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彧卿走在街上,耳边全是各种议论锦阳宫的话语:“这锦阳宫每次只接待五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开张啊?”“是啊,那莲子羹味道可好了!”“而且真的特别灵验,个个都如愿以偿啊!”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你看,就是这个,对,到底为什么……”“真的,就是他,不清楚啊……”“试试看吧……”
东方彧卿听不太清楚,却突然被一个大爷拉住,紧接着立刻被一群人围住了。
那大爷用好奇的眼光盯着他琢磨了半天,忍不住发话道:“小伙子,我看你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也不是什么秀才,怎么锦阳宫主就这么看重你呢?给你那么好的碗,还没收你代价。”
“我可能是搞错了吧。”东方彧卿无语,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为什么消息传播那么快,为什么现在的人都那么喜欢八卦?
“怎么搞的啊,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凭什么锦阳宫主那么照顾你?”“就是,锦阳宫主就算思春了也应该找大爷我吧,一个穷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周围人议论纷纷,恨不得将东方彧卿劈开来,扒出他的心肝来研究研究。
“既然锦阳宫主都这般赏识他,你们可别看这书生现在普普通通,将来啊肯定是状元,说不定还是宰相呢!锦阳宫主看人可是不会错的!”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人们纷纷散开。
只见那女子慢慢从轿子上下来,衣着华贵,浓妆艳抹,倾国倾城,头上的金钗一步一晃,颈上的珍珠项链亦散发着柔和却不可忽视的光芒。身边几个同样姿色出众的丫鬟在一旁服侍,一个扶着主子的手,一个打伞,一个扇风。
一行人在人们让出来的道中间慢慢朝东方彧卿走来,人们都安静下来,想看看这位大小姐在搞什么名堂。
她施施然走到东方彧卿面前,缓缓行了个礼,甜甜道:“小女子薛袅晴,乃瑶歌城薛员外家中幼女,见过公子。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东方彧卿,见过姑娘。”东方彧卿虽是吃了一惊,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亦回礼,“不知薛姑娘有何贵干?”
薛袅晴轻轻咬唇,纠结了许久才羞涩一笑,顿时把路人迷倒一片。她扭捏了半天才开口:“是这样的,小女子年方二八,家父急着定亲,但苦于找不到满意的人选,我又不喜纨绔子弟,于是家父答应让小女子自行挑选。适才见到公子,只觉儒雅清俊,言行谈吐之间自有一股王者风范,连锦阳宫主都如此赏识你”薛袅晴停住了,红着脸转过头去,用手帕掩面。
到底是小女儿家,又是大家闺秀,即使有些胆大泼辣,但说到自己的终身大事时还是不好意思。
这个书生,一定前途无量,爹爹经常说要嫁一个有潜力的,自己有缘遇到他,可要好好把握。
大户人家的女孩儿,都不可能有什么爱情,婚姻都是为了利益,加上自己对这个书生有几分好感,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感情,因此她也不觉得失落或是为难。
人群慢慢骚动开来,纷纷议论着这书生是什么运气,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高傲任性的薛大小姐今日居然对他如此温柔,看这情景已经是在表白了,那书生却一点表示也没有,真是大煞风景。
“薛大小姐果然名副其实,不愧是瑶歌城最漂亮的姑娘。”“看来薛大小姐已经看上这穷书生了,啧啧,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不就是为了将来的状元吗,如果没有考中才惨呢,看那时她会不会改嫁。”人们有感叹薛袅晴漂亮的,有叹息没有看上自己的,更多的是酸溜溜的嘲讽。
东方彧卿早已吃了一惊,轮回那么多世,可从来没有姑娘跟他表白,更加没有这么仅仅为了权而轻易许下终身的。他沉吟半晌,最终决定装傻,在一堆人的惋惜声中说道:“薛姑娘可是因为错过了今日的锦阳宫开张而感怀?姑娘不必着急,还有下次,自会遇到有缘人。”
薛袅晴一见这么不解风情,又不愿就这么错失良机,只得一跺脚,硬着头皮说道:“公子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东方彧卿,我一个堂堂大家闺秀,没有配不上你的地方,也不需要你付出什么,还可以倒贴嫁妆。我只希望你考上状元后不要忘了结发妻子就行了。”
“姑娘的意思,小生不明白。”东方彧卿继续装傻。
“哎呀,就是”薛袅晴一着急,已经全无大家风范,几乎是喊出来的,“东方彧卿,本小姐决定要嫁给你,你娶不娶!”
