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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之三十二相》 第十回 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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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白衣素服的蓝玉站在院中,看着院旁那花叶皆已凋零的几棵树,微微一笑。</p>

    </p>

    一阵静肃的秋风吹过,吹起蓝玉腰间的孝带,悬空飘零。</p>

    </p>

    蓝玉突然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年那远征漠北,平息滇叛的岁月。</p>

    </p>

    一个本应该披甲御军,金刀陷阵的骁将,如今却不得不“安居”庙堂,玩一套权谋诡计。有时蓝玉自己也在想,这算不算是老天对自己的一种捉弄。</p>

    </p>

    阳光轻抚着蓝玉那满是沧桑的脸上,让他不由得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舒心。</p>

    </p>

    为了太子,也是为了自己,即便自己如何不喜欢阴谋诡计,都也要玩得起,更要玩得赢。</p>

    </p>

    何况现在,也已经下不来了。</p>

    </p>

    想了想近些日子来,自己的一系列安排都已顺利的进行,也算是没有辜负自己的诸翻辛劳了。</p>

    </p>

    想到此,站在院中的蓝玉不免放声大笑。</p>

    </p>

    笑的是那么大声,那么任性。</p>

    </p>

    笑到连和尚姚天僖已经站到自己身后的回廊中,都没有察觉到。</p>

    </p>

    “永昌侯真的觉得如今到了该笑的时候了吗?”</p>

    </p>

    蓝玉转回头,看着一身黑色僧衣的姚天僖站在回廊内向自己行礼,不免嗤笑了一声。</p>

    </p>

    “呵,一素一墨,一阴一阳,大和尚,你我到也是般配呀。”蓝玉又把头转回去,把眼睛微微闭上,背着手对姚天僖说道。似在调侃,又像是在暗示些什么。</p>

    </p>

    “呵呵,永昌侯说的是啊。”姚天僖微微一笑,迈步走到蓝玉的身后,平静地说道:“将军临阵,策士帷幄。一静一动,才能相得益彰。既如此”</p>

    </p>

    姚天僖故意顿了顿,对蓝玉继续说道:“将军大笑,那贫僧是不是该痛哭失声了呢?”</p>

    </p>

    蓝玉慢慢的睁开眼,转过身,看着这个一直保持微笑的和尚。</p>

    </p>

    “何故要哭啊?”</p>

    </p>

    “晋王可是带了八千人马来啊。”</p>

    </p>

    “那怕什么。”蓝玉轻哼了一声。他以为姚天僖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却原来只是只是秦晋二王带兵的事情,不免不屑地说道:“就算他加上他岳父那一万五千人的滁州卫也不过两万人左右,能有何作为?”</p>

    </p>

    “恩。”姚天僖点了点头,仿佛是在表示赞同,继续说道:“不过永昌侯您能调用的应天府周遭的兵马,似乎也就是留守左卫与龙虎卫这两万多人吧。”</p>

    </p>

    “你什么意思?”</p>

    </p>

    “去年圣上将大都督府分为五军都督府,以至于如今京畿的兵马由五位都督分掌。永昌侯您实际能动用的京畿内外的兵马也就两万余人。也就是说,京畿十万之众,其中八万是左右摇摆的。这真的要出什么事,永昌侯麾下两万人还未必能有什么用。”</p>

    </p>

    蓝玉点了点头,不过转念一想,又是扑哧一乐。</p>

    </p>

    “我又不是要逼宫谋反,要那么多兵马干嘛?两万人足够应对危机变化了。否则人马一多,难道是要让人坐实我要图谋不轨么?”</p>

    </p>

    “永昌侯自是胸怀坦荡,但难保秦王与晋王不会动心思啊。”姚天僖似是才看到院旁的落叶枯枝,走了过去,折下了一枝。</p>

    </p>

    “没想到,这秋日里的枯枝会这么脆。”</p>

    </p>

    “大和尚,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拉拢其他几位都督,以防让秦晋二王亲近?”蓝玉自以为明白了姚天僖话里的意思,试探性的问了问。</p>

    </p>

    “错了,错了。”姚天僖笑了笑,将折下的树枝拿在手里。</p>

    </p>

    “将军不是怕所谓的‘图谋不轨’么?”似是把树枝当鱼竿一样玩耍,往前一甩,姚天僖做出了钓鱼的样子。</p>

    </p>

    “中军都督魏国公徐达,后军都督信国公汤和现在都在北塞驻守,防范前元余孽。前军都督曹国公李文忠又传闻重病在床,拜访宾客一律不见。那除了您这位左军都督外,秦晋二王若想再有所亲近又会去接近谁呢?”</p>

