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之事道罢,言归正穿。当夜,独孤小山留宿于关中剑派,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无云,百花争红斗艳。关中剑派掌门独子成婚于洛城来说算得上一件大事,一大早爆竹声就不曾停歇,来贺宾客络绎不绝,直把那唱名之人累得口干舌燥,喉咙生烟。巳时将过,新郎官东方白身着大红喜服,骑乘一匹白色高头骏马,领着长长的迎亲队伍接了新娘子回府,出现在众人眼中,几个顽皮孩童叫着笑着跟随花轿疯跑。队伍行至大门前,一时间鼓乐齐奏,爆竹齐燃,好一番热闹场面。东方白万众瞩目,更显倜傥,一一向宾客拱手回礼,甚是谦逊,早非昨日之饮酒闹事模样。
独孤小山并没有跑来看热闹,他年岁渐长,早已失了童心,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此时独孤小山正双手抱怀,于一汪池塘边上观赏游鱼。池边尚有三五顽童,用纱和铁丝做成了网兜,绑在一根竹竿前头,一网捞起,便抓住一条,那三五个顽童又笑又叫,不时将网兜往池塘里探去,那些鱼儿远非江河之中的机敏,见网兜罩来,亦不知游走,不多时竟被那顽童抓了十几条。院外的爆竹声震耳欲聋,直惊得鱼儿惊慌乱窜,顽童见鱼儿惊跑了,也再抓不到,便也失了兴致,弃了网兜跑开了。独孤小山盯着池塘若有所思,鱼非人,又岂知人之所乐?
喜宴酒席很是丰盛,东方林家大业大,请了关中最好的厨子操刀置办菜肴,当真是色香味俱全,望之令人食欲大增,闻之垂涎三尺,食之筷不能停。酒壮英雄胆,几杯水酒下肚,江湖豪客们都已放开了来,三五人堆聚在一处勾肩搭背拼酒,讲段子,场面热闹非凡,略显哄乱。独孤小山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安静之状与周边的热闹场面格格不入。时间不长,新郎开始敬酒,轮到独孤小山之时,东方白避开旁人耳目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道:“你小子给我等着,本少爷日后定会叫你好看。”
待席终人散,众宾客尽兴而归,关中剑派慢慢安静下来,下人们收拾碗筷,里里外外的打扫着酒席过后的狼藉。独孤小山举头望月,今晚的月亮很美,又大又圆,依稀可以望见月亮上好大一颗桂树。儿时他便听母亲总是讲,月亮上住着美丽的嫦娥和一只兔子,那兔子总是在桂树下捣药……一直以来,独孤小山都是孤独的,他时常想念父母双亲和龙戴天,尤是在月圆之时。他就这样仰着头好久,惊醒时脖子竟都有些发酸。走在石条铺就的小道,他的心空落落的,一如他的脚步,漫无目的。道旁花木不经岁月,昨日灿烂风光已是不复,只待来年,有些更是花瓣落尽,只留秃枝于夜月之下。独孤小山失神行走着,蓦然被人撞个满怀,那人“啊”了一声跌坐在道上。独孤小山方才回过神来,见一红衣女子跌坐自己面前,正是今日的新娘子葛新月,他与日间的酒席上见过的。这时,又见东方白从道旁的房舍里跌跌撞撞行了出来,他眼神甚是迷离,脚步虚浮打晃,嘴里断续叫嚷着:“好你个葛新月,嫁到东方家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妄图逃婚。”葛新月想从地上爬起,却是力有不逮,双手抱脚面现痛苦状,想必是崴了脚,她抬头对面前的陌生男子道:“少侠救我。”此时东方白奔得近了,蓦然见是独孤小山先是一愣,继而呵呵痴笑道:“小子,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还不快滚!葛新月,跟本少爷回去。”说着弯腰扯拽葛新月臂膀。葛新月急得眼泪流了出来,只望向独孤小山哭道:“少侠救我。”
独孤小山虽很是厌恶东方白这个纨绔子弟,但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怎好干预?他正欲离去,谁想葛新月竟是匍匐上前来抱住他双腿,不住泣道:“救我。”东方白见了更是怒火中烧,抓住她头发往房里拖拽。葛新月连连痛呼,抱住独孤小山双腿的手臂渐渐松动,东方手上越发用力,嘶吼道:“还不放手?跟我回去!”