整个人群都沸腾了,越来越多的人纷纷从各地围拢来,笑看这一场好戏,暗骂这个书生傻。
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了,东方彧卿只得说道:“抱歉,在下已经对一个女子发誓,待金榜题名之时就娶她为妻,只能对姑娘的厚爱说抱歉了。”
一片死水般的寂静,薛袅晴恨恨地跺脚,但也没有太失望,只是觉得有些丢脸而已,便又大声说道:“我也不稀罕你,刚刚只是我演的一出戏,想看看你的反应而已。原来不过如此,锦阳宫主的眼光可真是独特!”
说罢扫视了人群一眼,人群立刻禁声,她才扶着丫鬟又上了轿子,回去了。
东方彧卿在人群不绝于耳的议论声中快速走开,一直到一棵大树下才停下来,心乱如麻。
对薛袅晴,他并没有过多的思想,只是对她的快速变化感到好笑,对她的终身幸福感到无奈而已。
虽然他惹了她,但是他并不害怕,大不了控制她的舌头,这对异朽阁主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令他思绪纷繁的,是他刚刚说的话。
“抱歉,在下已经对一个女子发誓,待金榜题名之时就娶她为妻,只能对姑娘的厚爱说抱歉了。”
他不禁感到好笑,明明有别的借口,却偏偏选了这个,到底是为了什么?
昔日历历在目的场景,那个被自己看见的小姑娘就这么鲜活地印在心底,无法忘怀。
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只因不小心看到花千骨洗澡,引发了一连串的故事,连自己和白子画都未能幸免。
他多么希望可以回去,他不会让后来的一切发生。
可是这是天命,他和骨头,只能这样错过,那个承诺,如今只是一个笑话,隐隐压在白子画的心口上。
自己,却还是忘不掉,放弃不了,只能纠结,只能微笑,把一切的伤痛都放在心底,没有人看得出来。
也没有人在乎。
太阳越发炽热,小小的树荫亦抵挡不住,东方彧卿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但内心却是冰凉苦涩的。
一阵清香穿透蝉鸣,钻进东方彧卿的鼻子,让他感觉气温低了一些。一杯酒却忽的出现在他面前,东方彧卿几乎不受控制地接过来一饮而尽,没有注意到握着酒杯的纤纤玉手。
“好苦。”东方彧卿解了渴,这才注意到舌尖上的苦涩,清冷又决绝,无声无息地侵入每一寸肌肤,连心都裹上厚厚一层悲凉,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夏日的温度不禁降到了冰点。
“明明是心苦,为什么要赖到酒上?”耳畔传来一个女子关切的话语。
东方彧卿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不知何时婷婷站在自己旁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她身着一袭月白襦裙,没有多余的装饰,仅仅绣上了几条纯白的花边,配着她玲珑的身段却是那么脱俗。
如墨的黑发随意地挽起,只插着白玉做的莲花步摇,恰到好处。
脸上不施一丝粉黛,却清秀动人,不算漂亮,气质却是那么出尘,仅仅是这样站着,也无法掩盖她的光彩。
她周身散发着一股莲花的清香,就那么站在那里,没有一丝的局促,只是那么坦然,像是面对着多年的老友一般。
“敢问姑娘芳名?”东方彧卿问道。
“墨竹莲。”她轻轻开口,浅浅微笑。
随着她的笑容,夏日仿佛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凉,像荷叶上滚动的露珠,是那么清爽舒适。
墨竹莲给人的感觉是那么清纯,那么自然,在她面前,一切倾国倾城的美女竟都显得矫揉造作。但东方彧卿看的出来,她的纯决不是涉世未深、天真无邪的单纯,而是经历了风霜雨雪、人间百味后依旧保持的坦诚和纯真,这很不容易。
墨竹莲真的应了她的名字,就像一朵静静开放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绿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清新自然,典雅脱俗,好名字。”东方彧卿报以微笑,“在下东方彧卿。多谢墨姑娘赐酒解渴,只是太苦了些。”
“这不是酒苦,是心苦。”墨竹莲认真地看着东方彧卿。
她的眼睛仿佛有一种魔力,可以轻易地钻进任何一个人的心底,抚平每一个人的伤痛。
她淡淡说道:“你很难过,所以你的笑是假的。真遗憾,看不到传说中春暖花开的狐狸笑了。”
东方彧卿愣住了,自己与墨竹莲只是初识,她却像与自己认识了多年一般,对自己如此了解。
他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情绪,仍旧微笑着说:“墨姑娘误会了,我好的很。多谢墨姑娘的酒,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此别过了。”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墨竹莲转身缓缓离开,带走了夏日的一片清凉。
风中隐约传来她喃喃的话语:“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忘了她……”
东方彧卿不禁思潮汹涌,但还是控制了自己的思绪,快速向异朽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