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特恩港口的酒馆人声鼎沸,临近海神节,各行各业的人们都带着紧张和期待。海神节是拉努尔最盛大的节日,和北方人庆祝的太阳节一样,每年都会有很多游人慕名而来。每到这个季节,拉努尔的几个港口城市的旅馆总是爆满。
作为繁华的海上王国首都,索特恩自然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尤其是在今年,北方各国的太阳节因为突然爆发的战争而黯淡,对比起来,海洋贸易反而因此更加繁荣,连带着让海神节的准备都比以往精心了许多,甚至于,有些人宁愿住在离索特恩有些距离的小镇里,也要参加这一年一度的盛况。
在港口旁的沙滩上,被花和彩带牢牢绑好的几艘蓝色的小船已经准备就绪,上面用花纹画好了各式各样的章鱼,兼有华丽的花体字代表各个队伍的名字。
这是海神节著名的比赛,每年海神节的时候,每一只队伍都要一齐举着自己的小船,从岸上往海里奔炮,待到入了水,熟悉水性的水手们会尽全力把小船推向终点,先到达的队伍会有最为丰厚的奖励。
当然,若是有人半途撑不下去,那就得自己爬上船,也形同对整支队伍的惩罚。
现如今,准备比赛的水手们,也在岸边的沙滩三五成群,孩子们欢声笑语地看着光膀子的水手傻乎乎地举着船冲向水里,还有姑娘们,也纷纷走出家门,毫不避嫌地看着水手们壮硕的肌肉。
除开这些为比赛准备的小船和训练中的水手以外,索特恩的各个酒馆也被装饰一新。海神之臂就是其中之一,这座几十年前开的酒馆以白啤酒著名,酒又香又浓,和擦了盐的烤鱼一起吃,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如今这座老酒馆的标牌也被涂上了新漆,而且油漆味已经比之前淡了许多。很明显,酒馆的老板对即将到来的节日非常上心,就连标牌上的字都被擦得铮亮。
“快看,北方的蛮子来拼酒啦!”
然而此时,海风吹拂之间,游人被酒馆里传来的喊声吸引,不由得驻足探起脚来想看看里面是怎么一回事。
从门口往酒馆里望去,客人们已经把中间围了一圈,中央站着站着的两人,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身穿白袍,是北方来的马基姆游牧民,他们笃信圣火教,是虔诚的传教士,酒量和力气一样大。
另一个站着的比起马基姆人就矮小很多了,黑色长发在背后披散开,额头顶上绑着一条蓝色的头带。他身上穿的衣服质地像是帆布所制,略有些粗糙,然而在他身上却十分合身,他的腰间绑着一柄拉努尔的弯刀,就像是刚从船上下来的水手。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在众人的起哄下面对面举杯灌酒,海神之臂的白啤酒虽然不是特别浓烈,但是后劲很足,一般人也可以喝上一两杯,喝到第三杯往往就会有醉意。可是眼前两rén miàn前已经摞起来十七八个空空如也的大酒杯,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酒馆里,吟游诗人的琴还在弹着,载歌载舞的人群却越来越少,众人都被这一场斗酒给吸引着,放下了手中的酒,聚精会神地盯着两人看。
“第二十杯了!”
众人窃窃私语着,眼看着马基姆游牧民的身体晃了一晃,他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却岿然不动。
“二十三!”
酒吧老板的面前已经摞了两堆金币,时不时有被挑起赌兴的酒客继续往上加赌注。一枚枚yìng bì被扔在桌面上,yìng bì表面张牙舞爪的章鱼伴着围观的喝彩。
“三十!”
哪怕是以酒量闻名的马基姆游牧民,此时此刻都有些撑不住了,他举起酒杯的手开始有些颤抖。
“大个子,不想比就认输吧!”
对面的黑发年轻人笑着随手举起面前的酒杯,向游牧民致敬道,“认输的话,我也不要你付我酒钱,给我们拉努尔人道歉就好!”
他举着酒杯的右手食指上带着一枚金环蓝宝石戒指,然而虽然手指修长,却显得格外有力。
“我……”
游牧民正待强撑着喝掉下一杯,胃里却实在撑不住,弯下腰呕吐起来。
“啊哈,北方人也不能喝嘛!”举杯向周围的人致敬,黑发青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倒着杯子对周围叫好的人喊道。
“拉努尔!”
“拉努尔!”
喝彩更加响亮了,伴着众人如雷的喝彩,黝黑皮肤的马基姆游牧民晃了晃身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老板,麻烦你清理一下!”
黑发青年大声喊道。
“对了,再来一杯!”
周围人的喝彩声中,黑发青年喝下了自己的第三十杯,然后施施然走到酒馆老板处,对老板说道。
“老板,又挣了不少吧!”
老板似乎很满意,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回答。
“没错,马基姆人说我们拉努尔人的酒量不如他们,真是自讨苦吃。”
“无稽之谈,你不要急着把金币收起来,今天早上我打拳赢了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哈特,你知道他家在哪吧?”
