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染随即回道:“为夫来晚了,夫人莫怪。”言语间荡着一股爱意,刺入在场的每一位仙人耳里。
惊得一旁的知秋,眼珠不停地在鱼戈与辞染之间徘徊。而后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眼神暗了些许,广袖下的柔荑不安地揉着袖口。
仙帝坐下的仙人纷纷议论起来,就连仙帝也是一愣,少顷,“落家小女既已属于你晟虹宫,那就请神君领回去,好生管教,这天宫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多谢仙帝开恩!本君回去自会好生管教。”辞染躬身谢道。见鱼戈在地上毫无反应,便一个眼神示意她,鱼戈才起身谢道:“多谢仙君开恩!多谢仙君开恩!”
脱险后,鱼戈便一路随着辞染来到晟虹宫,远远地在他身后离了个**尺,明明从仙帝宫殿到这晟虹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硬是被他两走了一时辰,不知是鱼戈故意走得慢,还是那前面领路的走得慢,若是遇到个拐角处他还将步子放得更慢些,好似怕身后跟着的身影走丢了,眼瞅着就要进宫门口了。
鱼戈正揣摩着如何找个托词与辞染道别,日后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他却在前方背对着鱼戈率先开口道:“西北角那处院子,我已经吩咐山臊清理干净了,近几日,小公主便居于那处去。待过些日子,平静些了,公主再回大罗天去吧!”语气冷冷的没有一丝起伏,与方才殿上截然相反,仿佛根本就不是同一个辞染。
鱼戈一阵愕然,待回过神来辞染早已自顾进了宫门,独留她讷讷地应了声:“嗯!”也清楚辞染有没有听到。
脚踩着白玉石砖踏入宫内,再顾这晟虹宫,心境显然与上次不同,宫中透着股清冷,连宫娥也没几个,遇到她时也只是小声行了个礼,便安静离去。只有角落那几株梅花有点生机,鱼戈不有感叹此情此景倒也配得外界传言那般冰冷嗜血,越往殿内深处走进,鱼戈便觉得那股子冷越强烈,不禁一个冷颤,这才反应方才忘记询问那位宫娥,那西北角的宫殿去处!
眼角闪出一丝芒光,蹑手蹑脚退到宫门处,正门口东张西望,正犹豫不决要不要趁此机会逃走,方抬起一条小细腿踏出宫门口就闻见一声:“娘娘!”吓得她赶紧将腿收了回来。不用想,偌大个天宫,能叫她娘娘的就只有那只弱水河畔的玄鸟了。
鱼戈转身嘴角尴尬挤出两个小酒窝:“玄鸟君啊!好巧啊!好久不见!”
“娘娘,叫我山臊就行,西殿内为娘娘备了些点心,娘娘怕是饿了吧,要不随山臊前去品尝一下?”经他一提醒鱼戈这才想起今早滴水未进,这会儿确实是有些饿。
于是,顺势道:“也好,那你前边领路吧!”将两手一背,活泼乱跳地便去了西殿。
许久后鱼戈才知道,山臊并不能那么凑巧在她正提脚欲逃时揪住她。
鱼戈这才明白何为别有何为洞天,这地处西北角的西殿虽说是偏远了点,但布局与景色与那前殿是极大的不同,莫说是与前殿相比,就算与大罗天自己的寝宫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轻纱罗帐,兰膏明灯。
微风徐徐,不尽缥缈。
梁柱之上开着一朵朵火红的玫瑰,还有些牵到榻上,门框上,与周围浅色罗帐形成鲜明对比,鱼戈自小便栖于花间,见如此家居也到亲切无比,先前的不安与拘束感一扫而光。
盯着眼前这株莲花许久:“山臊,这寝宫内怎么还养着一株莲花啊?”
“娘娘,这是我家神君养的,神君的母妃生前可最爱这莲花了!”
“哦!可是,为何偏要把它养在这内殿,大殿外不是有处清池吗?”
“神君说,若是种在那池中,会扰了梅花的幽香。”
“有道理。”鱼戈连连点头道,若是种在那处确实会扰了她赏梅的兴致,那几株梅开得甚是不错,她心里早就盘算着待它们结出梅子成熟后摘几颗回去酿梅子饯。
静谧的内殿中,灯光有些柔弱。辞染顶着这个姿势盯着案上那幅画看了好几个时辰,就连山臊推门而进都未察觉。
山臊见殿内光线有些暗淡,挥手多点了两盏灯,辞染觉得视线亮了些,见是山臊进来。
不急不慢地收起案上那幅画,山臊上前将手中的秘信交与他,顺便偷瞄了一眼,眼睛顿时多出几分无奈,长叹一口气道:“小公主已经歇息了,神君也早些歇息吧!”
