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书院的后厨,羽鹭、安姌和樱叶三个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午餐,羽鹭负责荤的食材,安姌负责素的食材,樱叶作为三人中唯一的男性,承担起了最重要的任务——炒。
一口硕大的铁锅,一把足有铁锹大的炒勺,樱叶两脚叉开,踩在灶上,两条看上去有些细弱的胳膊抡起炒勺来却是举重若轻,把锅里的菜蔬翻炒得呲啦有声,香气扑鼻,安姌看得是窃笑不已,对羽鹭道:“若是魔界中人知道他们曾经的魔君如今在咱们极北之国沦为厨子,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呢!”
自从被伏百风当众说破心事之后,安姌和樱叶的关系总算是突破了似友似侣的桎梏,虽不能说是突飞猛进,却也是细水长流,他二人一个单纯,一个懵懂,到现在还没有将生米煮成熟饭,但是那种你侬我侬,如胶似漆的程度,任谁也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感情已是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羽鹭倾羡地看了他们一眼,侧耳听着前堂之中的琅琅书声,笑道:“也不能这么想啊,你堂堂的极光圣女,却爱上了一个厨子,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吧!”
安姌羞涩地低头浅笑,正要再说什么,羽鹭却突然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道了声:“圣女,我有点儿不舒服,得出去一下,剩下这点活,您帮我干了行吗?”
安姌见羽鹭眉头紧蹙,咬肌鼓起,额头上已有汗水渗出,显是十分痛苦,便紧张地站了起来:“羽鹭姐,你不要紧吧?要不要让冥焱哥过来看看?”
“没事儿,别耽误他给孩子们上课。我只是腹痛,去一下就好了。”羽鹭摆着手,示意并无大碍,安姌便也没当回事,目送羽鹭奔出去后,又蹲下身继续拾掇着食材,跟樱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于平淡无奇中,透出丝丝浓情,融化在手中和锅里。
……
午间小憩的时辰尚未过去,楼潇已久久地立于破天魔宫的宫顶,定定地望着极北之国的方向,她的脚下就是北庭,中央的冰池仍旧清澈寒冷,她却已是好久都未曾入里小浴了,事实上,她现在在冰池里已经坚持不了半个时辰,便会感到寒冷了。
是皋飞哥的宠爱让自己体内的火气不再肆虐了吗?是皋飞哥的强大让自己再也无需劳神费力的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正慢慢地趋向于一个正常的女子,一个被心爱的男人宠着,护着,想一辈子被他抱着的女子。
背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皋飞哥,你来了?”
来人正是化装为皋飞的蓝火:“嗯,你这么早就在这里等着从极北之国传来的好消息?”
“对啊,如果虚渊陛下能够复苏的话,我在这里就能感应到的。鸩妖昨夜来报,他研制的毒药应该已经发作两次了,莫说一个普通人,就算伏百风那样的高手,恐怕也已经承受不住了。”
“鸩妖的毒就这么厉害吗?不过是三天发作一次,每次只发作一个刻钟,就能让人痛苦到生不如死?”
“是的,鸩妖的毒一贯如此,他不会索人性命,却能让人活着看到地狱,那种滋味,是体会过一次便绝不想体会第二次的。”
“可是七勇士之中的伏百风和冥焱都精通医理,倘若那人去找这两人医治呢?”
“没用的,这种毒是以魔界特有的三种毒花的花蜜依照特定的比例调成,若要解毒,只有两种法子,第一种是挖掘出这三种毒花的根部,以同样的比例榨出汁液饮用,若比例有半点差池,当即毙命,神仙亦难救!那人若是想把毒给解了,就只能按着第二种法子——杀掉安姌,用大脑的思维刺激血脉,融掉化在血液中的毒源。唉,我当初本答应过那人,他只需刺探极北之国的情报,用不着他shā rén,但是为了虚渊陛下,我只好食言了!”
“他……”蓝火紧张地思忖着,“这个他,到底会是谁?如果我贸然询问,会不会引起楼潇的怀疑?可如果不问清楚,我怎么好意思把一条有头无尾的讯息传递给伏大叔?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问了,楼潇会说实话吗?如果她随便说一个人名给我,我又怎么甄别?”
“诶,皋飞哥,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就不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吗?”
蓝火的心狂跳起来,脸上却仍旧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潇儿的谋划自然是环环紧扣,天衣无缝的,至于那个内线,我知不知道也是无关紧要。其实潇儿也没必要告诉我,免得你手下人知道了,又怀疑我泄密。”
楼潇一个转身,搂住蓝火的脖子:“皋飞哥,你这是真心话?”
