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远渺人烟,王城律例只笑谈。
民生桥梁卸木板,假借船只摆渡钱。
性情刚烈讨公道,官贼相护空鸣冤。
谁善欺弱霾天眼,水泉吊爷名程管。
从老板娘和程管之间的谈话得知,程管是此处常客,吃饭从来不给钱,武虎为表达对老板娘的谢意,替程管将饭钱结了,她虽礼貌地回绝几次,最后还是高兴地收下。
武虎不想逗留太久,一面被程管察觉。程管将他们领到小河边,河边有几间小屋,屋前停泊着六艘小船,每个穿上有一个船夫守着,他叫来两个船夫,约有三十来岁,简单说明了情况,武虎多付了一些银两给程管,只见他喜不自禁,前后招呼着将他们送到船上,方才转身回到岸边的小屋内。
因船只窄小,一直船只能载一匹马,武虎等人只好分开来做,柳芸香带着小满坐一条船,武虎独自坐一条船。河道虽宽,船只却是顺流儿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就赶到了对岸。
但见对岸也停泊着几艘船只,武虎下了船,将马牵上岸,又将柳芸香和小满接了下来,赏了两个船夫一些琐碎的银两,直乐得两个船夫合不拢嘴,武虎便向他们询问行程:“到小泉沟的路怎么走?”
船夫像是个老实人,认认真真地给他如此如这般这般行走,武虎又询问近段时间是否有一男两女路过此地,船夫思忖了半响,摇了摇头,只见船夫问了其他人,也都摇头说没见过,武虎只好作罢,望向小泉沟走去。
上了坡,路途平坦了些,他们便骑上马,捻指间便来到了一处村落,没看到村牌,看样子应该是水泉沟。
该村落地处两道山之间,房屋一栋栋镶嵌在半山腰,有些房屋悬空依靠石壁,下面仅有几根木桩支撑着,房屋参差不齐,稀稀落落,好似天女散花时打了个喷嚏,但见平缓之处,必有家院。若非春季来临,绿意盎然,村落将显得更加颓败,一些在路边玩耍的小孩见有人来纷纷躲避。
柳芸香感觉很诧异,问武虎道:“他们怎么都躲起来了?我有那么可怕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小孩好像很怕我们来?”小满抬头看着柳芸香,问道。
武虎也对眼前的情况很迷惑,挠挠头皮,不知如何解释,他原以为水泉沟会和五女镇一样,没想到差距那么大,路边连个像样的酒店商铺也没有,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
远远看见一个渔夫模样的人,四十来岁年纪,裤腿卷至膝盖,衣袖撩得很高,跻着草鞋,肩上扛着渔网,手里拎着用来装鱼的圆形竹筐,埋着头大踏步地朝他们走来,武虎急忙下马拦住道:“这位仁兄请留步,请问这里是水泉沟吗?”
渔夫蓦然驻足,被突如其来的武虎下了一跳,神情紧张,后知道是问路的过路人,方才平静下来,见他们骑着马,有些面生,说道:“这里就是水泉沟,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是的,怎么村里的小孩见着我们都躲,路上一个大人也没见到,真是很奇怪!”武虎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交保费的日子,天天搜刮,大家都吃不上饭,哪里还有什么值钱东西,所以大人躲起来避难,能不交就不交喽1”渔夫说着不停地摇头,颇感无奈,似乎觉得村民的做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补了一句道,“逃不掉的!”
“那您怎么不躲起来?不怕被收费的人看见?”武虎问道。
“我祖辈以打鱼为生,怎么躲?河边也是他们的人,我总不能不吃不喝吧?上有老下有小,唉……”渔夫内心充满愤怒,却只能忍气吞声,卑微地生活,养家糊口。
身单力薄顶梁柱,常遭恶霸苦欺凌。
怒愤怨恨不敢言,家有老小甘忍声。
“你说的可是吊桥下的‘吊爷’程管?”武虎想不出河边还有什么恶人,唯有来时遇到的程管。
“不是他还能有谁?自从他来了之后,好几年没安生过了,”渔夫转身指了指来时的方向,说道,“他的手下正在前面挨家挨户的敲门抢东西,你们还是小心一点,赶紧进走吧,免得惹上什么麻烦。”言罢,渔夫悲伤的叹了一口气,走了。
柳芸香来到武虎的身边,问道:“怎么办?还要往前走吗?”
