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30秒
奥世琦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完,看着大家莫名其妙的神情,冷峻地道:“到现在,你们还不相信这一切都是总统府的阴谋吗?”
“第一,x375的秘密,除了研究中心,还有谁最有可能知道?总统府当然是第一可能人选。第二,x375被偷,我们才知道没有几分钟,劫持者就知道了,最大的可能是什么?当然是消息是从我们这里泄露出去的。这艘飞船,本来就是国防部的。第三,之前第一方案的失败,究竟是他们能探测到我们的士兵,还是我们派士兵的消息被泄露了?现在,偷袭不可能,x375劫持者也不要了,总统府一步步把一切营救的可能都变成了不可能。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蟠天的最高授权,但我们都知道劫持者拿到这个的可怕后果远远超过了那200多条人命,不仅总统府绝不会答应,连我,也不敢做这个决定。所以,最后的结果必然是——飞船的自由落体运动,连着卡里巴斯、连着他们犯罪的证据一起灰飞烟灭!”奥世琦一口气说完,脸上写满了愤怒、痛苦和悲观。
大家静静听完,虽然奥世琦的想法有些偏激、阴谋论色彩太浓,但似乎又确实最能完整地解释整个事件,让人无可辩驳。
祁月飞看着大家半信半疑的表情,说道:“我去找总统谈谈。”
不知道奥世琦究竟给碧长羯说了什么,居然真的在三分钟内说服了他,和大家一起登上了“擎天三号”。只是上船以后,碧长羯就进了他的总统房间,再也没有出来。看着祁月飞朝总统房间走去,奥世琦淡淡一笑道:“大家休息一下,半小时后回指挥室会合。”
等待,常常是最难熬的。漠笛知道自己曾经说过,在尽了一切应尽的努力以后,等待也是一种努力。就像栽种植物,种子播下去,浇水、施肥、松土、除杂草、除虫……,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而不能再做揠苗助长之类的事情。但问题是,“我已经尽了全部努力了吗?”
走进飞船上临时安排的休息间,漠笛把椅子调成躺椅状态,半躺了下去,缓缓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待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漠笛啊、漠笛,平时你总觉得自己有多能干、有多本事,现在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身处险境而拿不出一点办法,难道这就是你的能干、你的本事?难道这就是你为她所做的一切?”
漠笛坐了起来,心中默想着第一性原理,做起了纯一功夫。“劫持者究竟想要什么?钱?不对,因为再多的钱,他们也要附加条件,所以,钱不是他们最核心的意图。x375?不对,他们已经不要了。蟠天的最高授权?应该是。”
“那么,拿到蟠天的最高授权,他们想做什么?要更多的钱?不对,200亿元已经是很大的数额了,而且他们还可以讨价还价。统治埃里国?不可能,仅凭蟠天的最高授权是做不到的。释放某些人?不对,他们完全可以现在提出来。制造更多的混乱和公共灾难?有可能!消灭蟠天?有可能!那他们应该是……”漠笛抽丝剥茧地细细思索着,“他们是某个极端组织?目的就是要制造更多的灾难或者消灭人工智能。”
“对,应该是这样。”漠笛睁开了眼,正准备连线,一阵敲门声响起。
门开了,迈拙风和度剑明走了进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来得正好!”漠笛又惊又喜地说道,“我正准备找你们呢。”
迈拙风拿出一个电波**,打开,放好。
“你这是做什么?”漠笛不解地问道。
“我怕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
“嗯,小心一些总没坏处。”
漠笛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问道:“哪些极端组织在人工智能上有这个能力劫持‘彩云八号’?”
“能够劫持‘彩云八号’的有,但是能够让蟠天无法找出他们的行踪,也让我抓不住他们半点把柄的,就我所知道的,绝对没有。”迈拙风果断地回答道。
漠笛有些失望地道:“难道除了蟠天的最高授权,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迈拙风干脆地摇了摇头。
度剑明道:“我有一个想法,但不知道行不行?”
“好,快说。”漠笛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有点兴奋地催促道。
“我测算了一下,‘彩云八号’从关闭动力系统做自由落体运动,到它最后及时启动动力系统避免船毁人亡,这期间最多有60秒的时间。如果机器人工程兵到达飞船表面后,能够在60秒内完成进入动力舱、物理截断人工智能系统控制、重新启动动力系统这一系列动作,那么我们就可以强行登船救人。”
漠笛点头道:“好,我马上问泰山。”
泰山的计算只花了26秒钟,但大家都觉得仿佛等了至少半个小时!
