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自己而藐视上帝者组成地上之城,爱上帝而藐视自己者组成天上之城。
地上之城与天上之城始终交织在一起。两者同样享受世间的利益,亦被世间邪恶所折磨,但伴随着不同的信仰、希望与爱。
——奥古斯丁《上帝之城》
工具,人类进步的真正阶梯。如果说这阶梯是一个生命,那么书籍只是灵魂。而真正构成皮肤,骨架,血肉,使得它的脉搏律动的,是工具。旧石器时代,到现代社会,石制木制的最简易的杀戮工具,演变为无数新型材料制成的生活工具。人类的追求,也从饱餐一顿这种最基本的诉求变化为更深层次的灵魂需要。伴随着这种改革,人的欲也渐渐积累,知道遇见适当的“工具”,这种积年累月的欲,便会喷薄而出,如洪水猛兽,无可阻挡。
工具箱打开了。
银灰色的雅致称底,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手钳,剪刀,一小袋银针,一把银勺,一捆细线,小锤,和钛合金制骨钉。皆擦得锃亮,曲面如镜子般,倒映着扭曲变形的钱云海那张宽厚又尽显贪婪的面孔。
“你还是不准备告诉我你的名字?”钱云海撕开绑缚着手钳的毛毡。
“也罢,接下来收下我的第一个谢礼。”他拿起手钳,不紧不慢地朝童话走去。
失去了左眼之后,钱云海在个性方面变得更加阴暗,极端。不变的是他的欺软怕硬,在那个叫善的男子面前,他无力反驳的样子,和狗有一拼。俨然和此时立于童话面前的,判若两人。
童话喘着粗气,一动不动,只是憋着眼珠横横瞪着钱云海。
钱云海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
“世塘,你先出去一阵子。我想和这位小兄弟单独相处一会。”他微笑着,钱世塘却不敢抬眼瞧他,这只地狱般空洞的眼睛,露出的隐隐凶光,盯得钱世塘后脊发凉。他在钱云海得势之前只是个街头混混,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他暗想:即便眼前的人是他舅舅,这也太变态了点......俨然厉鬼般,释放出令人恶心的压力。
“是。”钱世塘脖子里直冒凉气,扭过头就怯生生地开溜了,他巴不得再多长两条腿。
工厂大门关上。
“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钱云海终于藏不住他那豺狼般的本性,他咧着嘴猥琐地笑了起来。
“首先。我们做一个小小的交易可好?”
童话不吱声,钱云海便自说自话地陶醉起来。仿佛童话是案板上待宰的鸭子。
“嗯......我想想啊!”钱云海捏得手钳子咔咔作响。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留给你一根指头。如何?”他抚摸着童话满是鲜血的脸。
“呸。”童话又挤出一口脓血,喷在钱云海衣服上。可是这次他没有拿出手帕,而是脱了外衣,扔在地上。只穿着一条深灰色蒿麻背带裤和一件一尘不染的,连一丝褶子都瞧不见的白衬衣。
“嗯,好吧!你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了。嘿嘿......”钱云海走到童话身后,拿出手钳,搭在童话被捆住的左手的那只小拇指上。
“小兄弟,叔叔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怎么样?”钱云海的声音从背后传出。童话额角溢出几滴汗珠,他咬着牙,不做声。他心想:你今天就算杀了我,又能怎么样?反正我也没打算活,大不了一起死。
童话虽然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头却可以灵活活动。早在之前朦胧中醒来时,他就发现身子左侧的一截麻绳相对更细,只是想不出办法弄断。直到......那个最后离开的小女孩,在抱他的时候,悄悄塞给他一片碎玻璃,就藏在他的裤袋里,。童话的双手,只有左手被镣铐缚住,右手只有手臂上半部分被绑缚住,却基本可以自由活动。
“钱云海。你畜生!杀了我啊!我才不怕死!”童话用沙哑的声音怒啸着,这种声音,从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口中发出,真的相当诡异......
