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少人烟,朵朵香菇茅草庵。
不知山峦向何处,但闻凄苦道两岸。
苛捐杂税尚名取,仗势掠夺谁敢言?
动妻杀夫虐老幼,屡屡驱逐常刁难。
嫩叶香扑鼻,春雨润稀泥。乌云沉沉漫屋檐,便知来者非好汉,程管骤然而至,着实惊吓了众人。
武虎见程管要为难狗儿,上前一步道:“吊爷,您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小孩子不懂事儿,我替他向您陪个不是!”
程管挥手斥退手下,转身看见武虎,故作惊讶道:“原来你是啊?武虎武公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哪是您待的地方,来,我请您去舍下坐坐!”
话音刚落,只见众人一拥而上,先将柳芸香和小满控制住,等到她们反应过来想要挣扎脱身,已经为时已晚,冰冷锋利的刀已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武虎听他喊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想必他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多了个心眼,从他部下手里夺过一把刀,指着程管的脖子,说道:“请人喝茶就好好的请人喝茶,动刀动枪伤着人可不好!”
“好汉别激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程管吓得举双手投降,立马服下软来,陪着笑脸说道。
武虎看了一眼柳芸香和小满,示意程管放人,只见二话不说,立马让部下把人就给放了,柳芸香挣脱双臂,狠狠地瞪了一眼挟持她的人,拉起小满的手躲到他的身后。
人也放了,程管撇着身子想逃走,武虎见状,手上使劲摁了一下刀柄,怒声呵斥道:“别动,谁让你动的?”
“你要放人,我也放了,你要是这样,我的手下可不一定答应,你杀了我,甭想走出这间屋子!”程管见武虎不想放了自己,威胁道。
“是吗?你要是真这么说,我到时想试试,你猜猜看,我出不出的去?”武虎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怂货,命比什么都重要,刀刃往前一送,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好汉饶命!”程管哭丧个脸,双手合十,苦苦哀求道。
“放了你也可以,你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武虎说道。
“别说几个,几百个都成,只要我知道的,我都说!”程管早就被吓得丢了三魂七巧,只要能活命让他吃屎都不会拒绝。
“好,我问你,刚才吃饭的时候,那两个人是谁?给了你什么,说。”武虎见他迟疑了一下,手上又增了几分力道。
程管感觉到脖子疼痛,急忙说道:“我说,我说,那两个人是酆都城的侍卫,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我只认识他们手里的腰牌,他们刚给了我几张通缉犯的画像。”
身份轻易被察觉,武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画像之人没有亲眼看见自己,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画像拿过来!”
生死攸关之际,程管怎么敢有半点迟疑,哆嗦着手从怀里取出画像递给武虎。武虎接过画像一一查看,其中有娄雀、武虎以及柳芸香三人,剩余的人几个他并未见过,画像与真人相差有点大,单凭画像绝不可能与真人对上号,必然有人通风报信,一气之下将画像砸到他的脸上,厉声呵斥道:“说,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程管拿着画像,矢口否认自己的判断,极力将眼前的这个人与武虎脱离关系,以求自救,辩解道:“我就说上面的画像不可能是您,差距太大了,是我偏信了新来的两个小子,说你就是通缉犯武虎,是我认错了,对不起!”
起初武虎只是怀疑有人举报,没想到还真有人认识自己,他倒是想见识一下是谁那么跟自己过不去,说道:“把那两个人给我带过来,我可免你一死!”
大赦之意,程管好似尚方宝剑在手,立即下令手下将人带到这里来。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那两个人被带进来,正是刚才见了武虎,丢下手里的东西逃跑的人,啪的一声一头啃在地上。
其中一个抬起头看见程管也跪在面前,再向上瞅一眼,正好与武虎四目相对,武虎不看便罢,一看只恨得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又看了一眼另外一个人,竟然是花过和百丛,怒骂道:“原来是你们两个畜生,亏我当初还就你们的命,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柳芸香一直以为他们已被打死,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碰见,新仇旧恨齐聚心头,上前一阵拳打脚踢,完全不顾及他们苦苦求饶,嘴里恶狠狠地骂道:“我对你们很差吗?给你们吃穿,让你们替我买辆马车,你们竟然去风花雪月,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真想一刀结果了你们……”
花过疼得龇牙咧嘴,哭嚷着道:“马车我们一早就给您买好了,你不信可以问百丛!”
