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卿此次下山诸事都已办妥,略略一盘算,凌霄大会近在咫尺,因而不回山门,直接去此次大会举办地郁尧山玄清门与众位同门汇合。祝凌也是极为高兴,他虽不能参加凌霄大会,但去凑凑热闹倒也不错。
武卿与祝凌出了山林,此去郁尧山御剑只需半日便到,距离凌霄大会还有个把月时间,不急赶路,索性一路慢行,权当游山玩水。
这日天气燥热,正值皓日当空,酷暑难当,神州大地近年来也是旱灾连连,较之往年更是闷热,二人行至半路,微觉口渴,正瞧见官道边儿上支起一个茶摊,合计着稍作休息,喝碗茶水解解渴。
武卿将追日放在木桌上,高声道:“店家,烦请上两碗茶汤,一斤卤肉!”
“好嘞!”
那店家是个中年妇女,闻声高叫道。
祝凌瞧着四周景象,一蒙白布,四个竹竿,便是一个茶摊,不禁想起幼时祝大山便是在这般模样摊位旁边,提着个破帆布说书,每每讲到忘我处,总是滔滔不绝,口沫横飞,唾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
祝凌回想起当日景象,嘴角边忍不住扯出一丝笑意,只是如今风云变幻,岁月如梭,以往的日子却再也回不去了。
正思索间,却听一旁几个声音道:“哎呦!小伙子你这不是乱下嘛。”
“唉,年少轻狂,端的不知棋局精妙,毁了老夫的百年奇局啊!”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白净少年坐在最边的石凳上,神情专注的看着桌上的棋局,四周围着五六个布衣老者,神情急切,棋局之中白子和黑子交相错落,团团拼杀,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少年凝神片刻,拿捏起一颗棋子,稳稳落在盘中,这下当真是如羊入虎口,又是点死一片自家白子。
周围几个老头又是一阵“咿呀哎呦”的叫唤,一个灰袍老头痛心疾首:“哎呀,我说小伙子,你不会下棋就不要添乱了成么,你这不是胡闹嘛!”
祝凌武卿均感有趣,奇道:“这是干嘛?”
那中年妇女提上茶水,笑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灰衣的老人家是附近村落的人家,爱下棋是远近闻名的,他平日闲来无事便到我店里摆下棋子儿,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得来的一副残局,号称无人可解,扬言谁要是破了他的千古棋局,就赏金五十两!破不了,倒给他十两,这少年已经从晌午下到现在了,想必是瞎凑热闹的。”
祝凌武卿恍然。
少年初时只是专心下棋,被这一群老头叨扰久了,按耐不住,皱眉叫道:“我说你们烦不烦啊?我这刚想到一记妙招,生生叫你们吵没了!真是聒噪!”
那一群老者听他如此说话,登时又是七嘴八舌的口水四溅,大多都是甚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目无尊长,言语不恭云云。
少年不胜其烦,又是拿捏起一粒棋子,“啪”的一声点在棋盘上。
这一下当真是有如云破天开,拨云见雾,白子瞬间交相呼应,前后相连,原本极为不利的局势悠然化解,反而步步为营,隐隐有反扑之势。
众老头争吵之声戛然而止,个个盯着棋盘目瞪口呆。
少年面色舒缓,相继落下数枚白子,将黑子逼入绝路,再无可挽回的余地。
“我输了!”灰袍老头望着已是穷途末路的黑子,面如死灰,手中棋子叮的掉在地上。
少年站起身,面有得色,手掌向灰袍老头一伸,得意道:“喏,五十两!”