围观的人群散去,继续回到自己的桌前谈话,喝多了的马基姆游牧民被摸了酒钱以后扔在门口,呕吐的酸味虽然被打扫过,仍旧有些刺鼻。
“知道,哈特家在港口下层,进去往右边第三间就是。他上次出海回来腿折了,老婆又得了病,没办法只能去打拳赚钱,不过他的水平不高,一般也就胜负各半。”老板把酒杯擦好放回去以后,拿抹布擦着台面,“你今天把他打得挺狠啊,我听说他当时根本爬不起来。”
“啊哈哈,哪有,他嘴上不干净,我教训一下他而已。你有空,帮我把我赢来的钱给他家送过去吧。”黑发青年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吧,谁叫你帮我挣钱了呢!”老板无奈地点点头,“还有,你的酒钱还没给!”
“真是好一个吝啬鬼!”黑发青年嚷嚷道。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是从山腰处传来的,声音传的很远,整个港口都能听得到,港口的游客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
酒馆里的黑发青年和老板却变了脸色。
“有人没回来?”
黑发青年小声问道。
“嗯,上一次好像是半年前。你还是回家里去,不要继续在这里瞎逛了,明明今天早晨才从南方来,连家都不回。”酒吧老板神色凝重地说,“你家里知道的肯定比我快得多。”他低低地补充一句。
黑发青年点点头,随即往酒吧外走去。
港口的海鸥在钟声环绕中飞翔着,海边的浪打在石制的码头,拍起一阵阵咸咸的浪花。黑发青年往周围看了看,很明显的,拉努尔本地人的脸上比原先的欢乐多了点凝重。相比之下,各地来的游客们则仍旧兴高采烈地指指点点,满心期待着海神节的到来。
黑发青年在酒馆外的马厩处牵出自己的红马,翻身骑上马背,黑发被风吹散。
“西洛,我们走!”
红马像是听得懂他的话,打个响鼻,便在港口的石地板上小步跑起来。
与此同时,在索特恩城山顶的王宫里。
同样被装饰过,准备迎接海神节的宫廷,里面却是分外肃穆。国王的房间内,侍卫们守在墙边,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中央略显怒气的国王。
国王米尔塔今年五十多岁,他即位的时候不过二十岁,曾经遭受过叛乱,在阿蕊缇斯的帮助下,他迅速平定了叛乱,并在三十年以来一手建立了名气极大的黑风舰队,将大陆各国的海贸掌握在手中,虽然如今他的一头金发里已经有了一些银丝,但并不削弱他的威严。
“也就是说,东方珍珠号失踪了?阿蕊缇斯有出航记录,从阿蕊缇斯到拉努尔几乎没有暗礁,中途也没有任何消息,在天气最好的八月就这么失踪了?”
他看了看桌上的信纸,向眼前左右站立的群臣大声问道。
他的询问的确有所根据,拉努尔和阿蕊缇斯之间的气象,几乎几十年没有变过,每到八月海神节的时候,总是一片风平浪静。在过去没有任何的航行日志里记载过风暴,这里也是著名的深水航道,不存在暗礁遍布的情形。
“陛下,经过魔法师的确认,东方珍珠从阿蕊缇斯出发以后确实是朝着拉努尔的方向航行的。”
回答国王的是米尔塔的情报大臣鲁丁,他和国王差不多年纪,头发比国王稀疏一些,双眼锐利。鲁丁作为米尔塔的左膀右臂,在米尔塔即位时便一直为他fú wù,也是米尔塔最信任的手下。
“如果不是失踪,还能是什么?被袭击还是叛逃?”米尔塔的神色很不好看,“我见过东方珍珠号的船长,他有什么叛逃的理由吗?”他这么说着,继续问自己的情报大臣。
“陛下,我之前查阅过,帕沃船长的妻子和儿子都在索特恩,阿蕊缇斯方面也没有他和别人接触的记录。”
鲁丁排除了船长叛逃的嫌疑,他接着说。
“作为殿下您特别指派和阿蕊缇斯来往的几艘快船之一,在挑选东方珍珠的水手时,我们也特别甄选过,在阿蕊缇亚登船时的人员名单也没有变化。”
“这就奇怪了。”米尔塔陷入了沉思。
这时,他身旁另一位身着轻甲的大臣走出来说道。
“殿下,我们之前曾与黑精灵有过纠纷,会不会是被黑精灵的船只袭击的?”
说话的人名叫莫里森,是米尔塔国王的军事大臣,也是当年和鲁丁一起,协助米尔塔国王平定叛乱的功臣之一。
拉努尔作为海洋国家,不免和其他国家有海路上的冲突,虽然各国的海军比起拉努尔都多有不如,然而毕竟拉努尔的海军和海盗并不能时刻保卫商船,也偶有商船被袭击的先例。黑精灵生活在拉努尔的南方密林背后,因为和拉努尔接壤,两方也经常会爆发海路上的冲突。事实上三年前,双方才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互相确保各自海上的利益。
“不会,之前同黑精灵签定的协议里,他们独占和绿叶岛的贸易,其余的贸易由拉努尔主导。如今协议刚签定不久,黑精灵们没有必要在此时对我们挑衅。”
米尔塔国王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他沉吟一会,对面前的众臣说道。
“不管怎样,先按照失踪处置吧,对东方珍珠船员的家人就说船只失事。如果有新的消息立刻向我汇报,如今准备好海神节是关键。”
米尔塔国王思忖片刻,做出决定。手下一群大臣齐声点头称是,然后纷纷离开了宫廷,待情报大臣离开前,米尔塔国王叫住了他。
“鲁丁,你等一下。”
鲁丁闻言停步。
“法拉玛搭乘的航船今天凌晨已经到达了索特恩,你先别去忙情报的事情了,赶紧回家等你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