“你委托我们第二天上午我们就买好了马车,一直在约定的地点等您,谁知道中午的时候被人偷走了!”不等柳芸香问话,百丛便解释道。
“你真当我傻是吗?还撒谎!”柳芸香冷笑几声,看着他们垂死挣扎,谎话连篇,身体每个细胞都在愤怒,“两个人看着马车,狗娘养的还被偷了,你们俩个是睁眼瞎吗?任由着别人偷,逛梦春园被打了吧?”
话语戳中要害,百丛和花过沉默不语,不敢吱声。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提它做甚?”武虎突然大发慈悲,反劝起柳芸香来。
柳芸香茫然不知所措,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只见百丛和花过如遇大赦般欣喜看着武虎。
武虎低头看着程管,说道:“杀了他们,饶了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早已将百丛和花过吓得泣不成声,歇斯底里地求饶,武虎却无动于衷,没有丝毫犹豫怜悯之心,平静地看着程管。
程管等着他的部下,大声吼道:“站着干什么呢?木头吗?没听见好汉说要取了他们性命?”
武虎见眼前那两个部下,走到百丛和花过身旁,抡刀就看,急忙呵斥道:“住手,没看见屋里有小孩吗?”朝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
“两个废物,当着小孩子的面杀人影响太坏,血溅到好汉身上你付得起责任吗?赶紧拉出去砍了!”程管眼疾嘴快,不耐烦地训斥道。
百丛和花过虽知死神将至,却依旧孤苦狼嚎一般哀求,人面临死亡的时候,那种惧怕是真正的恐惧,然而他们的惧怕并不能改变结局,咔咔两刀,他们两个的人头便已被拎到武虎的面前。
小满看到那两个人血淋淋的头颅,啊的一声躲到了柳芸香的怀里,柳芸香虽然见过不怕死尸,但是方才还是活生生的人,捻指间便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心里很是忐忑,也转过了身。
武虎见众人看见死人的头颅有些不自然,便让他们拿出去扔了,他此时遵守了方才的诺言,收刀放了程管,出言警告他道:“你罪大恶极,其实我不想留你性命,怎奈我刚才答应你留你一条生路,故此,我不杀你,但是你要记清楚,若是你以后还敢为非作歹,那两个人就是你的下场,你知道你走出门之后应该做什么吗?”
“我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程管信誓旦旦地说道。
“少说废话,”武虎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却听得不少,他最看不惯的也是那些,“出了这道门,将那两句尸体处理掉,还有将狗儿他妈妈送回来,修好吊桥,将船散给有需要的村民……”
“一定一定,我一定照办!”不等武虎把话说完,程管满口答应道。
“最重要的一点,别跟任何人提起,你见到过我,任何人都不能,你听清楚了吗?”武虎再三警告道。
“您老放心,我连我亲娘我都不说,今天的事情我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程管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每个人都知道程管信口雌黄,没有一句真心话,纵然如此,武虎也没有为难于他,放他走了。
柳芸香不知道武虎为什么会如此大意,轻易地相信他,附耳低言道:“你这么放他走,他你不怕他日后回来报复我们?”
“我在,他不敢,我走,他也不会报复任何人。”武虎微笑着说了几句话,也没有再解释什么。
那些人离开之后,老太太拉着狗儿来到武虎的面前,扑腾跪在他的面前,也生生地将狗儿跪下来,不管怎么劝她就是不起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多些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人一辈子也不会忘了您的恩情!”说着她老人家掐着狗儿的脖子磕了三个头。
武虎帮人从来不求回报,伸手将老人家扶了起来,说道:“老人家,万万使不得,您这不是折杀我吗?你我都是苦命之人,行如此大礼,晚生实在承受不起。”
老人家心存感激,将家里仅剩的一点腊肉做了一顿不算丰盛胜似丰盛的一桌饭菜,狗儿在旁边帮衬着打下手。就在他们做饭的过程中,狗儿的母亲被人送了回来,狗儿跑到她跟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死死搂着她不肯松手,好像一松手人就会飞走,再也找不回来。任何话语也不足以表达狗儿对他母亲的思念,小小的眼睛流出了感动而幸福的泪水,不管她曾经做过多少错事,狗儿却不会计较分毫,看到她回来的一刹那,他已原谅了她过去所犯的错误。
而老人家似乎不愿原谅儿媳,只顾做饭,却不看她一眼,狗儿的母亲走到她的身后,喊了一声:“娘!”
老人家停下手里的活计,艰难地挺着她那永远也直不起来的腰板,不愿回头看她一眼,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你回来干什么?这个家不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