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魔独孤求败之独孤九剑》 第二十五章千里托孤06

    “卢兄，卢兄。”独孤小山唤他，却无回音。夜更深，万籁俱静，独孤小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也许，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还在为奸臣误国，虎将冤死之事扼腕叹息，耿耿于怀。

    第二日天刚放亮，独孤小山便被阵阵呼喝声吵醒，西山寺内僧人多是早起，已将各处院落扫净，于一宽阔处舞棒弄拳。其时战乱四起，僧侣之中多有身手矫健之辈，一来强身健体，再者亦可拱卫寺院。只见众僧侣列成方阵，呼喝之间，拳出如风，威风凛凛。若是仔细瞧，便可发觉众僧侣所立之处，高洼不平，每人脚下地面皆是凹于周遭数寸，却又各自深浅不一。

    独孤小山驻足良久，猛然回头，却见卢云自寺内洗漱之处走出，头发犹湿，他已是换掉了昨日的一身装扮，焕然一新。有道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此时之卢云已不复昨日之颓丧，白衣玉面，目星眉剑，好一个偏偏佳公子，倘若再拿上一把鹅毛羽扇，堪比三国时“羽扇纶巾，弹指间，强虏灰飞烟灭”之美周郎也。二人相见，各自问好，便联袂向苦玄禅房走去。此时，岳文还在酣睡，三人围坐一桌，吃了斋饭，卢云便将这一路行来经历之种种讲于苦玄、独孤小山二人听后唏嘘不已。末了，卢云道：“此行多赖那道士、剑客和漕帮义士援助，方得以脱险，今身在洛河，如不去漕帮拜谢一番，恐失了礼数，卢云也是问心有愧。”

    苦玄却道：“此事万万不可，你若前去，被有心人瞧见，上报朝廷，必然给漕帮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漕帮家大业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想来这也是漕帮暗中行事之缘由、苦衷。”卢云听后暗暗自责虑事不周，问道：“想来师父已有万全之策？”苦玄取来纸笔交于卢云，道：“你且修书信一封，暂表谢意，答谢之事日后再做计较，想必漕帮亦能明白你苦衷。稍后为师令人送去漕帮，想必葛总舵主能做出如此义举，又岂是施恩求报之人。”卢云深以为然，遂奋笔疾书一封交与苦玄，道：“如今此间事了，徒儿心系将军及众兄弟，意欲即刻动身回返临安与将军汇合，共谋奸相。在此向师父拜别，岳文就拜托师父了。”说罢屈膝三拜。

    苦玄连忙将他扶起，凄凄道：“你我师徒一别多年不见，此番难得重逢，却是再度离别。为师深知你之所为为国为民，然图谋奸相之事当从长计议，贸然而为只怕难以成功，更会引来杀身之祸。”

    卢云道：“师父所言极是。徒儿正是有此担忧，才急着赶回去。杨将军虽英勇无畏，却是嫉恶如仇，性如烈火。徒儿深怕将军忍耐不住以身犯险。”

    苦玄又道：“你此去处处小心，当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凡事莫要太过强求，欲速则不达，勿做无谓牺牲。”

    卢云拜倒于地泣道：“师父教诲，徒儿铭记于心。只是徒儿此行吉凶未卜，还望师父万千珍重。”师徒二人只顾说话，却也未留意岳文何时睡醒了，听得卢云要回临安为父兄报仇，早已眼含热泪，跑将过来抓攥住卢云衣角哭道：“卢大哥，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不走……”卢云久在军中，见多了生死别离，此时亦是双目通红，只是强忍着不落泪，终于还是狠下心肠下山而去。卢云不敢回头，生怕只一瞬间，便再无法控制自己即将决堤泪水。直到一口气奔出老远，方泪崩如决堤之洪，一发不可收拾，风声于耳畔疾吹，两侧景物飞退，直至那呼呼疾风把泪水吹干，卢云方放缓脚步，一番发泄心中已是不如方才那般苦楚。

    “卢兄，卢兄……”身后传来呼唤声不禁使得卢云停下了脚步，回头望时，却见独孤小山自山上飞奔而下，不多时，便赶上了卢云。卢云见了狐疑道：“独孤兄弟，你这是作甚？”独孤小山平复了胸中急疾气息，道：“小弟想与卢兄同行前往临安，可否？”

    卢云凝视独孤小山半饷，心中好一番挣扎，刚欲出言劝阻，却不禁忖道：“他明知此去凶险万分，仍愿同行，可见其心。又岂是我三言两语可以劝阻？想我卢云落魄至此，竟有结识了一位少年侠士，苍天真是待我不薄！”独孤小山见卢云怔怔不语，倒是以为他未曾听得清楚，复道：“小弟想与卢兄同去临安，可否？”话音刚落，卢云已是伸出了右手，紧握独他手臂，只道了声：“独孤兄弟。”再无言语。