独孤小山心性激烈,他本是厌恶东方白,又见葛新月一介仟弱女流受欺于他,梨花带雨,哭声悲戚,哪里还管是不是东方家的家事,已是愤然出手拂向东方白臂上曲泽穴,东方白穴位受制,只感手臂酸软,扯拽葛新月头发的手登时松开。东方白双眼泛红瞪着他喝道:“你算哪门子的葱,连我东方家的家事也要管吗?”独孤小山只是不言,再次出手,一掌将东方白打昏在地上。此时节气处暑已过,白露渐近,到了晚上气温却是很冷了。夜凉如水,独孤小山心道东方白若是在地上躺得久了,怕是会留下些病痛,遂对葛新月道:“还请姑娘将他扶回房去,在下告辞。”说罢转身欲走。“等一下。”葛新月急忙叫住他,泣道:“少侠好人做到底,劳烦带小女子离开此地吧。”独孤小山不解问道:“姑娘今日嫁到东方家,人人羡慕还来不及,何言离开?”葛新月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待离开此地再向少侠慢慢道来。倘若少侠执意留我于此,还不如让我去死的好。”说罢,以头撞向道旁树木。独孤小山哪想她如此刚烈,急忙出手制止,道:“姑娘,这又是何必呢?蝼蚁尚且偷生,姑娘正值豆蔻年华,何苦轻生?”说罢俯下身去。葛新月见了,不知他意欲何为,惊慌道:“你要做甚么?”独孤小山已蹲下身来,道:“姑娘口口声声说要离开,脚伤不治,怎么走路?得罪了。”只见他托住葛新月右脚脚底,转动几下,猛然用力向上一推,就听“咔咔”两声,竟是将错位骨节复原。葛新月疼得痛呼一声,又怕惊了旁人,连忙用手掩嘴。她继而huó dòng了下右脚,竟是好了,当下站起身来对独孤小山道:“我们快走吧,莫让人发觉了才是。”独孤小山手指兀自昏倒于地的东方白问道:“那他呢?”葛新月径直走到东方白身侧,愤愤踢了两脚说道:“让他冷静冷静也好,我们走吧。”
当下,独孤小山与葛新月二人寻路离开,途中连连躲避过往丫鬟仆人,一柱香时间竟是没走出多远。此时,这二人此时正躲于一座假山之后,葛新月抱怨道:“照这么个走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啊?可恶!要不是我爹骗我吃了软筋散,本姑娘展开轻功,飞檐走壁,此时早已去得远了。”不想这葛新月嫁到东方家却是被迫的,早在他们还小的时候,葛新月的父亲葛振江在河面上摊了事,性命危急之际,东方林施援手救其一命,葛振江感其恩情,与东方林定下了这桩娃娃亲,再后来,在东方林有意无意的帮衬下,葛振江风生水起,纵览左近几省河运事物,一跃成为漕帮总舵主,真可说东方林是葛振江的命中贵人。时光飞逝,孩子们都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这葛新月听闻东方大少爷整日流连青楼风月,醉酒笙歌,对这门亲事百般不愿,曾一度离家出走,怎奈被父兄寻回,为了逼其就范,深锁闺阁,更是在大婚前夕骗其吃下浑身酸软无力药物,不至于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岂料成婚当天,东方白喝得烂醉,原形毕露,葛新月抵死逃离,幸遇独孤小山搭救,不至于悔恨终生。独孤小山和葛新月费了好些时间,终是逃离了关中剑派,是时一轮明月高悬于空,夜风微凉,葛新月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双手抱肩,独孤小山见了,便开口道:“姑娘,夜深露寒,在下送你回家吧?”葛新月本意他会脱了外衣给自己,哪想独孤小山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只道:“不行。至少现在不能回去,回去了我爹还不立马把我绑到东方家。”独孤小山语塞,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愣愣站在原地。葛新月又道:“这样好了,你好人做到底,把我送到我姑姑家去,等过一阵子我爹气消了,我再回去。”独孤小山当即拒绝道:“那不行,我这两日还有事情,不能离开这洛河城。”葛新月道:“那好吧,我等你两日,待你将事情做好了再送我。”独孤小山呐呐道:“不太好吧,孤男寡女一路多有不便,况且,我这两天说不定就死了。”