武虎毫不犹豫地跳上马,斩钉截铁地说道:“只有这一条路,走,咱们先去看看。”
其实武虎的心里也有些矛盾,并不想招惹程管这个人,因为他似乎跟官差有着不清不楚地关系,或者说程管只是官府的爪牙,之所以任由他纵横乡里,搜刮民脂民膏,或许只是蓄水池,真正喝水的人不是程管,而是官家,而如今祸事临头,躲永远躲不干净。
没走多远,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吵架哭嚷的声音,他们骑马走过去,三间茅草屋,房门大开,突然传来噼里啪啦地锅碗瓢盆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就是一连串地恐吓和咒骂。
“跟我们哥俩哭穷没啥用,吊爷说了,该交的一分不能少!”屋里传来一个男子粗犷的说话声。
“就是,我们只是个跑腿儿的,真保费收不上来,我们也没办法交差不是,大娘,您老可别为难我们,脱得时间久了,你这房子保不保得住,可就不好说了。”又有一个人说道。
“我们走!”又传来粗狂之音以及打砸的动静。
武虎等人待在门口,看见那两个人走到门口,一个人背着大麻袋,另一个人拎着从村民家抢来的零碎物件,仔细一看,觉得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那两个人见到武虎等人,先是一惊,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见他们丢掉手上的东西,撒丫子就跑,急急如丧家之犬,瞬间消失。
武虎看看自己背后,只有他们三个,并没有其他人,与柳芸香相视一看,不知所以,冷笑了一声,说道:“鼠胆小辈!”
他们三人下马,走到屋门口,武虎向里察看,只看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可怜兮兮地躲在墙角,屋内一片狼藉,餐桌打翻在地,衣服床被等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便好言安慰道:“老人家,那两个人已经走了,不用害怕。”
说着,他们将门口那两个人丢下的东西拎进屋里,放在了墙边上。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多谢多谢,”那老人突然跪倒在地,不停地拉着小男孩向他们磕头。
武虎急忙将他们搀扶起来,说道:“万万使不得,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们也没有做什么,老人家您快快请起!有什么话,坐下说。”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床边坐下。
柳芸香也上前搭手将小孩扶起来,送到老人家身边。
老人家对他们可谓是感谢不已,不由得说出自己的苦衷,从她的话语里,得知,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那两个小男孩是她的孙子,小名叫狗儿,没有大名,老太太的老伴走得早,膝下只有一子,儿子结婚成家,才有了狗儿。他儿子以打猎养家,不成想去年冬天上山打猎,遭遇不测,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儿媳因受不了凄寒之苦,被别人拐走了,就剩下我们一老一少,挖些野菜度日。
柳芸香听了老人家崎岖坎坷的家境,很同情他们的遭遇,想起她那蛇蝎心肠的儿媳妇,看着眼前瘦弱的小男孩,不由得怒骂道:“她怎么能忍心抛下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这可是她的亲生骨肉,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狠心的女人。”
老人家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是我们拖累了她,年纪轻轻地守活寡,还要操持这个家,一个女人怎么能扛得住?你们也看到了刚才的情形,他们每隔一段就会来一次,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他们就是想让我们流落街头,离开水泉沟,我就是死也不会离开,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老人家,他们为什么要逼你们离开水泉沟?”武虎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别家虽然关门闭户,但他们一路走来,并未发现有被打砸的迹象。
狗子突然恶狠狠地说道:“他们抢走我娘,想赶我们走,怕我们碍着眼……”
老人家不待他说完,打了他一下,说道:“闭嘴,别乱说,你娘是自己走的!”
“不是,”狗子挣脱老人家的怀抱,愤怒地看着她嘶吼道,“我娘是不会不要我的,她肯定是被逼无奈才走的。”
“被逼无奈,她走之后有回来看过你一眼吗?她生活那么滋润,怎么会想起这个破破烂烂、吃不饱穿不暖的家。”老人家不在乎狗儿的感受,冷冷地说道。
武虎见他们争执地面红耳赤,不知隐藏多久的愤怒瞬间迸发,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很多,老人家儿媳妇出走之事,隐隐约约与程管有莫大的关系,问道:“她跟谁走了?”
“程管那个忘八端,”狗儿气得眼冒血丝,牙齿咬地咯吱咯吱响,“我长大后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果然是他。”武虎来时见程管色眯眯看着饭店老板娘,就觉得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单单是贪财,而且极其好色。
突然门外有人说话:“是谁叫我呢?”
众人转脸一看,一个肥胖的身躯缓缓移到屋内,此人正是程管无疑,只见他笑嘻嘻地来到狗儿的身边,伸手摁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我的狗儿,叫爹有事儿吗?”
狗儿推开他的胳膊,一口唾沫啐在他的脸上,忙闪开了去,咒骂道:“你个流氓,你不是我爹,我爹已经死了。”
程管擦掉脸上的唾沫,表情有些僵硬,大声喊道:“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