蓝火笑着:“我只关心你,其他的,我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楼潇嫣然一笑,把自己的身体靠在了蓝火怀里,片刻后,她突然惊问道:“皋飞哥,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厉害?”
“如玉美人在怀,心跳岂能不快?”蓝火轻轻地掩饰过去,楼潇毫不起疑,腻在蓝火怀里撒娇道:“那,皋飞哥你陪着我一起等好消息,好不好?”
“好啊!”
两个人彼此相拥着立在宫顶,共同企望着东方,只是一个人的心情是期盼,一个人的心情是紧张。
过了好久,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鸩妖不是说那种毒,一般人绝对撑不过两次发作吗?”楼潇有些恼怒地叫了起来。
“或许那个人不是一般人呢?”蓝火不动声色地说道。
“不可能,她还不到十五岁!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不到十五岁?蓝火猛地瞪大了眼睛——难道是她?
不!这不可能,她与魔界有血海深仇,她的父亲,就是死在虚渊手里,她怎么可能是魔界的内奸?!
……
二月,若是在人间已是早春时节,东风送暖,春花初绽,但在极北之国,却仍是冰天雪地的寒冬。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伏百风停在天枢星宫门前,望着漫天泻下的银花,久久不愿离去。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被哇哇哭泣的火宝宝从廉贞星宫一路拽到了这里,刚一踏进宫门,就看到莎默紧紧地揪着心口的衣襟,背靠着廊柱斜卧在地上,身子在剧烈地颤抖,两只脚不停地抽搐着。
“伏大叔,救姐姐!救姐姐!”火宝宝的口齿还不是很伶俐,一字一句地却说得很清楚。
伏百风慌忙上前,让火宝宝压住莎默,甫一搭脉,便吃了一惊:“这……这是中毒之状啊!”
“伏大叔,救姐姐!”火宝宝哭喊着,声音都哑了起来。
伏百风来不及多想,教火宝宝把莎默的身体扶正,然后扯落莎默的上衣,将右掌摁在她白皙的后背上,摧动灵力,须臾,一股浓重的黑气从莎默的背上浮现出来,变成一个可怕的头骨图案!
“好霸道的毒!”伏百风暗自心惊,他卯足全力,也仅仅是将dú sù从莎默的脏腑逼到了体表,想要再逼出体外,却总是行百里半九十。
坚持了一个刻钟之后,那骷髅头开始逐渐淡化、消失,伏百风又是倍感惊恐——这种淡化、消失绝不是因为dú sù被化解、被祛除,而是重新钻进了莎默的五脏之中!
“可恶!这到底是什么毒?竟如此狠厉霸道?”伏百风眼睁睁看着那dú sù重新深入莎默体内,却是无计可施,一股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让他不禁闭目流泪。
“伏老头儿,你干什么?”一个清亮的女声,蓦地传入了伏百风的耳朵。
伏百风陡然一惊,急忙睁开眼睛,隔着一层朦胧泪雾,他看到莎默火急火燎地穿好衣服,两手紧捂着胸前,就像是一只正被猛禽追捕的小兔子,猛地跳到一旁,仓皇失措地缩在了一根廊柱后面。
“你……你怎么脱我衣服?老liú máng、老淫棍,你要做什么?”
这……这哪里还有半分中毒的模样?
在那一瞬间,伏百风还以为这是莎默和火宝宝串通好,来耍自己玩的,但转念一想,如果是闹着玩,莎默体内的奇毒却是真真切切做不得假的!而且,此刻的火宝宝完全没有“奸计得逞”的样子,反而是万分惊喜,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难道,是莎默记不起自己毒发时候的事情?
伏百风正冥思苦想间,莎默已经从慌乱中缓过神来,她整理好衣服,远远地瞪着伏百风:“伏老头儿,你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要脱我的衣服?是不是心怀不轨?”
伏百风无奈地苦笑着:“我的年龄跟你父亲差不多,心怀什么不轨?你中毒了,我在给你驱毒疗伤,难道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骗谁呢?我哪有中毒?!”莎默不满地嘟囔着,“装腔作势,不安好心!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
伏百风真是有气也没地方发,只得拂袖而去,就在他踏出天枢星宫的那一刻,假蓝火的信息传了过来——“魔界卧底身中奇毒,不杀圣女无法化解,其年龄不满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