灰袍老者心有不甘,但自己有言在先,只得翻遍全身,东拼西凑才勉强凑齐五十两,他看着钱袋,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重重拍在上年手上,恨恨道:“算你小子走运。”
少年接过钱袋,在手中甩了甩,面带喜色。
“破而后立,险中求胜,厉害厉害!”却听身旁一人拍手道,正是祝凌。他平日里兴趣颇杂,虽然样样不精,但对下棋也略懂一二,此时看见这少年棋招,只觉精妙无比,故而由衷称赞。
那少年闻声望去,看清武卿祝凌二人,上前一步,脸上露出柔和笑容,拱手道:“仁兄过奖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二人见他态度谦善,胜而不娇,心中顿生些许好感,笑道:“小兄弟过谦了,这位是郁尧山玄清门祝凌,在下千佛山昭元寺武卿。”
那清秀少年听他二人自报家门,白净的脸上露出钦羡之色,道:“原来是名门子弟,真是失敬,小弟长剑派尚贤,有礼了!”言罢拜了一揖。
二rén miàn露迷茫之色,均是从未听说过长剑派这一名号,想来神州门派万千,可能是其中之一,倒不能太过明显,端的失礼,二人想到此处,也是一一还礼。
三人依次入座,又叫店家新添了一碗茶,祝凌道:“尚小兄此次难道是专门来下棋的吗?”
尚贤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头道:“实不相瞒,小弟此次是来参加凌霄大会的。”
“凌霄大会?”二人齐声道。
“不错,凌霄大会是修道界的盛事,小弟也想开开眼界,便瞒着师父偷偷跑下山来了,沿途听闻郁尧山附近美食众多,口舌生涎,无奈囊中羞涩,正听见这老者叫嚷,小弟私下里爱琢磨下棋,就来碰碰运气。”说到此处,面有赧色。
武卿笑道:“原来如此,我这还有些碎银,尚小兄拿去用就是了。”说着从怀中掏出几锭银两。
祝凌也是拿出一些银两,道:“我二人所带钱财不多,你可别嫌少。”
尚贤目光扫过祝凌衣襟,见他拿银子时怀中露出半块深红玉石,正是血麒麟,眼中光芒一闪,转眼消失不见,感激涕零道:“两位仁兄真是仗义,初次相见就慷慨解囊,小弟真是不知如何感谢为好。”
武卿大手一挥,笑道:“感谢倒不必了,将你那文袋子收一收就好啦!”尚贤面上带笑,连连称是。
三人不知不觉天南地北的聊了一个多时辰,相谈甚欢,转眼间日光已经向西方落下。眼见时候不早,就要启程了。
祝凌与武卿均觉这少年开朗健谈,温和有礼,颇合二人心意,道:“我们也打算去郁尧山,不如尚小兄与我们同行罢。”
尚贤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了。”
“这是为何?”武卿奇道。
“小弟向来不曾下山,这次好不容易跑了出来,想四处转转。”
武卿祝凌听他如此说,也不强求,与尚贤道了别,继续向南行去。尚贤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转身出了茶摊,一会便不见踪影了。
祝凌与武卿二人一路行了几日,已是到了郁尧山脚下。武卿此前从未到过郁尧山,此时站在山脚,抬头望去,但见高峰坚韧,直入云霄,层层白雾缭绕山顶,一节节青玉石阶蜿蜒而上,仿佛直通云端的天路,茫茫望不见尽头。
如今凌霄大会近在眼前,山路之上时常可见各类衣装的人们走过。每隔不远便有道家打扮的玄清门弟子为神州各处远道而来的门人香客答疑解惑,维持秩序,较之以往的清冷倒是多填了几分生气。
武卿眼见此景,不禁感叹道:“我只道千佛山气态万千,恢宏瑰丽,不想郁尧山也是婀娜百态,直如仙境,不怪世人说一城一谷一沙漠,一江一岛一灵山。自然之鬼斧神工,天工巧做,真是令人眼界大开。”
祝凌伸手一指无尽台阶,道:“这便是远近闻名的九千阶梯了,多一节不多,少一节不少,正好九千之数,阶梯一路通向郁尧山山顶,贯穿三清大殿,直抵掌门长生宫。”
武卿笑道:“既然来了玄清门,自然要走一遭这九千阶梯才是。想必众位同门早已到达,你我一起上山,正好将我师叔伯和众位师兄弟介绍与你认识。”
祝凌却是摇了摇头,道:“此处便有郁尧山弟子各路门人指引上山了,我不去了,我心中挂念周老前辈,想先回去看看。”
武卿先前从祝凌口中得知了他的经历,知道周老先生对他如师如父,道:“那好吧,你探望了周老先生,上得山了知会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