    </p>

    “你是说他们会去找右军都督宋国公冯胜冯宗异?”</p>

    </p>

    姚天僖笑了笑,接着说道:“将军啊,冯宋公与您的关系不用贫僧多嘴了吧。必要的时候,永昌侯何不以冯宋公为饵,设一步死棋呢?”</p>

    </p>

    蓝玉的脑海里突然拂过一丝杀气,原本表情尚属温和的他被姚天僖的一句话惊得寒气侵来。</p>

    </p>

    “疯和尚,我只是要让陛下削藩,以确保太子的位置和我们这些沙场宿将们的兵权。而你这步棋可是在要皇子们的命啊。”</p>

    </p>

    “能致其死,故能使其生。”姚天僖并不理会蓝玉话语中的惊骇,接着说道:“还是那句话,贫僧既然投奔将军,就必须确保将军执局时的万无一失。”</p>

    </p>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走着最后一步。毕竟他们也是太子的亲兄弟。”蓝玉瞥了一眼姚天僖,话锋一转,不解的问道:“话说回来。有我,太子东宫和文官势力还不足以牵制陛下,制衡藩王们么?何必这么大动干戈?”</p>

    </p>

    “文官?永昌侯是指自固自保的李善长,还是那些浑浑噩噩的六部九卿。”听蓝玉的说词,姚天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大将军有一丝莫名的可笑,天真的可笑。</p>

    </p>

    “头尖项粗,性急无定。鼻大面小,为事颠倒。观李韩公之面相,便知其人性严难犯。胸有城府,但器量不足,怕是不能为我所用啊。”说罢,姚天僖将手中的折枝扔在一旁,看了眼蓝玉,说道:“游说李韩公之举,只是为了让他和他身后的亲党们能作壁上观,不倒向皇族子弟即可。想必这一点,詹大人心里自然也清楚。如今看来,也都算达到了,永昌侯可以用他们的各部院大臣来造声势,而他们也可以通过永昌侯保住自己手中的取士之权。但是,若真的让这些人去冲锋陷阵,和圣上以及藩王们为敌,以他们那样懦弱胆怯,见风使舵的心性,搞不好矛头就要针对你们这些‘骄兵悍将’们咯。”</p>

    </p>

    蓝玉很讨厌姚天僖那喜欢说教的语气,以及那似乎看破一切,目空无人的眼神。但蓝玉也不得不承认,姚天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情在理。</p>

    </p>

    “那万一他们就倒向皇上与藩王们了呢?”</p>

    </p>

    “所以永昌侯,或者太子也需要能制得住他们的人啊。”</p>

    </p>

    “谁?”</p>

    </p>

    “天下士子。”</p>

    </p>

    蓝玉的头往后缩了一下,他其实并不明白姚天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感觉这个和尚似乎就等着他问这个问题呢。</p>

    </p>

    “大明十多年没有科举,取士全凭门第,这已经让苦读圣贤书的学子们多有不满了。这些人既有博功取名之心,又有匡君辅国之志,唯独没有用武之地。永昌侯,你既是代表着太子正统,又手握实权,若将这天下士子拉拢到麾下,那时候岂不能笑的更开心吗。”</p>

    </p>

    蓝玉想了想姚天僖给自己规划的布局,似是说到了自己的心理,可转念又一想,又有了一个疑问:“可取士之权都在亲党手里,我如何招揽。”</p>

    </p>

    “用人之权在吏部,吏部之势力在亲党,这都不错。但太子的东宫属臣,似乎不归吏部安排吧。”</p>

    </p>

    蓝玉点了点头。</p>

    </p>

    “嗯,你是说以太子东宫之名,招揽士子,为我所用?”</p>

    </p>

    姚天僖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重新看了看四周的枯枝败叶,背对着蓝玉说道:“明年春天,这里的枝芽应该会很茂盛吧。”</p>

    </p>

    蓝玉听着姚天僖的感慨,又不免皱了皱眉头。一丝疑惑转瞬化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p>

    </p>

    院子里变得安静起来。只留下依旧明媚的阳光与那萧瑟的秋风,拍抚着陷入沉思的彼此。</p>

    </p>

    过了良久,蓝玉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p>

    </p>

    “姚和尚,片刻之中,你又设死局,又献生策。你如此尽心竭力,怕是不单单只是要做个区区门客吧。”说罢,蓝玉收起了平静的面容,紧缩眉头,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的狐疑与杀气。</p>

    </p>

    “不妨告诉你,我蓝某人并不信任你。”</p>

    </p>

    姚天僖也并不正面理睬蓝玉的质问,只是将双眼微闭,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p>

    </p>

    “唉,不是云台兴帝业,桐江无用一丝风。”</p>

    </p>

    蓝玉并不明白身前的这个姚天僖在说些什么,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和尚的身上散发出了一丝似曾相识的伤感与不羁。</p>

