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往阳谷县的车队走的急,以前遇到驿站会停留一晚休息再出发,但这次却省掉直接赶路。
路途中的饮食与方便也不停车解决,就好像回阳谷县晚了,那个西门大官人就会一命呜呼。
西门娟脸上的表情略显得忧郁,如果她的父亲西门庆的身体有恙,她不应该是这副的神态。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敬济还发现车队里的货车比刚出发时多了十几辆,每辆车棚上都贴着陈家药材的字号。
车轮压在路上的印迹很深,说明每辆车里都装着沉重的货物,他为陈家在外地采购过药材,知道药材放在车上的大致重量,现在的货车明显还有其他的东西,他的眉毛皱在一起,心里生出异样的感觉。
车队行进的第三天早上,在路边小解后的陈敬济骑上白马时,看见车队靠后的一辆随行的货车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是他?
马来到那辆车旁,陈敬济撩开遮盖的帘布,熟悉的那个人坦然的看着他。
那个人是陈家的二管家,名叫宋清,他是郓城县人。
“公子,这里有老爷给你的信。”
陈敬济接过信件,他赶忙拆开并认真的看了看。
陈洪的信写的很简单,中心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车队到达阳谷县后,让陈敬济认西门庆为爹。
什么意思?
西门庆不是老丈人吗?怎么从丈人升级到亲爹了?
宋清的长相黝黑而敦实,他的大胖脸上堆着笑容,瞅着陈敬济说:“老爷说的亲家受伤之事完全是杜撰,他只是希望你赶紧回到阳谷县,你倒插西门家为婿的事已经成定局,汴梁府的人都知道了。”
shàng mén的女婿?
陈敬济听见之后蛋疼的很,倒插西门家为婿只是好听的说法,按照时下的风气就是合法的变成西门家的高级打工仔。
难怪妻子西门娟瞅见他的眼神出现了变化,不让他碰也不许他晚上睡在她乘坐的马车上。
陈家的后台比西门家差,但不至于他也这么低声下气吧?
宋清见他还是不情不愿的想不通,他用劝慰的口气说:“前些日子传来消息,西门大官人主动改弦易辙,他舍掉杨戟改投在蔡京的门下。”
嗯?这个老东西怎么学精了。
“杨戟在昨天上朝的时候,被当今圣上撵回家闭门思过。”宋清又说道:“听说杨大人把赵王爷在琼楼养的女人抢走,那个被抢的女人是要送给圣上。”
原来是这样!
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什么抢人的事都是瞎掰与谣传,琼楼出现的麻烦怎么会不让他知道?
杨戟终于失势被打,陈洪作为杨戟一派的人肯定会被牵连,怪不得要把儿子送给西门家做shàng mén女婿,这分明是在托孤呀!
可怜天下父母心!
陈敬济非常的感动,不为别的什么事,就冲这一点,他就应该真诚实心的叫陈洪一声:爹。
“车上是什么?”
“送给西门大官人的礼物。”宋清老实的回答道。
认西门庆为父不容易,陈洪将陈家值钱的财富及药材全部送给西门家。
陈敬济觉得应该立刻回一趟汴梁府,如果还能再见一面,他相信父亲陈洪是愿意看到他这个儿子。
他简单向宋清吩咐了几句,便骑着白马掉转头,朝着汴梁府的方向疾驰而行。
陈洪还有救吗?
他不知道,但他觉得应该尽力去帮一把,毕竟他现在还姓陈,是陈洪的儿子。
一个人骑马返程的速度比去阳谷县的车队快了不少,飞奔一天一夜,他能望见远远的汴梁府城门。
“噗!”白马的腿被绊而跪倒,他与白马一起滚动,陷进提前搭建的大坑里。
陈敬济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他慢慢醒过来是因为口渴,干裂的嘴唇与僵直的舌头令吞咽有些困难。
他睁开眼睛,瞅了瞅他的地方,是在一间陌生的磨坊里。
身上的衣服被剥了个干净,小臂与大腿上的汗毛被刮净,这是要被宰了吗?
人肉叉烧包一词从他的脑海里突然蹦了出来,陈敬济的眼珠发酸,嘴巴一裂准备要痛哭一下。
磨坊的门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一个光着上身的汉子,他的皮肤很白,俊俏的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
“醒了?”汉子与陈敬济的眼睛对视了一下说,“你是从哪儿来,去什么地方?”
陈敬济没有接话岔,此时他的嗓子眼干巴巴,如同要冒火一样。
“给你点水喝!”汉子说着,从一旁石磨上拿到一个水瓢,在角落的土缸里掏了掏,舀出半瓢脏乎乎的水,朝着陈敬济的脸泼了过来。
脏水瞬间布满干燥的脸、唇,没有计较心思的陈敬济伸出不灵活的舌头,舔着嘴角淋湿的脏水,贪婪的吸允着。
“你是官吗?”汉子继续询问道。
陈敬济摇了摇头。
“你是财主家的子女?”
