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
金色的麦芒洋洋洒洒地落下,温和而不炽热,给大地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徐徐清风吹动树枝,沙沙作响,和煦而不冷冽。
一个四十左右,穿着蓝白相间条纹的男人,孤零零坐在长椅上,两腿并拢伸直,晒着春日里最柔和的阳光。
他颧骨突出,浓黑的眉下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时而澄清,时而迷茫。单薄纤瘦的身子,算不上很好看,却又惹人注目。因为他太瘦了,瘦的脸颊两侧都往里头陷进去,颧骨突出,那双眼睛格外漆黑明亮。
他痴痴望着远方,像在发呆,又像是在等待。他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他,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与色彩斑斓的室外相比,偌大的楼层里就显得清冷许多,阳光只透过玻璃斜斜洒在地面,无法温暖墙里头来。
手术室的门打开,出来几个人,表情各自不一,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走到洗脸池,摘下手套,清洗手。
“什么医生连手术室都不能进?林末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废物医生。”
一个短发的年轻女孩搓了搓手,和旁边的长发姑娘吐槽道。那长发的姑娘看起来温婉贤淑,耐心听着短发女孩心直口快地说完,见着旁边洗完手稍稍瞥她们一眼的男医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终于,裴写意忍受不了杨姗姗喋喋不休的抱怨,打断她的话:“姗姗,算了,少说点,手术顺利完成就可以了。”
杨姗姗显然不同意裴写意的息事宁人,不满地说:“本来就是。要不是她那个当院长的老爸,她压根进不来我们医院,有什么好了不起的?整天游手好闲,当时刘教授那么认可她,可是她根本做不了一件身为医生该做的事。你看看,她连手术室都进不了,当什么医生?我就奇了怪,写意,她抢走了陆萧,你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裴写意听到她的话,手顿了顿,眸色也突然暗了,又听到杨姗姗继续为她愤愤不平道:“写意,你什么不比她强?外貌,学历……”
裴写意听得一阵头疼,良好的教养让她还算心平气和,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陆萧了?”
杨姗姗显然不信裴写意无力的辩驳,裴写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温和的眼底阵阵冷峻,却不过片刻,便消散了。
杨姗姗又继续补充:“她不是和林院长一向不合吗?林院长对她竟然能这般纵容。”
裴写意全程也没多说什么,不过给她一个苦笑,杨姗姗感叹得出她的结论:“林末不过就是命好罢了,不然她凭什么这么嚣张?”
“就凭我有一个当院长的爹。”
一阵故作得意的声音响起,两人闻声偏头望去,便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林末双手抱臂靠在墙边,好笑看着她们。
杨姗姗没有一点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该有的愧疚,反而趾高气扬道:“林末,你怎么这么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林末听到她颠倒是非的斥责,没有过多的生气,只是觉得好笑。她挑了挑眉,望着杨姗姗,耸了耸肩,淡淡说道:“因为我闲啊。”
拿不久前杨姗姗背后嘲讽她的话来堵杨姗姗,杨姗姗哑口无言。林末又故作困惑道:“你也很闲吗?所以才喜欢在背后说我坏话。”
看着林末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欢愉的样子,杨姗姗就来了脾气,气愤说道:“林末,你得意什么?一个连手术室都不敢进的医生还有资格做医生吗?要不是你有个当院长的爸爸,你早就被请退了,不……是根本进不来。”
林末好脾气地听她说完,一点生气发怒的迹象都没有。
裴写意却是突然开口了:“末末,姗姗不是故意说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裴写意劝和的话恰到好处,杨姗姗却不买账,愤愤补充:“我就是故意的。”
林末淡淡看了一眼刚刚试图劝和的裴写意,基本上是无视裴写意,视线又落在对她不满的女孩身上。
她毫不在意,轻飘飘开口:“有本事你也有一个当院长的老爹啊。”
她说完,留给两人一个优雅大方的背影,气的牙痒痒的杨姗姗近乎抓狂。裴写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林末已经走了,她还一直紧盯着空荡的走道发愣。
林末从hòu mén走出大楼,走到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上,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长椅上,低头思索着什么。
那个男人见到林末,一阵欢喜,热情地起身朝她跑过去,拉着她的胳膊说:“末末,有没有带杏仁酥给我。”
男人亲昵的模样,仿佛他们认识了很多年,可是林末记忆里,她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一个五十岁的男人,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是认错了人的孤寡老人?
林末想不动声色地要挣脱这个男人,没想到他越拉越紧,不肯放弃,语气还逐渐激动起来:“我们等了你很久,你为什么没有回来?”
男人越发激动起来,由刚刚攒着林末的胳膊,变成紧紧拽着她,愤愤不平。突如其来的陌生质疑,令林末愣了愣,一头雾水。
林末挣扎无果,好心劝慰面前这个情绪不宁的男人:“你认错人了。”
可是中年男人却不肯放过她,愤愤道:“林末,你是林末。”
林末一惊,面前的男人果然认识自己?可是她细细回想,并不认识这个男人。她还没理清思路来,被男人摇晃得一阵头晕,骨头都要晃散架了。
有三个护士跑过来,急忙拦住了暴躁的男人,朝林末抱歉道:“不好意思,林医生,他有精神病。”
“你才有病,我没病。”
被困住的病人不满地挣扎,望着林末愤愤道:“你说过回来的,你说过要一起的。”
病人已经被带走了,林末还没从刚刚突然的一幕里缓过神来,心有余悸,又狐疑问那个落在最后和她道歉的女护士:“他是谁?”
女护士无奈地感慨道:“楚亦辰,搁三十年前可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呢。”
女护士感慨不已的话还环绕在她脑海,可是这个人,她真的不认识。但是为什么他像是和她有什么仇怨一样?三十年前,她还没出生呢。难道是有另一个和自己长的相似还重名的女人?
林末边走边胡乱揣测着,然后被她的父亲,所谓的院长林培喊去了办公室。
林末狐疑走过去,办公桌边上是一个大信封,在他的示意下,林末狐疑拿起来看了看里头,是一张去美国的机票,还有心理资料。
林培坐在座椅上,认真望着林末说:“这是美国有名的一个心理医生,我给你约了下个星期去看看。”
林末听了,脸色立马沉下来,又听得他说:“等你看完病回来,就和陆萧订婚吧。”
林末听得他父亲说完,把信封愤愤摔在桌上,毫不客气说道:“你是不是很喜欢操控别人的人生?”
林培听了,脸色沉了沉,望着她的眼底带着份隐忍,林末毫无感情地望着林培,淡漠说道:“我是不会去的。”
“林末,你难道要一辈子都进不了手术室,成为别人眼里的笑话吗?”
面对林培坦诚的斥责,林末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突然笑了笑,讽刺说:“林院长,你是怕自己被笑话吗?怕别人说你有一个这么一无是处的女儿?”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林培突然加重了语气,林末再一次倔强地说:“我不会去美国的,也不会订婚。”林末说完,也顾不上此刻难看脸色的林培,大步摔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