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未全亮，城墙下面的唐兵又发起进攻了。李药师在城墙上还没睡安稳，这是想要累死我啊？！
李药师实在是撑不住，靠着一根柱子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李药师醒来了，发现攻城的人又退了回去。城下黑压压一片，都是身穿红色铠甲的战士，一眼望不到尽头。
难道是李渊把主力部队集中起来进攻长安城了？
这长安城，又不是皇城洛阳，至于如此吗？
难道就因为我一个李药师在此，如此劳师动众？
“将军，我们能不能主动进攻？”副将侯君集谏言。
“主动进攻？我们不足二万人马，可对方十万精兵。长安作为中部重镇，唐叛军必取之城。只奈何此城池坚固无比，易守难攻。我们只能是以静制动，而且城中百姓听说唐军如饿狼豺虎，抵制之心并不逊于军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坚守一个多月都没有被敌人拿下的真正原因，民心所向。”李药师摇摇头，对侯君集的建议不予采纳。
“哪里是什么民心所向啊，明明是向着将军您。”侯君集粗声粗气地说。
“我哪有这等本事。百姓不过贪图安稳而已。”李药师叹道。
“我父亲让我跟随大人，学习兵法，这些年谢谢李大人了。”侯君集恭恭敬敬地说道。
“虽然你跟随我多年，我却经常感觉，你没有深得我的真传啊。”李药师说道，“你现在去准备一下，也可以去睡觉。今晚唐军必然来袭，他们白天都是佯攻，晚上才是动了真格的。你今晚领着三千人民，从西门杀出，后袭敌营。只抄了营地，不得与敌人胶着恋战。”
侯君集离开了城墙。
李药师靠着城墙，又睡着了。
他实在是太困了。
很快到了黄昏时分，殷夫人还未见着袁天罡shàng mén，怕是李药师忙于军事忘记了，于是叫了一个仆人替了一张帖子去拜会袁府。
帖子上面没有说卜卦之事，倒是把袁天罡当做了医生，唤去李府给夫人瞧病。袁天罡看出了门道，早早地吃了晚饭，带上了女儿袁冰焰，坐着轿子去了李府。李府大门一开，迎上来的是余管家。余管家亲自接待袁天罡父女，然后他领着袁天罡和袁冰焰去了后院内府。
所谓“内府”，其实就是家小的生活区域。
袁冰焰在后院见着了穿着公子服饰的李修罗，她独自走了过去问道，“你就是李修罗？”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很好奇，这一个出生才两天的男孩竟然个子与她差不了多少。
生这么大一儿子，难怪殷夫人会难产！
“是啊，你是谁？”李修罗对小女孩并不太友好。
“冰焰。冰清玉洁的冰，火焰山的焰。”袁冰焰解释道。她倒是会在不同情况下，对自己的名字不同的解释啊。
李修罗拿着木剑，自顾自地在院子里面舞来舞去，没有搭理她。
“你这是在做什么？”冰焰问道。
“这么明显都没看出来？练剑啊。”李修罗认真地说道。
“我听说喜欢练武的人，脑袋瓜子都比较笨。难道你也是吗？”冰焰笑了笑。
她对他充满好奇。因为据说她自己出生的第二日，只会吃奶、会哭，其他的一律不会。可眼前的这个小子出生的第二天竟然会舞剑，这……差距也忒大了点吧！真不知道，是把他做成刚刚出生的小孩子，还是跟我一样大的小孩子？
李修罗一心舞剑，没空搭理她。
“喂，修罗。你是不是应该叫我姐姐啊？”
“凭什么我叫你姐姐？”
“我今年都四岁了，不是三岁小孩了。可你昨天出生，今天肯定还没满一岁啊。你不叫我姐姐，那叫我什么？”
修罗心想：这……岂不是吃亏了。明明我也快四岁了啊。
不过好像大家算岁数，是从出生开始算起。这……