    </p>

    “贫僧太喜欢刘公的这两句诗了。呵呵。”姚天僖笑了笑,转过身看着此时面容冷峻的蓝玉。</p>

    </p>

    蓝玉也安静地看着姚天僖,突然,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慢慢睁大,惊讶的看着姚天僖,甚至还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p>

    </p>

    蓝玉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和尚像极了当年那初来朱元璋麾下谋事的刘伯温。</p>

    </p>

    那荣辱不惊的眼神,闲庭信步的姿仪,还有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笑容,凡此种种,这两个人身上散发的自信与气度,竟如出一辙。</p>

    </p>

    “永昌侯,实不相瞒,贫僧平生最敬佩的人就是刘公伯温。同样,最不屑地也是刘公伯温。”</p>

    </p>

    看见蓝玉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姚天僖并没有感觉意外,只是继续说道。</p>

    </p>

    “刘公此人,能谋国,却不能全身。能让浙东一脉复兴,却不能让浙东一脉保全。这一得一失之间,多少次让贫僧叹息啊。”</p>

    </p>

    “我明白了。”蓝玉盯着姚天僖,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想要的是超越刘伯温,成为天下第一是吧。”</p>

    </p>

    姚天僖朝着蓝玉又笑了笑,说道:“贫僧没打算超越谁,刘公也并非就是贫僧的标杆。贫僧能企及的,便是贫僧的想要的。”</p>

    </p>

    蓝玉听见姚天僖如此说,又看了看姚天僖那诡异的笑容,自己也强行的乐了乐。</p>

    </p>

    “永昌侯,可还有需要贫僧做的事么?”</p>

    </p>

    听到姚天僖的询问,蓝玉并没有说话,只是似有所思的站在原地。</p>

    </p>

    见蓝玉不说话,姚天僖朝蓝玉深施一礼后,从他的身旁走了过去。</p>

    </p>

    “姚天僖!”</p>

    </p>

    当姚天僖刚要迈上回廊下的台阶时,蓝玉却突然叫住了自己。</p>

    </p>

    姚天僖并不惊讶,也不转身,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蓝玉要说的话。</p>

    </p>

    叫住了姚天僖,蓝玉才缓缓地转过身去,看着姚天僖的背影,严肃地说道。</p>

    </p>

    “姚天僖,你记住我现在说的话。”</p>

    </p>

    姚天僖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依旧背对着蓝玉,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p>

    </p>

    “你确保太子龙登九五。我蓝玉成全你天下无双!”</p>

    </p>

    院子里又陷入了寂静,只飘荡着不时略过的风声。</p>

    </p>

    不久,背着身子的姚天僖笑了起来,就如同蓝玉之前站在院子里的笑声一样。</p>

    </p>

    一样的肆无忌惮,一样的任性开怀。</p>

    </p>

    笑罢,姚天僖扭过头,又是那诡谲的一笑,瞥了一眼蓝玉道:“看来永昌侯有事情要差遣贫僧了。”</p>

    </p>

    自从那日和宗泐的一席长谈之后,朱棣便一直不能释怀。</p>

    </p>

    朱棣并非没有想过此次进京会遇到诸多麻烦。但是,宗泐大和尚的一番话使朱棣确信,自己现在的处境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糟的多。</p>

    </p>

    皇族兄弟间的相互猜忌,朝中宿将们的争权夺利,六部九卿们的左右摇摆,还有父皇的阴晴不定。这让原本无所惧的朱棣一瞬间变得犹豫不决,以至于在祭拜过皇祖考的陵墓之后,朱棣仍旧迟迟没有动身。</p>

    </p>

    对外,朱棣告诉丘福等人自己身体不适要在中都凤阳府里多待几天。而实际上,朱棣也想看一看,先到应天的二哥与三哥会和太子以及朝臣们发生多大的摩擦。</p>

    </p>

    而这摩擦又是不是自己能掌握得了的。</p>

    </p>

    “可惜啊,可惜金内典不在身边。否则我身旁也能多一个商量的人,也不至于…唉。”</p>

    </p>

    这几日,朱棣常常想到了自己燕王宫中的内典吏金忠。虽然金忠是朱棣的臣属,可朱棣却从来都是把金忠当做自己老师看待。每当王宫内外遇到大问题时,朱棣都会去请教金忠,金忠也都能提出良谋。</p>

    </p>

    而如今这么关键的时候,金忠却不再身边了。</p>

    </p>

    想到此,朱棣不免有些烦躁。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左右徘徊。</p>

    </p>

    正在朱棣心烦意乱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丘福未及通报便从外面闯了进来。</p>

    </p>

    “殿,殿下。”</p>

    </p>

    本就心烦的朱棣变得更烦了,皱着眉头看着丘福,问道:“丘福,何事如此无礼!”</p>

    </p>

    “殿,殿下!徐,徐,徐xiǎo jiě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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