“经过测算,机器人工程兵完成上述一系列动作至少需要82秒,而且前提是工程兵必须已经在动力舱表面。”泰山回答道。
犹如一盆冷水泼下,三人的心顿时凉了。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漠笛心有不甘地说道。
迈拙风重新打开了电波**,说道:“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漠笛诧异道,“你刚才不是摇头吗?”
迈拙风咧嘴笑道:“你问除了蟠天的最高授权,还有没有其他办法?那肯定没有。我的办法,就是给他们蟠天的最高授权。”
“给他们?”漠笛惊道,“你难道不知道给他们的严重后果?他们可能会造成无法想像的巨大灾难?!”度剑明也赞同地点头附和,表情凝重。
“我当然知道。”迈拙风平静地道,“我找到了一个关键数据,”说到这儿,他一脸得意地道,“这个数据,我肯定连总统都不知道。全世界,可能除了天渊的负责人,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快说,少卖关子。”度剑明催促道。
迈拙风又得意地笑了笑,这才继续道:“这个数据就是——蟠天读取完最高授权密码,需要30秒时间。也就是说,其他任何人工智能或者黑客组织要读取完最高授权密码,至少需要30秒。所以,我计划做一个假的最高授权密码,但前10秒的数据是真实的,专门用来吸引和牵制黑客,然后在这30秒的时间里坚决地把它干掉!”
“既然是密码,劫持者也一定不知道,为什么还要10秒真实数据?”度剑明问道。
“虽然他们不知道密码,但我怕他们有鉴别密码真假的方法。所以,必须三分真、七分假。”
“那你有把握在30秒内把他们搞定吗?”漠笛追问道。
迈拙风摇头道:“我一个人肯定不行,但只要有了它的帮助就绝对没问题!”
“它?‘它’是谁?”
“蟠天。”
4月27日8:27,“彩云八号”上的乘客在经历了30多秒的自由落体运动以后,除了被劫持者击倒的,因惊吓而昏倒的都逐渐醒来,因为口渴、饥饿逼得他们不得不醒来。飞船上那可怜的一点点加餐食物早已分完,水和饮料也所剩无几。虽然在惊恐和紧张状态下,人们不容易感觉到饥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饥渴终于还是挡不住地来了。
“扑通”一声,一名乘客倒下了。“他昏倒了。”“是饿的。”“我也饿啊。”“我也快不行了。”乘客们轻声地议论着,发着牢骚。是啊,处在物质极大丰富时代的他们,哪里还体验过饥饿的感受、遭受过饥饿的考验?
伽莉也在承受着饥饿的折磨,忽然,她想到了机器人第一法则,于是举起手大声道:“先生,您好!”
“什么事?”高个劫持者问道。
“先生,我们都很饿,再这样下去,肯定有人会被饿死的。您不能这样看着我们有人饿死,否则您就是在剥夺我们的生命、剥夺我们的生命啊。您应该帮我们找些食物和水。”
不知道是不是机器人第一法则起了作用,高个劫持者点头道:“好,我们马上想办法。”
伽莉感到无数赞许的目光朝她射来,她脸一红,赶紧坐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高个劫持者厉声说道:“科学数据显示,一般情况下,人类不吃不喝至少可以生存48小时。但为了减少意外死亡,马上把你们携带的食物和饮料全部拿出来,交给我们统一分配。”
“食物?我这儿全是食物!哈哈哈……”一个男子大笑着站了起来,伸出左臂道,“你们看,多好的牛排啊!”又伸出右臂道,“啊,好香的鸡腿啊!”说完,张嘴朝自己的右臂啃去,咬得右臂鲜血直流。男子一边咬一边笑,嘴边的鲜血、发疯的狞笑,吓得乘客纷纷尖叫!
