那鼓起的眼球越发隆起了。

    晚上8点多的时候，由于对环境不熟悉吧，宿舍里的几个人没有一个出去。教授和我看书，张强则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魔术师一定是戴着耳机玩电脑了。教授或许是看书看累了，想说会儿话，就斜看着我问：“你们那里的什么小吃特别好吃？”

    “胡辣汤。”我说：“街上的胡辣汤质量都不好。我老爹做的既实惠又好吃。这是我第一次把爸称呼为“老爹”。爸家的小镇上，胡辣汤非常有名气，几十里地的人都愿意跑到那里喝上一碗胡辣汤。我喜欢喝胡辣汤吃油条。可不愿意吃凉拌的洋葱伴黄瓜。当地的洋葱味道特别冲。吃完嘴里一天都有洋葱头的味儿。那味儿再经过口腔的进化吐出来的味道足以点燃一支香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