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的人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他身穿天青常服,虽然五官平平,可整个身形却显得高大健硕,标准的修士模样。不过在少年姚易心里,却是惊异连连,自他上山至今,随处可见的修士们,既无瘦骨嶙峋之人,更没大腹便便之士,皆是身材匀称,精神饱满。
秦征挑眉瞅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收了回来,一副没有开口兴趣的模样。男子对秦征的反应毫不在意,似乎早就习惯他的反应,只是望向白鹤旁满头大汗的姚易之时,皱眉嘲笑道:“秦征,自个儿摘花被刺扎,就领着师弟来传授情场技艺,难不成要来个三道山‘双熊’吗?”
秦征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猛然转身反驳道:“邓擎,你个怂包,喜”
姚易自觉身边忽刮起一阵疾风,三尺开外的男子已然闪身到秦征面前,一把手捂住秦征的嘴巴,隐约有一阵绿芒从他手上渗透出。
秦征身形向后倒闪几步,破口大骂道:“邓擎,你催动青木芒是要来真的?”
邓擎从怀里抽出一条手帕,有些嫌弃地擦着自己的手掌,方才威胁道:“信不信我在你这条臭舌头上种个树苗出来?”
秦征不服气地道:“谁叫你自己先损我的?”
邓擎指着一旁看热闹的姚易,面色凝重道:“你喜欢文欣师妹,参天的师弟们本来就对你挖墙脚有所怨言,你当我这个参天二师兄很好当吗?我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看在平日你我的交情上,可今日你带了个师弟是什么意思,若这个先例一开,我该如何面对底下的师弟们?”
男子似乎意犹未尽,语气稍渐缓和,劝说姚易道:“这位师弟,我观你还未有一丝真气,应当是方入玄岳的新徒,切莫听你秦征师兄吹牛,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现今贸然随他一道,无形中就会与参天各个师兄结怨,且听我一句劝,先行回去吧。”
姚易原先是要解释一番,毕竟被人误会成是来挖墙脚的,令少年一向有道德洁癖的内心无法接受。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比起被秦征拖着去观看他的花前月下,他宁愿选择早点脱身。
可还未等他来得及出声,秦征就闪到邓擎面前,轻声将姚易的身份暴露出来:“邓擎,你真是自作聪明,这位姚师弟可是明彦师叔今年刚从临山试的独苗徒弟,以后说不得可是掌宫弟子,我领他来这,你竟然还嫌弃,怕不是木行术法修多了,头上长草吧?”
邓擎这次倒是顾不上秦征的讽刺,开始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少年,一脸不可思议地道:“我时常听师尊说,明彦师叔是出了名的挑剔,不过小师弟天赋异禀,就连这长相都有几分师叔的风骨,想来应该是不会错了。”
秦征嘿嘿一笑,用手肘轻轻地顶着姚易的胸膛,打趣道:“瞧瞧,能当上参天二师兄的人就是不一样,头上不仅会长草,还能随风四处倒!”
邓擎这次倒是没有理会秦征的话语,而是继续望向姚易,眼中还是有几分为难之色,若是替师妹们着想,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姚师弟自然是个良配,可师弟们那
少年觉得既然已经将身份澄清,自然也需要将其余一并到位,这才施了一礼,第一次开口道:“邓师兄,实不相瞒,我来此地本无摘花之意,只是秦师兄盛情难却。不过想来已经到了这参天一脉的地界,姚易刚刚入门,见这古树壮丽雄浑,心下好奇难忍,师兄可有闲暇领我四处看看?”
姚易这番话,谦谦之语中已然将真相道清说明,邓擎心思缜密,自是能领会到其中的内情,方才堵在胸口的郁闷荡然无存,笑眯眯地道:“姚师弟初来参天树,身为本脉的预室弟子,本不消你说,我就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引你赏一赏这参天的一百零八岐枝。”
邓擎一把拉起姚易的手腕,就要领着他向枝脉深处而去。
见二人一唱一和地就要把他丢下,秦征哪肯答应,连忙抓住少年另一只手腕,恬着脸哀求道:“师弟啊,你来都来了,不帮为兄到底,中途逃跑可不是君子风范啊,要是今次文欣同意和我结为道侣,我少不了你的红包和好处。比如法宝方面,我找燧炉的老高合计合计,到时候给你弄一个上品的好货。要知道,放在平时你可碰不到这样的好机会,只有历次混元试三甲,掌门才会赐下的那个品级的法宝。当然,若是你寂寞难耐,也要结一道侣,只要你能恪守结缘盟誓,不负道侣,那三道山的师姐妹任你挑一个,我也帮你做做媒。”
秦征自然不会知道眼前的少年方才已经拒绝了宁奕妍送来的上品法宝凤灵盏。可少年依旧陷入了沉默,他不是在思量秦征开出的条件是否诱人。对于这个多次照顾过自己的师兄,姚易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择取一个能让他接受的说辞。
此时的邓擎难得地没有戳破秦征那句“三道山的师姐妹任你挑一个”的牛皮,反而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静观其变。对于这个潜藏的上清宫储宫弟子,他是怀有几分好奇。秦征本事不弱,可向来心高气傲,甚至有些恬不知耻,他实在不知究竟这个小师弟有什么本事能让他如此低身下气。况且,眼前的情况也恰好能看出一些他的喜好,对日后与姚易打交道也是有所脾益。
姚易摇着头,诚恳地道:“师兄,我们之间的同宗感情怎能以利好来衡量呢。若是姚易往那一藏,文欣师姐能立马同意和你在一起,易怎么会吝啬这一小段时间和尴尬。实际上我所担忧的是,本身修为低劣却潜伏在暗处,文欣师姐怕是一眼就能发现踪迹,届时她在心里该怎么想你。一个连说情话,递情诗都不敢一个人去做的人,怎么能让她托付终身呢?”
秦征松开了抓住姚易手腕的手,反而捏起下巴沉吟了片刻,方才点头道:“有道理!”
他不再坚持,突然挺着胸口,迈着阔步沿着开阔的枝条路渐渐远去。
邓擎看到这一幕,眼中大放异彩,由衷地夸奖道:“师弟方才所言实乃进退有据,不失德亦不伤情,心智了得,难怪卢师叔会选你入室为徒。”
姚易平静道:“非我心智了得,只是旧业使然罢了。”
邓擎好奇问道:“师弟为入玄岳前,是操持什么的?”
姚易微微失神,笑如江起涟漪:“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