“那津禹,不是寻岭山的长君吗?怎么突然到了九重天任职?山臊,你即刻下界去打探一下。”辞染将那幅画封好问道。全然不顾山臊催他去歇息。
“遵命!~~”山臊懒声道。犹豫片刻还是将身后藏着的一盘点心,放到辞染案上,走了两步不忘回头补道:“就那几块了!其余的都被小公主抢光了!”那是山臊方才在鱼戈嘴下替自家主子夺下的几块点心,敢在鱼戈嘴下夺食的他算是开荒第一个。
听闻,辞染回首瞧了一眼案上的点心,放下手中的秘信,用手拈起一块放入口中,顿觉一股甘甜涌入口中,心里甜了不少。这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这糕点此前辞染自是没有吃过,修仙便要远离这些俗物,不然会耽误修行。
此番他竟尽数将几块都吃完了。
鱼戈本就是个睡性极好的散仙,但凡是给她一张床,一桌饭,便能睡个昏天黑地,海枯石烂。
对于寝宫内无故间多了个身影自然是不知。芙蓉帐暖,良宵夜深,总有些神彻夜难眠。
辞染抬手欲撩起薄帐,恍惚片刻,又收了回来。
转身却发现不远处一双靴子正睡在地上,嘴角不禁上扬,辞染将那隔得几丈远的两只皮靴,拾到榻边放好,嘴里忍不住嘟囔一句:“扔这么远,明早又想光着脚乱跑是吗!”
烛光一瞬跃动,转眼之间辞染便悄无声息地离开。
榻上的人儿,睡梦中翻了个身,继续沉沦。
翌日卯时。
鱼戈站在殿口,听见里边传出的呵斥声,吓得欲掉头就跑。
可偏偏殿门大开着,里边那抹训斥宫娥身影正对着她,吓得她定在原地是进退不得,嘴里含着大口七巧点心还在悄悄地咀嚼着,撑得脸鼓鼓的,平添了几分可爱。
须臾间,鱼戈便听见一声:“进来!”鱼戈猛一抬起头看了看一旁的三臊,想让他进殿,却发现那家伙居然还往后退了小步,装作没听见。
“我叫你进来!没听见吗!”鱼戈耳边再次想起辞染的怒吼。
转眼却见山臊对她打躬作揖一脸苦相,不禁摇头:“也罢!我替你进了吧!”大有视死如归之气势,心想着恰好也想问他唤自己来作甚,也便坦然了。
“你认识风花雪宫的希水?”辞染整理着案前乱七八糟的经书依旧没有看向她,鱼戈断然是不会愚钝地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
“有个一面之缘。不熟。”鱼戈自行走到案前,抄起一颗梅子放进口中,酸的两眼一眯。
“不熟!那人家怎么跑到我宫里头来,点名道姓要你还债!”辞染将最后一本经书放下,这才望向她。
鱼戈转过身有些心虚问道:“她是如何与你讲的?”
“怎么!是想试探我究竟知道多少?好随机应变!”
“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告诉神君你,我自己的债自己还,不用麻烦神君你了。”
“最好是这样。”
又继续道:“那希水邀你寅时去宫里喝茶,早些回来。”
接着好似怕她误会什么似的补充道:“你如今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晟虹宫,莫要在外面贪玩。”
这话语之间的潜台词,鱼戈全然是明白,他不过是嫌弃自己在外面丢他脸罢了!
当即谄媚道:“是,神君。”
“下去吧!”
鱼戈朝碟中抓了大把梅子,才满足地离去。
鱼戈兜兜转转寻摸了好几个时辰,将手里的梅子嚼尽了,才总算是寻到山臊与她讲的这处宫邸。
杵在宫门口犹豫不决,思量许久。这来时山臊可并未与自己讲,这处境有两处宫邸,鱼抬眼望望眼前的风花宫,再转眼瞧瞧对面的雪月宫,脑子有些混沌。
这时风花宫内传出一阵琴音,鱼戈不禁眉眼露笑对着手中半截竹子道:“看来,人家知道我来了!”
“希水姐姐,你这儿还真是个让本公主好找啊!”鱼轻踩着步子朝希水女君走过去。
希水指尖一顿,有些殇凉的琴音随即停了。
“公主,不也还是寻到了吗?”希水媚眼一笑。
鱼戈虚掩了丝尴尬:“说吧!叫我来做什么?”
“想让你,给我传个话。”
“传给谁?”鱼戈学着方才希水的样子,拨了几下琴弦,琴音一出发现琴案上的花蔫几朵,扫兴地收了手坐下。
“辞冰!”
“辞冰?是哪路仙君?莫非是新晋的仙人!”
