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没有见他,只是叫陈敬济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让他离开了。
陈敬济不明白这个女人的用意,难道说她看出他调戏小丫鬟庞春梅吗?这是在惩罚他还是想警告什么?
他不愿意往深了猜测,现在回想一下以前经历的事,那一夜无论是谁陪他过夜都不重要,而孙月娥进入西门家应该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他越发觉得陷在这个家庭有些不妥,每天琢磨应付西门庆的妻妾,把他最初的梦想和原则丢得无影无踪。
他需要一个契机出现,离开西门家到外头闯一闯,否则会辜负老天送他来到这个时代的好意。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陈敬济被五娘潘金莲拒绝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在西门府内外传了个遍。
名声好与坏无法立刻知晓,但他发现另外三位想要召见他的女人,纷纷派下人收回了单独约见的请柬。
终于清净了!
郓二带着西门庆的亲笔书信找到他,信上的内容令他有些吃惊,原来去汴梁府的西门庆为他谋了个官职。
陈敬济竟然要当官了,而且还是丈人爹huó dòng后的结果。
西门庆为他谋的职位是团练,在临县的寿章任职。
团练是多大的官,他并没有个准数,但吃皇粮俸禄总比在西门家做shàng mén女婿强了百倍,要不怎么说的,身份决定一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
陈敬济拿着西门庆的书信去了一趟阳谷县衙,县令应伯爵知道他升官的事,连忙派人送他去赴任。
上任比想像的简单,没有惊动西门府的众人,陈敬济带着几件干净的衣服,骑着白马赶到了寿章县。
与相关的官员交接后,寿章县令递给陈敬济一封朝廷的公文,上面要他立即出城去驻守大营报道,接受营地的集中操练,结束后才能在寿章县上任。
驻守大营座落在西山脚下,营地一侧是百丈的空地,这是操练军兵的校武场。
陈敬济骑马到来时,看见很多与他一样的人从各处赶来,这个岗前培训是武官上任必备的科目。
报名、交费、换装、参加实战军训,一切的安排都十分的顺利。
参加训练统一穿着兵勇的服装,手里拿着木制的兵器,四十九人成一个方阵,在百丈大小的校武场中一共有数十个这样排列整齐的方阵。
校武场操练的科目分三项:身体负重训练、队形训练、听响炮训练。
身体负重训练就是强化身体,每个人的身上增加适量的石块,加大训练的强度与难度,这样操练三个月后,每个人都会有很大的提高。
队形训练就是凝聚集体的队列和阵型演练的训练,让所有人具有整体的意识,这在实战中很有必要。
听响炮训练就是学习听号令听指挥,实战中听从指挥就能打胜仗,否则上战场一头雾水,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
陈敬济没有这么系统学习和锻炼过,他自小的身体就弱,接受校武场的操练对他来说如同在受罪。
好在他的忍耐力不错,咬紧牙关一直坚持到最后休息,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左右张望时,发现像他一样累得不行的人有很多,还有几个人唉声叹叫不该来。
休息的营房帐篷在校武场的旁边,每八个人挤在一个帐篷里,睡觉是大通铺,由于操练的实战特殊要求,夜晚的休息不能tuō yī服睡觉。
陈敬济所在的帐篷内原先有七个人,演练场操练的第三天,又有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家伙加入进来。
第八人的岁数在十七、八岁,是帐篷里年龄最小的人。
年龄最大的人姓黄,他是快活林的新任团练,来这边训练是上任前的例行科目,他在升官前曾在青州做过几年的馆营。
同帐篷的其他几个人也相互报了姓名与将要继任的官职,陈敬济原本以为他与黄团练和其他人的官职差不多大,却不想八个人之中还有一名游击和秀才。
游击名叫关胜,是武圣人关羽第若干代的子弟;而秀才名叫赵嘉明,是第八个加入帐篷小家庭的那个人。
赵嘉明与关胜像是过去认识,他俩经常用眼神交流,嘴里却说着相反的话。
陈敬济看在眼里,他倒没有觉得不妥,谁都有秘密,都可以掩藏秘密。
八个人里,他最看不上的人是年岁最大的黄团练,那个人的官职不高,但或许在guān chǎng的资历颇深,所以一直喜欢在八个人中显摆特长。
黄团练的特长就是没有特长,他什么都会一点,但没有一点精通和比较精通的本事,如果吹牛也是特长,大家可能会主动谦让一下他。
“我好像在汴梁府见过你?”赵嘉明私下对陈敬济说。
见过面?
陈敬济没有这个印象,他在汴梁府很低调,而且赵嘉明的模样应该是斯文的人,不会与高衙内一起混,除了高衙内和药材店,他俩应该不会有机会过面。
是套近乎吗?