“那行吧，我叫你姐姐可以。”李修罗想起了什么，问道，“但是……你怎么没带礼物？”
“带礼物？”冰焰一脸诧异。
这见面得带礼物吗？
有这个规定的吗？
“比如，见面礼啊什么的。”李修罗给予一个“暗示”。
可冰焰聪明着呢，干脆装作没听懂。
过了好一会儿，冰焰见修罗不理自己，于是挥手幻化出了一只白色的蝴蝶。蝴蝶在冰焰面前飞舞着，自由自在。
蝴蝶果然吸引了修罗的注意。
“你会法术？”修罗放下手中的木剑，跑过来看着精明剔透的白蝴蝶两眼发光。
修罗的手一碰触蝴蝶，它立即换成了冰，随之消融在他的手指上。
“这有什么用处？没有任何攻击力啊。”
“这是冰蝶，可以通讯。以后你要是找不到我了，可以让冰蝶来找我，它还可以传话。除了冰蝶，我还会幻化火蝶。”冰焰又挥挥手幻化出一只红色的蝴蝶，她无比傲娇地说，“我会的东西可多了。可以同时幻化出火蝶和冰蝶两种相克的蝴蝶精灵，连我大师兄李淳风都做不到，我厉害吧。”
火蝶，碰了岂不是会着火。
修罗这回规矩了，他没敢用手去触碰红色透明的火蝶。
“我送你一只冰蝶怎么样？”冰焰笑着说道，“你按照我说的口诀，你就可以召唤出来冰蝶了。”
修罗没有吱声，冰焰主动告诉了修罗冰蝶的口诀了。
修罗试了试，果然手轻轻一挥，出了一只冰蝶，可冰蝶瞬间就融化了。
“怎么会这样子啊。”冰焰觉得有点可惜。
“火蝶是干什么用的？”
“火蝶是用来指路的，不可以传音，但可以指路。比如你告诉它要找谁，它就会带你去找谁，找东西也可以。前提是你需要让火蝶先记住它的味道。它有很强的嗅觉，另外火蝶还可以照明……”
于是冰焰又教了修罗召唤火蝶的口诀。
修罗一学就会，火蝶没有消失，它在他周围自在地飞舞着。
尽管如此，修罗其实还是喜欢冰蝶，对火蝶兴趣并不大。
“李淳风很厉害吗？”修罗问道。
“我大师兄李淳风厉害着呢，他懂得推算上下五千年的大事，与我父亲合编了《推背图》。我大师兄可以召唤出猛兽，比如，老虎，熊和豹子等。不过，我年龄太小了，修为不够，长大了肯定也能召唤猛兽……”
袁天罡进了后院大厅，殷夫人在此接见他。
大厅内没有丫鬟侍从，仅他们两人。
“殷夫人，有何事如此紧急想见下官。”袁天罡恭恭敬敬地说。
“最近估计你也有观天象吧，我怀疑这两天必有神族之人前来人族之地勘察，因为我儿修罗降世，天宫的人稍微看看天象必然知晓一二。如果处理不当，恐怕人神两族又要掀起腥风血雨啊。”殷夫人自己喝了一口茶，同时让袁天罡品茶。
“您这儿子，注定不平凡，必然会引起世界大战。不过，由此一劫，也没什么不好。”袁天罡不急不缓的说着，好像并没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这么说，您是已经窥视过天机了？”殷夫人说道。
“是的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没有必要太操心。”
“这样子最好。”
“神族的太一山人昨晚已在人间寻找修罗，但是我并没有让他发现修罗的行踪。人神契约，互不侵犯条例，他们莫要忘记了这点。也不是我对神族不满，是历代人间国君都对神族不满，只是受制于神族之兵器和神力，趋于其淫威之下罢了。加上最近连年战乱，部分灾区的人民易子相食，这神族可曾经救灾过？不但他们不会救灾，反而变本加厉地向人族索要更多的祭品牲畜。最近几年，朝廷忙于绞杀叛军，根本没有粮食可进贡的了。”
“如果人神开战，岂不是人族的世界会毁于一旦？”
