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辉宏烛光,我的第一个父亲是建立希望塔的第一代法师辉宏熠耀,第二个父亲是格兰萨尔南边小城的一个烟草商人,第三个父亲是戈蓝寻,他给了我关于我第一个父亲的记忆,然后带着我去了很多地方。”她说。
这么说的时候,她打着一把伞站在太阳下,光影交错,也许是因为她过于耀眼,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抱歉,我不太明白。”
“我小时候被寄养过,现在我喜欢戈蓝寻,像喜欢父亲一样喜欢。”
我看着地面上一株蒲公英的绒毛出神,因为我觉得我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
“你的名字。”烛光看着我淡淡地说。
“聆海,聆海涯霁。”我说。
“好听的名字,但是我记不住。我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记住一些名字,所以希望你不要生气。”
“没关系。”我说,“因为今后你不一定能再见到我了。”
烛光的眼神有些疑惑,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是戈蓝寻从背后拍拍她的头,于是她的眼帘垂下去,不再说话。
……
我没有理由拒绝戈蓝寻的邀请,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拒绝。那一天我对戈蓝寻说,感谢你的照顾,我觉得我想去希望塔,但是我应该自己走。
戈蓝寻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需要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我有那个资格。
你还小。
但想杀死你的人不会因为你小就饶你一命,对么?
这片荒原很危险。
如果我死了,那我应该接受。
他没说话,我也没说话。沉默持续了一会,我的生命中总是有这样令人难受的沉默,但是我不讨厌,不讨厌的东西就可以接受,我的父亲如是教导我。
老实说,这不太好。戈蓝寻说。
我明白,但是我不会将责任归结于任何人。我说。
可以告诉我你坚持的原因么?
因为我不相信你。我说。
又是沉默,良久,我觉得那气氛里某些沉重的东西几乎要与我融为一体。我不知道缘由,也不想去预见结局,我独自一人,但是至少我是自由的。
戈蓝寻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小子你牛逼,哈哈哈很久……很久没有你这样的家伙了哈哈哈哈哈哈……你想死,我不拦着你,你活下来了,我会夸奖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抱住自己的肚子,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地天昏地暗,把一直睡觉的烛光都吵醒了,赶忙去拿了水来喂他喝下。
而他还是笑,有时候我不明白一些人为什么笑,所以我面无表情地旁观着,直到他笑够了,然后他起身,说,烛光,我们走吧。
……
“希望……你要活下去。”烛光对我说。
……
那段时间我走了很远的路,走到脚底磨破了浑身酸疼,天色阴沉的时候我咀嚼着死掉的鹿肉,山风猎猎地吹,有时候大雨下起来仿佛能够淹没整个世界,我从泥水中趟过,蚂蝗爬满了我的脚踝,有时候狼群从我的面前经过,狼王隔着远远地与我对视,然后它离去,就像十六年后我们所经历的一样。
而我不恐惧,不悲伤,不彷徨,如果说我是一只火把,我理想的归宿就是自然地烧尽,抗拒不可改变的东西是件很蠢的事,时间是很宝贵的东西,如果把人生有限的时间都用在考虑生死活法这样谁都能轻易考虑的事情上,那人生也未免太廉价了。
所以我不去考虑,我只是走我的路。
就那么走着走着,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不顾虑任何东西,不推卸任何责任,不思考任何无法重来的可能性。
半个月后,我到达了希望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