“我想起来了,我们在琼楼里见过。”赵嘉明兴致勃勃的说,“陈公子那会儿负责琼楼的生意。”
嗯?
陈敬济心里顿生警惕的感觉,他竟然知道我负责过琼楼,他是什么人?
这绝对不是琼楼的客人!
赵嘉明,赵家名,赵假名?他不会是赵构的兄弟吧?
“陈兄的眼神不错,以后有机会我们继续聊。”赵嘉明像是知道陈敬济想到了他的身份,话音一转便结束了俩人的对话。
果然是赵家的人,他为什么会主动接触过来,他想干什么?
赵嘉明像故意的试试他,在之后便不再与陈敬济交流,连眼睛也不瞅他一下,仿佛他根本不在这个帐篷里。
如果就是这样被无视了,陈敬济会有点想法,毕竟他也是要面子的人。
可是当偶然的碰到机会听墙根,他听见赵嘉明用同样的口气与同帐篷住的另一个、两个、三个人分别对话的时候,他忽然对此人有了一丝心得:这个赵家的人是在炫耀存在感。
存在感也需要让人知道吗?
陈敬济很想发笑,赵嘉明的岁数小,体格也最弱,在每天校武场的操练中,他的成绩一贯是垫底的,这样的怂人怎么会没有存在感?
几千人集中操练两个月就停止了,木制的wǔ qì换成真家伙,刀光剑影出现在校武场的列阵中、冰凉生冷的让人寒颤。
驻守大营接到上峰的命令,要他们火速赶往距离三十里外的地方。
剿匪就是他们的新任务,由于目标山上的草寇已经被官军包围,指派这批操练两个月的新兵去清理战场。
所谓清理战场就是让这批操练的新人见见人血,品味一下shā rén的滋味。
俗话说:没有沾过血、杀过人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几千人的新兵用了半天的时间赶到目标地,列阵站好听候炮声的出兵令。
陈敬济环顾周围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张张急不可耐的脸,接到上峰下达的将令让大家非常的亢奋,拼杀的感觉才是男人最有jī qíng的行为。
出击的头声炮响过,举起刀枪的士兵们在领队的呐喊助威中瞪起了眼,大家随时准备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炮声二次响过后,一组组突击的方阵开始交替冲锋。
陈敬济所在的方阵在阵型的尾端,属于伺机后撤和tí gòng辅助的力量,他觉得因为赵嘉明的存在,将官才故意这么安排。
另外他也对这次出击也不屑一顾,用几千人攻打百十个已经被包围了三日之久的草寇,如此胜之不武的战斗,真的提不起太多的斗志。
前面的交战仍在进行,两千人冲上去本该是一边倒的局面,却形成纠葛交缠的凌乱场面,想不到这群草寇们的反抗力强,竟然如此的难以啃下。
“这里是什么地方?”赵嘉明向一旁的关胜询问道。
“黄冈镇。”关胜捋着不太长的散胡须回答道。
“几千人的士兵竟然吃不下百十人的草寇,这真是我大宋朝的兵吗?”赵嘉明愤愤不平的发着牢骚。
有意见的不止是赵嘉明,还有很多刚才鼓起勇气的士兵,可是前边的不利又将他们的勇气吹散了。
黄团练向领队的张将领请示了几句,他扭转进入方阵对赵嘉明说:“我们派一个人上去查查情况吧?”
“让谁去?”赵嘉明反问道。
“他。”黄团练的手指向沉默不语的陈敬济,“他不是觉得能力强吗?”
谁说的?谁说的?靠,没抱你黄家的小孩投井,有你这么害人的吗?
陈敬济的心里感觉不满,他没有得罪过黄团练,为什么他要害人?
难倒他心里想什么都在梦话中泄露了?苦也,怎么能这样?
领队的张将官下达命令,叫他立刻上前面探查交战的情况。
陈敬济无奈的接受将令,怨言归怨言,战场上的军令却不能随便违抗,那可是会掉脑袋!
他赶快紧了紧腰绳,拿起不趁手的朴刀,默默的恳求老天保佑。
战场无情,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平安的走下来?
通往黄冈镇的官道被包围在外的官军们封锁,他只有从小道前进,大概走了半个时辰,他来到一个怪石崖的下面。
随身挎包里没有准备长绳索,徒手攀爬上崖也不太可能,陈敬济四周查看了一圈,便找了块大石头并坐到上面休息,他打算熬到夜晚再回军营,至于黄冈镇上有没有军情,那就等回去再见机行事。
春风很凉爽,他舒服得伸展了四肢,寻了个避风的好地方,慢慢的酣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