“你是不是觉得人族在神族看来，如同蝼蚁一般，力量小的可伶？其实，这种想法不对。早在战国时期，先哲们就有人提出，人定胜天的说法。当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发现了资源都被神族垄断了，为了制约神族，于是他在制定人神契约的时候，条款偏向了人族。在不得已的时候，人族出于自卫，是可以弑神杀仙的……”
“我作为神族人，我也觉得，人族没有必要祭拜神族，大家应该是平等才对，世间生灵皆是平等……可现在我是人母，对于我来说，人也好，神也好，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希望我儿子好。”
“我这里有一块玉，让修罗戴着，可以防身。”
袁天罡从腰间系下一块白玉，递给殷夫人。
“多谢国师大人。”
“您对唐军攻城一事，如何看待？”
“这个不好说……长安城，城防结实，目前守了整整一个半月了，依然安然无恙，应该没事吧。”
“夫人，我算过卦了。不瞒您说，隋军必败，隋国必亡。大隋气数已尽，现在已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你的意思是，我夫君会战败？”
“对，必败无疑。”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逃亡？”
“我只是一个小小国师。改朝换代，对于我们这些老百姓并无影响，可对于与唐军为敌的李药师，则不同啊。城破之日，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望夫人想想办法，救救李将军……”
“可我夫君，他宁死不降。我也不想去规劝他，因为他作为大隋的将军，保家卫国并没有错。”
“李将军英雄一世，当然不愿意投降。您可以把儿子修罗今晚送出城，去乡下地方避难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嗯，能为李家留下一点血脉。我与李药师去赴死，并不觉得孤单。多谢袁国师，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安排人。”
袁天罡起身告辞，殷夫人起身目送。
袁天罡带走了女儿，两人出了后院，到了前厅。
父女两人上了轿子，袁天罡低声说道，“今晚必然城破。李府风华依旧。”
殷夫人叫来了余管家，对他耳语了几句。
余管家匆匆忙忙地走了。
殷夫人叫了李修罗，说着说着，不禁落泪，“修罗你要听话。如今战乱，晚上我让一个骑兵偷偷护送你出城。你去城外一个农夫家里小住一段时日避难，等世道太平了再回长安城……”
“嘿哈！母亲大人，我有青龙剑在手，可以留下保护娘！”李修罗手紧握着木剑，高高举起。
殷夫人搂着修罗，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她热泪盈眶地说，“母亲乃神族之人，一般凡人伤不着我，所以你先去。等战事结束，我与你爹一同去找你。这兵荒马乱的，你太小，在这儿只会碍事……”
“好吧娘亲。”李修罗屈服了，他的确是太弱小了。
殷夫人给李修罗佩戴上一块白玉，“修罗，这是袁家给的礼物。国师说可以辟邪，你好生戴着它，知道了么？”
李修罗摸了摸腰间的白玉，它没什么特别的。他不懂什么叫人情世故，不懂什么叫生死离别。母亲走开了之后，他继续拿着木剑在院子来冲来冲去。
毕竟世界对他来说还太陌生，他是一个一岁不到的小孩子。
冰焰回府之后，赖上了他父亲的徒弟李淳风。她闹着非要他带着去“捉妖”。李淳风没了办法，只好答应，带她一起去了幽山下南面的李村。李村和附近的张家村近日连续发生十来起盗墓事件。奇怪的是，他们盗墓不像以往盗墓者，偷取金银财宝，他们盗墓只为了盗尸体，而且只盗取未婚少年少女的尸体。
