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心,第二颗球又弹跳起来,像活物一般在妙娘膝盖、胸前、双肩各处走了一遭,最后停在脚尖。妙娘看我一眼,旋即脚一抬、球直直抛上了半空。我不禁抬头,不料她又抄起第三颗球,使了个膝头撞,往球网送去。这时前一颗球落了下来,妙娘不慌不忙、长脚一踢,球直追上前面那颗,就在它力尽欲坠之际,迎头一撞,把它撞进了风流眼!
我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那只是足球当蓝球踢,简直是当撞球打啊!
眼看妙娘又要寻第四颗球,我忙说:「别、别,我的簃èi mèi茫胰鲜渚褪橇耍 埂冈付姆洌顾謷K腰,说:「还不吃?」我一声唉,一屁股坐回地上,打开荷叶包裹,就着馅料埋头便吃。我两天前尝过这个有点像粽子、只是没包米饭的「包子」,那时觉得十分新鲜,但今儿个经历这么多意外,便让我食之无味了。
妙娘坐到我旁边,问:「你想问俺为何会踢气球,是耶?」我忙不迭地点头。「俺和阿兄从小一起跟着俺爹练球,其实谦社以前有一支女子队伍,俺就是球头。」「后来呢?」「球队解散了,」她说:「阿兄走后,俺爹就不准俺再蹴鞠了。」「这又是为何?」「俺也不知,俺也很怀念从前跟阿兄一起蹴鞠的日子……。」她的话中有一股挥不去的哀愁,一半是为他哥哥,一半是为蹴鞠;又或许这两者没有差别,都是她用青春追随的理想?
我当下决定:我一定要为妙娘解开她哥哥死亡之谜,而要这么做,我就必须成为真正的蹴鞠高手。「俺要如何才能跟妳一般善蹴?」我问。妙娘看了我一眼:「你必须要重练基本功。」
我?基本功?我前世可是国脚、中超的黄金、不、钻石球员,我张俊需要练基本功?她看着我的表情,解释道:「所谓基本功,便是指进球、传球时的各种解数,似俺却才便使出了转乾坤、燕归巢、双肩背月以及拐子流星等等解数,需知进球容易,但看客们想看的其实是鞠场上的花招,齐云榜上的顺位也有大半是由球手的浑身解数来决定!」
我不禁哀嚎:「进球就够呛了,还要整这些花样,这是要逼死谁啊?」但我心里清楚:这时代的足球赛采间接对抗制,若少了这些噱头花样,可看性就低了。「你练是不练?」妙娘冷冷地说。我叹了口气:「练、练!俺请师父从头教起便是。」「不行!」妙娘否决道:「这事不能让阿爹知晓,就连丁诠他们也不能说。他们现在都以为你是生了病才失常,若你跟他们说出实情,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呢!」「那该怎么办?」「俺来教你。」「妳?妙娘?」「怎么?俺不够格教你?」她一跃而起,一手大姆指往身后的风流眼指了指:「你可别忘了俺方才怎么进球的。」「可是,妙娘…。」我嗫嚅道。「唔?照俺们的赌注,你该叫俺什么?」她站在我面前,一身男儿装,英气勃勃地俯看着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菜鸟…。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站起身来,抱拳作揖道:「是,师父!」「这还差不多!」趁着我低头,两只手指又钳上了我的脸颊,「不过啊,」她一面享受我的哀嚎、一面说:「你若叫俺师父,那俺阿爹不就成了你的师爷爷了?这不行,你还是叫我师姐好了,不,大师姐!」「是是是,我的好大师姐,可以放手了吧?」我哀求道。
我真得怀疑她是不是有虐待狂?没料到后来我才发现,虐待狂三个字算是便宜她了…。
当下妙娘又交待了几件事,要我一一记牢。其中一件,便是晚上被宋江叫了去问话时,我紧咬住大病初愈这个借口不放,再东拉一点「慑于王爷威严」啦、西扯一句「高二使绊子」啦,算是把今天端王府的惨败给塘塞了过去。宋江倒没有责骂太过,只要我加紧练习,务必在寒食节的赛程开始前恢复往日水平,还要我接下来每日只要早上去粮行里帮手,下午就去鞠场练球。他会交待方管事不要让我做粗重的活计云云。
这还是我穿越以来头一次单独和宋江说这么久的话。感觉上,宋江这个人和煦大过于威严,倒是与水浒传里的形象差不多。
第二天天刚亮,我离开宋宅、在杂树林完成例行公事,一人独自寻到镇上。谦记商行就镇心街上,店铺、仓廒、马槽、牛棚、晒场,一应俱全,后方一、两百米处临河边还有专属的码头,可见宋江的粮食生意做的有多大了。我小绕了一圈,因为很久没来了(其实是头一次来),伙计们纷纷上前问起我的病,我当然满口无事,但瞧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心想昨儿个端王府的比赛还是传开了。正说着,方管事把我叫了过去。
方管事年届不惑,身形瘦削,长得面短眼阔、眉有长毫,看上去颇为精明。他派了一些工作给我,正如宋江说的,都是些轻松活。像是清点存粮、抽检粮样、整理账本等等。这季节正是农作青黄不接的时期,大部份米麦都已下到城里米铺,本仓里的进出不大,就算有也是以杂粮为主,核对起来并不难。加上我前世在学校时数学还不错,账本上有什么错处,最多用联立方程式就解出来了。要不是今生没有计算器(我又不会用算盘),得蹲在地上做计算,还得一面躲着人,不然就能更早完成工作了。
晌午过后,店里放了饭,我跟着几个谦社的师兄吃了个七分饱,大伙约好小憩一下后一起去鞠场,我便趁机开溜了。
我沿着汴河的堤防往上游走,一路出了镇上,田野里沟渠满布,我请教好几个农家,这才找到了蔡溪的叉口。蔡溪与宋宅外的那条小河很像,我一路走下去,仔细分辨妙娘给我的那些路标,终于找到了那片树林。
林子口有一株叶色淡黄的大槐树,里面深不见底,我心里有一种不详的感觉,但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去。地上积叶盈尺,我小心地踏过去,林荫幽深,没见着半个人影。我东绕西绕,一面探头叫道:「哈啰,有人在吗?」
「谁是哈啰啊?」一声回答差点没把我的魂吓飞,我连忙回头,妙娘就站在我后面的一块小飞地上,身后还站了四、五人,皆是窄袖劲装,但看得出来都是女子。
天啊,一个小娘子就够我受了,一整个娘子军岂不要了我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