    二人结伴而行，一路不曾停顿，来至洛水旁，雇用了一艘乌篷小船，沿江而下。顺水行舟，船行甚速，不过半日，便驶出了河洛地界，卢云、独孤小山二人于船舱之中促膝长谈，多是卢云讲及军旅生涯，独孤小山于一旁侧耳倾听，如此，路途倒也不显寂寞。

    由于顺流而下，船夫亦不用花费气力摇橹划桨，只需稍微掌握下行驶方向即可，是以很是闲逸，值此江面平阔，竟是于船头生了一盆炭火淘米造饭，更将几尾鲜鱼收拾干净，丢于另一锅中来煮。不多时，便闻鱼香味四溢，撩人口舌。那船夫年近五旬，很是热诚，待鱼汤煮成乳白，又搬出一张四角小木桌置于锅旁，邀卢云、独孤小山共享。二人欣然应之，加付银两于船夫，船夫硬是不受，只得作罢。三人聚于船首，围桌而坐，此时暖阳高照，清风徐来，置一碗鲜美鱼汤于手，畅谈天地南北，湖海东西，好不惬意。那船夫打小便在河道上讨生活，所谓：靠水吃水。以鱼做菜，更是信手拈来，这一锅鱼汤更是让卢云、独孤小山吃喝得极为舒泰。只见那船夫饮上几口鱼汤，便拾起脚边一大葫芦，咕噜噜灌上几口老酒，大是满足。卢云不禁心想：若是有朝一日，自身能与这船夫一般模样，泛一尾小舟于大江之上，烹几尾鲜鱼，烫一壶老酒，闲来无事之时醉上一场，当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忽又念及自身处境，背负之事何其多也，不禁悲从心生，面现黯然。独孤小山见了，问其故。卢云遂将方才心中所想一一道来，却听得那船夫哈哈大笑，笑罢方道：“老汉一生见人何其之多，知两位公子是有大能耐的，常言道‘能力越大，背负越多’。怎的羡慕起老汉这般卑微之人，哈哈……”“能耐越大，背负越多。”卢云深深咀嚼这句话，愈是发觉此言虽极是通俗，却甚是有道理。

    又听那船夫灌了几口老酒之后唱道：“明日纵有万千愁，自有明日去忧愁，今朝把酒来言笑，明日又会是今朝……”卢云闻了不由一愣，恭敬向船夫行了一礼，道：“晚辈卢云眼拙，竟不识高人在此，失敬了。”那船夫冒然见他如此，却是吓了一跳，慌忙躲开道：“公子这是为何？可是折煞老汉了。使不得，使不得啊！”卢云却道：“使得，使得，前辈话语之中饱含哲理，尤其是那‘明日又会是今朝’让晚辈钦佩不已。”谁想那船夫老脸一红，道：“原来公子说的是这个啊，其实这歌是数年前老汉听一渡江客人所唱，觉得好听，暗暗记下心来，今日与两位公子话语投机，无意搬出来卖弄一番，却令公子误会，真是罪过。”卢云闻言不禁啼笑皆非，又见船夫老脸红似朝霞，只觉有趣，不禁将胸中万千烦恼抛却，畅怀大笑大唱：“明日纵有万千愁，自有明日去忧愁，今朝把酒来言笑，明日又会是今朝……哈哈……”

    蓦地，却听那船夫惊呼一声，手指船后，双眼之中尽是惊骇之色，身躯抖得厉害，似是后方有甚么洪水猛兽追赶一般，哪里还有适才半分狂酒高歌之高人模样。独孤小山闻言向船夫所指之处望去，只见一两层高的楼船劈波斩浪，快如奔马，向自身所在乌篷船直撞过来。眼见就要撞上了，那楼船却是猛地改变了方向，同时减速，堪堪从乌篷船一侧驶过，停在前方半丈远近。虽是如此，那楼船陡然减速改向激荡起的江水，让乌篷船猛烈左右摇摆起伏，船上三人如同置身于大风巨浪，连忙抓紧身侧船舷，固定身形。三人俱被溅了一身的江水，湿了衣衫，好不狼狈。待得乌篷船安稳之后，独孤小抬眼向那停住的楼船上望去，却见一紫衣少女亭亭玉立于船尾，正向这边挥舞双手。独孤小山本是心中有怒，见了那少女，却是半分怒不得了，那少女立在船尾大叫：“哎……小山，你要去哪？我载你一程。”这紫衣少女不是葛新月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