“不是,是辞染神君的小叔子。”希水接着抚琴。
鱼戈遗憾地瞄向希水,长长叹道:“我一直知晓你有个心上人,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他!九重天上你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上他!你这不是,,”狠心的话鱼戈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见她心神不宁连带着琴音有些凌乱,看出辞染那所谓的小叔,怕是伤她得彻骨,光是那把神君二字撇得干干净净的称呼,便知希水还在惦记人家,奈何落后有意流水无情,她孤身锁在宫里伤情了好些年。人家好歹是这天上正儿八经辈分最高的神君,她到好,在这天上耽搁了好几千年,连仙人的封号都没有,比起自己这个散仙地位还不如。
“打算让我传什么?”
希水将柔荑伸出,手心即刻多出一条绣娟,像是绣着什么。
“你,替我把这手绢交给他,就与他说,我种在宫中的柳树枯了。”希水声音有些虚弱,断断续续两句竟话说得有些喘。
鱼戈看向旁边的柳树枝繁叶茂明明还生机盎然,疑惑道:“这柳树,明明好好的,干嘛说它枯了!”
“今日不枯,不代表明日不枯,我明日,便吩咐宫娥将它移走。”语罢,便将手娟放到案上离去,也不顾及鱼戈带不带信。
看着离去的瘦影,鱼戈莫名地有些心疼,三千多年前的希水还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要来九重天追求她的幸福,今日再见,却是决绝地让自己给她送信。这一送怕从此与那辞冰咫尺天涯了!
鱼戈回到晟虹宫内将手绢交给辞冰,并告诉他希水宫里的柳树已经枯萎时,辞冰只是一阵苦笑,笑得有些癫狂:“是吗!如此也好!”再无后言。
本以为辞冰至少会过问几句,这些年希水被锁在宫里过得怎么样,至少希水是因他才这般落魄的,但是辞冰看完手中的绣娟后,便挑到灯上将那条绣娟烧了,一点也不剩,鱼戈感觉一起烧掉的,不仅仅是这条绣娟,还有希水的心,亦或是辞冰的心,一张绣娟藏了多少往事。
一场花间浅醉,一席红装不语。这是鱼戈第一次见到希水时的画面。
一个瘦弱的女子,着一身红衣在万花间痴痴醉醉,时而傻笑,时而哭泣,时而撕心裂肺地呐喊。
那日,鱼戈随姐姐一同到鬼寻山寻觅坐骑,因一时贪玩便与姐姐知秋走散,而后不小心闯入鬼寻山另一重境地,寻了许久也未寻到出口,最后跌入一片花海,遇见了希水,一双眼红肿得可怕,嘴唇也干涸得全是裂口,渗着鲜血。
希水见她第一句话便是:“怎么!你也是为了离恨草而来,我已经寻遍了,没有,没有!一株也没有!都是骗子!骗子!”
鱼戈有些许愣:“谁要跟你抢那离恨草啊!我不过是不小心误入而已,都是你的,没谁跟你抢!”
“误入!哼!我寻了好些年,你这丫头到是轻易给寻到了。”
“我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不过,你既然是寻到这儿的,想必你就应该知道如何出去吧!”
“大罗天小殿下求助,且有不帮之理!”
“如此甚好!姐姐今日的情,我落鱼戈算是承了,他日必当涌泉相报。”
鱼戈与希水一见如故,便成了酒友,在那后也见过一两次,希水总不愿提起她的故事,久而久之鱼戈也不过问,在一起也只是赏花饮酒。之后希水被锁在风花宫便再也没见过。
这几千年不曾见,若不是她寻shàng mén来,那档子人情世故鱼戈怕早忘了。
鱼戈睡梦中感觉被推了几下,迷迷糊糊醒来,方挣开眼便看到一对大眼杵在对面。
“公主!你醒了!。”
“干嘛!别碰我!让我再睡会儿。”鱼戈一个滚身翻到了榻内测。
芷柔气冲冲地爬到榻上:“公主,难道就不担心柔儿吗?前几日柔儿可是为了公主才被那津禹仙君扣在天牢的!”芷柔见鱼戈在榻上睡得醉生梦死,看样子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气得半死。
鱼戈一听竟是芷柔那丫头的抽泣生,便立马从榻上翘起来一把抱住芷柔大喊道:“柔儿!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做梦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鱼戈拉着芷柔胳膊转了一圈又一圈把她瞧了个仔细,见她没受伤才放手。
“今早,山臊到天牢接的奴婢,奴婢才出来的,没想到公主你居然在这晟虹宫里头睡大觉!”芷柔委屈道。
“我这不是没时间吗!本来打算今早便寻你来着,没想到你自己到回来了!”
“我听山臊说,公主你要嫁给辞染神君,这该不会是真的吧!”芷柔环顾四周发现境比大罗天还气派。
“别乱说!”
“假的?!”
“嗯!这不过是个权宜之计,时间一到我们就回去。”
“那是什么时候?”
“快了!”鱼戈皱着眉想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