陈敬济还是表示否定,他有后世小说的经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回答。
“难倒是捉错了人?”汉子自言自语着离开了。
陈敬济的脖子动了动,眼睛将磨坊里的四周打量一遍,他低头瞅身体时,发现手脚并没有被绑。
可以逃脱!
他慢慢移动着身体,从趴在地上的姿势一点点改换为坐姿,手脚逐渐有了力气,被下的药性正在减弱。
石磨上的木棍挂着他的衣裤,他费劲站起身拾了过来。
衣裤上有撕扯与破裂的地方,但套在身上是可以遮挡光着的身体。
陈敬济感觉力量恢复了三四分,他移动到刚才汉子离开的门,轻轻推了一下,门没有上锁。
磨坊的外面没有人,刚才的汉子是从比较远的地方来。
现在是逃命的好机会。
陈敬济观察四周的情况,他决定先在隔壁的仓库里休息,直到力气恢复正常,否则这么走,怕走不了太远。
他顺着隔壁仓库墙角裂开的洞钻了进去,幸好他的身材偏瘦,稍微用力就能进入仓库。
仓库里堆着几袋陈粮、自酿酒桶及风干的腊肉,他在仓库里寻找食物时,发现他的马已经被屠杀,整张马皮裹成一团丢在角落的地上。
没有清水和干粮,但有酒有干肉,他在仓库里呆上几天是不会被饿死。
进入夜晚时,磨坊杂乱的吵闹声惊醒打盹的陈敬济,他扒开遮挡洞口的陈粮袋,朝磨坊处张望。
几个拿着刀的汉子在不停的争吵,虽然说话各具方言,但陈敬济听了片刻却明白他们说的意思。
争吵有两方人,与他说过话的汉子属于不赞成杀他的一方,他们不介意走失了人;而另一方则害怕陈敬济报官,建议立刻追赶杀掉。
争执持续的时间不长,一个相貌端正的人站出来,他双手抱拳说:“大家都是兄弟,怎么能因为别人伤了和气?”
“方大哥说的有道理。”红脸盘的汉子接话道,他名叫李虎。
“那个逃跑的人怎么办?”另一方带头的是个中年人,他叫房证,“如果他报官,咱们都要完蛋!”
姓方的汉子朝房证使了个眼色,冲李虎和进过磨坊的汉子道:“我的看法是先将此人追回来,但我们不能杀他,让他陪我等度过最近几天,等风头过了再放他。”
众人点头赞成。
如果没有瞅见方腊向房证暗示,可能他也会与李虎、李龙兄弟俩一样被骗,他相信房证一定会私下动手,只是瞒着一起做大事的李氏兄弟。
大家的意见统一后,勾肩搭背离开了磨坊,陈敬济估算着这群人走的方向,他默默的计算着数,这个没有手表的年代,丈量尺寸全靠原始的计步手段。
仓库里暂时是安全,这群人不再附近出现,陈敬济相认为他们都是过客,可能只是一群流窜的贼寇。
他在仓库里住了一周,等身体完全恢复正常,才从墙壁的洞里钻出去。
陈敬济辨别一下方向,他决定朝着方腊这群人走的方向走,虽然可能有意外,但身处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着熟悉的人走,一定能走到有方向的官道上。
大致的方向是通过判断,还算不错,行了两天的路程,身上携带的酒肉都打扫干净时,陈敬济终于回到阳谷县的西门家。
西门庆没有厌恶他,陈家返回的车队刚到不久,送给他的礼物让西门家的势力又强了几分。
“你休息一下,去后院见见你的几位娘亲。”西门庆向他吩咐道。
几位娘亲?西门庆又娶新房了?
陈敬济跟着郓二进入后院时,见了大娘吴月娥和三娘孟玉楼后,他才知道二娘豆妮婉死了。
二娘的死因不明,但豆家的财产已经归入西门家。
新进西门家的两位小妾分别叫岳晓琳和岳灵珊,她们姐妹俩都是十七岁,是阳谷县油粮老板的一对女儿。
四位妻妾按照进入西门家的先后排列顺序:大娘吴月娥、二娘孟玉楼、三娘岳晓琳、四娘岳灵珊。
西门庆真是好福气!
陈敬济非常羡慕丈人的桃花运,他才离开阳谷县两、三个月,西门家就出现这么大的变化。
郓二对他很客气,陈敬济知道这个曾经对他表露真心的下人很虚伪,那些伪造杨戟索要金钱的书信全被西门庆瞧到。
聪明的西门庆没有花钱摆平事,他转身抱了蔡京的大腿,这样不耻的行为本该遭到报应,没有想到杨戟真的会倒台,不能不说西门庆的运气真是好。
陈敬济的房间搬进后院,与西门娟同在一个院落里,可是成过亲的俩个人不睡在一个房间。
按照西门庆自定的规矩,陈敬济还要与西门娟在西门家重新拜天地,他要以干儿子的角色进门。
干儿子娶女儿,西门庆的想法还真是奇葩,陈敬济没有提出反对,丈人怎么要求就怎么做,他现在没有丝毫讨价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