“哟!”钱云海饶有趣味的从童话身后跺着步子转过来,盯着他的眼睛,说:“感情你知道我是谁啊?之前捅我的时候怎么没多考虑考虑?嘿嘿。不过真的谢谢你,虽然丢了一只眼睛,不过我看清了更多东西。”
“善。呵呵。总有一天,我会吞掉他的一切!等着吧!哈哈哈!”钱云海望着工厂灰蒙蒙的天花板,发狂地大笑着。
“咳咳。”钱云海从陶醉中缓过神来,从疯狂中平静下来,说:“接下来我们办正事吧。”
语毕,又绕着柱子走到童话身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童话撕心裂肺地吼叫着。
疼痛......疼痛从小拇指出随着胳膊蔓延上头,他却感觉到无数把大锤结结实实地砸在脑袋上。仿佛脑浆溢出,颅骨迸裂,三尸诈骸;又倒流回去,又裂开......如此这般循环往复。意识渐渐被疼痛带来的黑暗吞噬。他眼前,渐渐黑下来。疼痛这种东西,从来不是持续性的在神经内涌动,而是像水泵一样,一下,一下,又一下地被患处的压力打入脑髓深处。就在他认为自己适应了某一瞬间的疼痛之后,下一波更甚之前,更泼辣,更冲动,疼痛仿佛一条条带刺的毛虫,争先恐后地连撕咬带抓挠,撕裂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
“不能败在这里......”意识沉没进黑暗之海后,童话突然眼前又出现了一阵光亮......
.......
一个老者。
自己。
坐在青石上。
大脑。
不由自己地释放出意识,任由其飘散,飞向遥远的天边,遥远的黑暗深处。
老者的声音,诱导着他的意识,向更深处的黑暗飘去。
黑暗,愈发浓重。
没有最暗,只有更暗。眼前,白炽灯灼烧视网膜形成的浅绿色光斑,是这片黑暗的海洋中唯一的明亮,它的存在,才让童话这飘散的意识感到并不那么孤独。
这光斑也渐渐不复存在。
唯有......
这苍老的,亘古不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击他脑中的听觉神经......
“不觉寒暑,不分春秋。不辨阴阳,不阻天地。”
“无界,意识的彼岸。无世界,无时间,无天地 ,无草木。”
“你是生,也是灭。”
叮......
黑暗中落下一粒水珠,翻起一片片紫色光晕的波纹。
“我是生,也是灭。”
“你是草木,更是山川。。”
黑暗的海洋,被紫色光晕笼罩。
“我是草木,更是山川......”
“你是天地。”
黑暗中的紫色光斑,轰!地一声,炸裂开来,四处飞散,再次凝聚,再次炸裂,再次凝聚,再次炸裂,又凝聚,又炸裂......每凝聚一次,黑暗便明亮几分。这种频率,与童话此时的心跳,紧密契合。
“我是天地!”
童话眼前,蹦出一片小小的光点。
光点中,仿佛有一个手持巨斧的端庄男子,舞动着......每挥舞一次手中的巨斧,黑暗就明亮几分......
不知不觉间。
童话眼前的黑暗已然被焰白色的火芒完全照亮。
这身处银河中央的震撼......
童话无法直视......
“坚持......”光芒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哀叹,仿佛世间万物的咆哮,构成了这声哀叹......这是......神的声音?童话心里这样想着......
“不能败在这里!啊啊啊啊!”童话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咬舌尖,倏地一下,睁开双眼, 用勉强活动的右手抄起裤袋里的玻璃片,来回划拉着身子左侧,不是那么结实的那段绳。
“别说笑了。你是跑不了的。”钱云海陶醉地用手钳子一下一下地剪着童话的小拇指根部,由于站在他身后,并没有注意到它此时的动作。童话的手指,蔫萎地耷拉下来,明显,只剩下皮肉联结,筋骨早已断裂,黑红色粘稠的血,顺着手钳子,流到钱云海手背上。他享受地看着童话挣扎,听着童话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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