“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好要说自己死。”葛新月见他不似说笑,倒真怕他死了没人路上护送,恰巧见一只猫头鹰在夜空掠过,“咕咕”鸣叫,她忙用手指沾了唾沫往独孤小山眉毛上抹。独孤小山吓了一跳,抓她手腕道:“你做什么?”葛新月摔开他手臂没好气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不知道这猫头鹰最是爱数人的眉毛,待它数好了,这个人就死了,我把你眉毛粘起来,教它数不清楚,你倒是像吃了多大亏一样。”独孤小山听她一说,倒真想起在王家村时候村里老人也是这么个说法,也就由着她了。过了片刻,葛新月收手笑道:“好了,这样你就死不了了,就可以送我去姑姑家了。可别说什么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怕什么?再说,江湖儿女,岂能在意那些个凡俗礼节。”
夜已深,冷月清光照临在洛城上空,葛新月怕在城中投宿被人认出,说要出城。此时城门早已关闭,怕难再启,何况葛新月不愿让人见到认出,自是不敢去叫守将开门。洛城乃关中数一数二的大城,又为东入江南之门户,多径战事,四壁城墙每多修缮加高,逾十丈,两人自是不敢从城墙上跃下,葛新月让独孤小山在城墙跟上等候,自己于几家民居前溜达一圈,回来时竟是怀抱了一大堆的衣物,这些衣物粗糙不堪,做工亦不考究,有些还是湿漉漉的滴着水珠,一眼见了便知是寻常百姓晒晾在屋外的衣物,却被葛新月拿了来。独孤小山见了气道:“这些百姓如何得罪了你,你偷了他们的衣衫又作甚么?”葛新月白他一眼道:“干嘛说得那么难听?若不是看在你救了我,本姑娘才不理会你,我又不是白拿他们的东西,我将身上的银两都留给了他们买新的。”说罢气哼哼朝城墙上行去。独孤小山不知她拿了若多衣物作何用,尾随葛新月走上了城墙,想来最近洛城太平无事,城墙上灯火不见,也无兵卒驻守,二人所立之处离城门较远,更是无人发觉。葛新月将那些衣物扯成条状,又串系起来,做了一条布绳,在一端打了个结,往城墙垛上一挂,布绳便垂到了城外,她道:“好了,现在出城吧。”
两人攀着布绳先后下了城墙,葛新月道:“看你的了,把布绳取下来吧,别教人发觉了。”独孤小山不明就里,问道:“怎么取?莫不是让我再爬上去?”葛新月手执布绳抖了抖说道:“我在上面打的结很大,你就这般用力抖,将绳结从女墙垛口掀上来,布绳不就掉下来了。”独孤小山恍然,依然照做,果然取下了布绳。两人于城外寻觅宿处,也不见寺庙等物,只得在一片小树林中点起一堆篝火,准备将就一晚。
正是独孤小山与葛新月各自想着心事彼此无言之时,关中剑派却是一阵鸡飞狗跳,新郎被人打昏,新娘子不见踪影;掌门东方林遇刺,被一柄短刀正面直插心脏而亡。东方白被人用冷水泼醒之后听闻父亲身亡噩耗,酒登时醒了大半,飞奔往父亲起居之所,此时东方林的尸首已被安置于卧榻之上,覆盖了白布在上面,派中长老、管事等人分立于卧榻两侧,或唉声叹气,或黯然神伤。东方林此生只娶一妻,在生下东方白不久之后因病而故,是以,东方白可以说是他唯一亲人。“爹……”东方白奔至榻前早已泣不成声,至此时,他仍不敢相信父亲就这么死了,只是用力紧抱他逐渐冷去的身躯千呼万唤,往事幕幕浮现于眼前,只怪为人子者过往荒唐不上进,每每于他责怪处不能体恤。东方白不住在心里叨念:“父亲你活过来啊!只要你醒过来,教我怎样都行,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不惹你生气,你活过来啊……”派去搜寻的派中弟子回报,派内一切人手俱在,唯独不见了新娘子葛新月和神龙剑客之徒独孤小山。派中四位长老略一合计,皆认定凶手必定是独孤小山,其来此目的不外乎为神龙剑客报仇,不想此子心性淫邪,竟是顺手掳走了新娘子。
“独孤小山,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与你不共戴天!”清冷月色下,一声嘶吼直震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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