这天晚上，李淳风带着冰焰在坟墓集中的李村后山上蹲点，只见四个相貌奇特的人拿着铲子在挖墓。
冰焰低声道，“师兄，他们是不是变僵尸啊？戏文上说的那种，一跳一跳，会吃人血的那种僵尸。”李淳风赶紧捂住她的嘴巴。
一个挖墓人说道，“大哥，附近有人类的味道。”
另一个挖墓人回答，“鬼琛，你继续挖。这人类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继续挖，听口气并不惧怕人类。挖出来一具女尸，是新下葬不久的女尸，衣服干净，肉身完整，五官完好，清晰自然。
月亮从云中走，出了云朵，一会儿山坡了亮了许多。仔细一看，四个挖墓的人竟然有三个人没有脑袋，高大魁梧。其中只有一人长着脑袋，他个子小小的，皮肤发白，脸上没有一点点的血丝。他们难道是鬼？
冰焰有点害怕了。她自己捂住双眼。
李淳风忍不住笑了。
“谁？”一位无头人喊道。
李淳风拱手行李，“在下，李淳风，请问你们这是做什么？盗钱物，还是盗尸？”
一位无头人举着一块巨石，朝着他们抛了过来。
李淳风抱起冰焰，跳向一侧，躲了过去。
两位无头人冲了过来，他们拿着钢刀，砍向李淳风和冰焰。
那位叫鬼琛的小男孩对另外一位无头人说，“哥哥，咱们不要shā rén。我们盗走这具尸体就走吧。”
李淳风躲开他们的刀，问道，“你们盗取尸体做什么？去召唤僵尸吗？要是被我发现你们利用尸体做毒，我可饶不了你们！”
鬼琛说，“我们拿尸体去卖钱。鬼族的人都没有肉身，未婚男女可以在鬼族卖个好价钱。我们无头人族以此为生，并不杀害人族百姓。这冥界的事，恐怕也是你一个小小的道士管不了的。希望你们赶紧走吧，莫要多生事端……”
冰焰说，“他们没有脑袋，那怎么看东西啊？”
李淳风拔剑打掉那两位无头人手中的钢刀。他们力气大，武功稀松平常，也可伤人。若是换了普通村民，怕是挡不住这一刀。
李淳风说道，“把女尸留下。你们回去吧。”
鬼琛喊道，“不行。我们靠这个吃饭，女尸不能留下。大哥把女尸抱走，我来对付他们。”
鬼琛大约五六岁模样，两支手各拿着一支弩，他朝着李淳风脚下就是一箭，射在鞋子前沿，这是在威慑他们，“道士，你武功再高，若是一个人，我们怕是奈你不何。可你带着一个小女孩，怕是她挡不住我这么多的箭。我若是十支箭齐发，你确保每一箭都能躲得过去吗？确保那个小女孩不会中箭？——哥哥们，那个小女孩是道士的弱点。如果要跟他作战，你们全力攻击那个小女孩就成！”
三位无头人走了过来。他们身体把李淳风大了整整三四倍，一支手臂比冰焰整个人都大。若是拼蛮力，估计双方都会受伤。
全力攻击小女孩？
冰焰反驳道，“你这不是耍赖吗？你是鬼还是人？”
李淳风说道，“他们不是鬼也不是人，他们是鬼人。你们把尸体放下，我就饶了你们！”
“鬼人是什么？”
“世界上有三个领地，天国、冥界和凡间，鬼人就是生活在冥界的一个部落。”
“他们是吃人肉的吗？”
“不吃人肉。吃野果之类的，也打猎，跟人族差不多，只是力气大。”
鬼琛朝冰焰射来一支箭，射在她前方两步的地上。李淳风心想，为了一具女尸伤了冰焰有点不值得。
冰焰看着地上的箭，心中一怔。
鬼琛喊道，“兵不厌诈。我们不想shā rén。你们不要逼我们动手。”
李淳风心软了，说道，“行吧。今晚的事就算了。我们后会有期！”他抱着冰焰在几块石头上跳跃着，离开了墓地。
鬼人们把女尸从棺材中取了起来，然后由其中的一位无头人背着，走向了幽山的暗黑森林。他后面跟着两个拿大刀的鬼人，消失在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