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抓住了稻草一般,问:“什么医院啊?”妇女神秘地说:“石家庄很有名的医院,全是名医坐诊,胡静你知道吧?全国大专家,每周坐诊一次,别的医院请都请不到呢。”松林说:“是什么医院?”妇女说:“什么医院不重要,主要看专家是谁?你们看什么病?”妇女越说越带劲,不知不觉走了很远,路灯也没有了。松林说:“还没有到酒店吗?怎么这么远?”妇女说:“快了,快了,马上到。”穿过一个黑黢黢的巷子,一丝灯光如蜡烛一般,妇女说:“就那里,到了。”
说是酒店,不如说是歇脚处。仄仄的曲形桌子摆在进门后的中央,一个纹身的男人正坐在里面抽烟。妇女进门就喊:“开一间房,来客人了。”男人唰地站起来,在桌子里的小卡片里翻了一会,拿出一张卡片,对松林说:“八十块,先交钱。”松林愣一下说:“不是五十吗?”男人说:“还有洗澡啊,毛巾啊的费用。”松林对妇女说:“那你怎么不早说?”妇女振振有词道:“我说的是房费,可能你没听清楚。”松林想遇到了鸟人,准备离开,背上的女儿道:“爸,就住这吧,我好累。”妇女也说:“你就放心住,这里干净卫生,明天起来,我带你去看病,一举两得。”
三个人在二楼的小房间里,胡乱睡了。第二天一早,松林起来,依依也起来,李雅婷还在睡。松林说:“把她穿起来,去看病吧。”依依心疼女儿,说:“让她再睡一会儿,昨天晚上睡得迟,孩子缺觉。”松林去洗漱,发现没有牙刷,下楼去问,发现曲形桌子后面是昨天晚上那个妇女,妇女笑道:“我们这里不tí gòng牙膏牙刷,你只能买,我这里有,牙刷有2块的,有5块的。”松林说:“你们这是酒店吗?怎么什么都要钱?买三个两块的吧。”说完掏出6块钱来。妇女快速接了钱,拿出三个牙刷。问:“牙膏不要吗?”松林说:“哦哦,对对,要不牙膏我就不买了,借用一下你的牙膏好吧?”
妇女露出极度鄙夷的眼神,说:“可以,那你跟我去医院,我介绍你去看病。”松林说:“我们已经找好了医院,还是不麻烦你,谢谢了。”妇女手里拿的牙膏放了下去,快言快语说:“那不行,那牙膏你要自己买。我牙膏不借。”松林十元钱买了一管牙膏,回了房间,对老婆依依说:“这个鬼黑店,下面那个妇女绝对是个医院的托。”依依说:“我们自己去,不跟她就行了。”太阳渐渐地升起来,屋子里唯一的小窗户撒进阳光,顿时明亮起来,浮游的灰尘在空中舞蹈,李雅婷翻身,醒了,依依给她穿好衣服,说:“赶紧去,早看完早回家,还是家里好,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一步一个坑。”
三个人在妇女更加鄙夷的眼光中,走出小旅馆。出门发现,这是一排很旧的楼房,门口的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字周围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人迹罕至,大都搬走了。出了巷子,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地址给了司机,就往脑科医院赶去。李雅婷趴在出租车的窗户上,好奇地看着马路上的来来往往的车辆,绿色的,白色的,黑色的,huáng sè的,像颜料盒被打翻,洒落在了马路上。看了个饱,对依依说:“妈,我饿了。”松林说:“乖,到了医院,爸爸给你买吃的去。”这些话被的士司机捕捉了个明明白白,司机忍不住插口道:“你们山西来的吧?看病来了?”松林说嗯。的士司机忍不住说:“这个医院不行。”松林说:“怎么呢?”的士司机说:“私人医院,天天打广告,钱都用在宣传上了,哪有精力去提高医学治疗质量?”
松林听了,心里极度矛盾,他很想有一个人出现,给他一个意见参考。的士司机说:“要不要我带你们去一个好点的医院呢?”依依果断说:“不用,我们还是去脑科医院。”一路无话。二十分钟过后,的士司机说:“到了,32元,谢谢!”松林凑过去看那付钱的表,分明鲜红地消失着32,他付了钱,下了的士对依依说:“他娘的,真贵!”松林看了看四周,高楼林立,站在水泥路上,茫然失措,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三个人眼睛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脑科医院”的字样,但看到一个人非常多的地方。
过去一看,是一家面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们正在排队吃面。依依说:“给孩子搞一碗面吃吧。”松林从其言,径直去了前面,惹的无数的目光盯着他。他看到一个不起眼的牌子写着“山西面馆”,宛然看到了乡音,那么熟悉,仿佛离开家乡已然许多年。他和老板说:“来一碗刀削面!”老板看都没看他,大声说:“排队去,去后面排队去,一个一个来。”松林便去排队,排了二十分钟,用15元换了一碗牛肉刀削面,给姑娘吃。依依说:“你应该买两碗的,你自己不吃吗?我和依依吃一碗就行了,她吃不了牛肉的。”松林只好又去排队。
填饱肚子,李雅婷又哭着要喝水。松林去买矿泉水,依依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昨天从老家带的苹果,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几下,红苹果泛出镜子一般的光芒。依依用门牙轻轻咬了一口,掰扯下来,给闺女吃。李雅婷吃的很开心。依依问:“好吃吗?”李雅婷只是吃,不搭话,边吃边看着宽阔的马路和无数的qì chē。松林买了两瓶水,三个人喝了个精光。吃饱喝足,松林背着女儿,三个人一起找医院,找了半天,连个医院的字也没看到。松林就问路人,路人说:“脑科医院我没听过,你把地址给我看看。”
路人一看地址,便说走错了,这是东路,你地址上没有东字,前面直走,右拐,再问下别人。三个人在晨光中按照路人的指示走着,清晰的太阳逐渐朦胧。右转以后,又问了别人指路,辗转半天,总算到了“脑科医院”。这是一家很小的医院,医院小,但招牌字大。尤其“脑科医院”四个字,光彩夺目,恨不能把整栋小楼给覆盖起来。
大门敞开,门可罗雀。松林背着姑娘进去,穿着粉色衣裳的一个女士大叫“欢迎光临”,得知来看病,热情招待,端茶倒水,引导入座,宾至如归。松林坐在沙发上,把女儿轻轻放下来,依依也坐了。粉红女郎说:“等会,坐一下,我给你们安排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