“他疯了!”“疯了!”“他疯了!”乘客们惊恐地叫道。
一道闪光,男子倒了下去,客舱一下又安静了。
“现在收集食物。”高个劫持者说道。
“可恶!”争取救援的希望又落空了,伽莉在心中骂道。
“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我们的朋友,但一定可以合作。”奥世琦在心中念着,透过舷窗,目光落在了星光闪耀的宇宙深处。他的心,也落在了遥远的另一边,在那里,有他的信仰、理想、纯真和精神家园。把碧长羯请上飞船,是他的深谋远虑,否则怎么可能做出三分真七分假的蟠天最高授权密码匙?“这一刻终于就要来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漠笛坐在小型飞行器中,对正在执行的危险任务的担心害怕被期盼和欣喜重重地压了下去。期盼,是期盼着和伽莉见面;欣喜,是欣喜能和她一起同生共死。
飞行器平稳地和“彩云八号”完成了对接,漠笛站起身,镇定地朝客舱走去。高个劫持者迎了上来,接过密码匙,拿出一个特制的读码器,把密码匙放了进去。
“他们果然早有准备,蟠天的最高授权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漠笛在心中说道,一抬头,看到了在客舱中部站起身的伽莉,脸上顿时绽放出安慰的笑容。看到漠笛那亲切的笑容,伽莉的眼眶湿润了。
迈拙风的思维已经完全进入了人工智能系统,此时,他犹如一名身穿铠甲、手持利剑的武士,正蓄势待发地等待着敌人的出现。蟠天在哪里?他没有发现,但隐隐感到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潜伏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
读码器开始读码。一个东西突然显现在迈拙风眼前,形似一只蜘蛛,有qì chē轮胎般大小,全身血红,每支腿上都长满了dú cì——这就是大将军!大将军正一边大快朵颐地啃噬着一块新鲜的肉排(最高授权密码),一边万分警惕地提防着可能的偷袭。
“好大的蜘蛛!”迈拙风心中发怵,手微微颤抖。“绝不能熊!”他对自己命令道,大喊一声,举剑朝蜘蛛砍去。
蜘蛛瞟了一眼,似乎对迈拙风不屑一顾。眼见利剑砍到,它才两腿踢出,正好双双踢在剑脊上,把迈拙风踢了个踉跄!迈拙风还没站稳,蜘蛛一张口,一大团蛛丝朝他罩了下来。他急忙后退,这才避开了蛛丝。“蟠天在哪里?”他焦急地想着,身上已经急出了一身冷汗。迈拙风自以为没有低估对手,但这两下交手,他才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手。
眼见蜘蛛又在啃噬肉排,迈拙风一咬牙,挥剑又向蜘蛛刺出。蜘蛛还是不急不躁,眼见剑要刺到,这才再次抬腿踢出。就在这时,一团黑影凭空闪现,如泰山压顶般朝蜘蛛俯冲而下!
“蟠天!”迈拙风惊喜地脱口叫道。蜘蛛反应极快。黑影刚一出现,便已往后急撤。但它快,蟠天更快,还是硬生生一下压断了它两只脚。迈拙风这才看清,蟠天形似一只巨型雄狮,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
蜘蛛见势不妙,转身朝虚空跃去。
“不能让它逃掉!”迈拙风叫道。话刚开口,却见蟠天已然跃起;话音未完,蟠天已经挡在了蜘蛛面前。
蜘蛛少了两只腿,行动没有先前敏捷,只好一边朝其他方向急退,一边朝蟠天猛喷蛛丝。蟠天大口一张,像吃一小朵棉花糖一样,一口吸了进去。
迈拙风又转到了蜘蛛前面,挥剑砍刺。蜘蛛在蟠天和迈拙风的夹击下逃无可逃,拼死做着最后的挣扎!
眼见胜利在望,突然,一大群黑蜂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如乌云盖日般朝蟠天压了过去。
“怎么回事?哪来的一大群蜂子?”迈拙风骇然道。
形势立刻改变。蟠天一边搏扑蜘蛛,一边对付蜂群,让蜘蛛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迈拙风已是累得汗流浃背、力不从心了。
黑蜂最初叮在蟠天身上,犹如叮在钢板上一般纷纷坠落。但随着蜂群前仆后继地进攻,蟠天的身上渐渐起了一个个肿块。
蟠天被激怒了!一声大吼,朝蜘蛛雷霆万钧般扑了过去。蜘蛛眼见避无可避,朝着狮子的大嘴猛地跃窜了进去。蟠天没想到蜘蛛会这样反窜,愣了一下,蜘蛛已经滑进了它的肚中。群蜂又追了上来,蟠天又是一声怒吼,转身朝着蜂群扑了过去。
蜘蛛一窜进蟠天口中,一片乱码显示的空间出现了。这是“彩云八号”被毁坏的人工智能系统。与此同时,漠笛看到劫持者突然举枪射向他们自己的大脑!亮光闪过,客舱中已是一片漆黑。“彩云八号”的动力系统关闭了。飞船瞬间开始自由落体,漠笛站立不稳,“啪”地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耳中是乘客的一片惊呼声!
乱码空间一出现,迈拙风便毫不迟疑地跃了进去,顺手掷出一个东西。那东西形似一颗种子,刚一离开迈拙风的手,便立刻开始破壳、发芽、生根、长枝、发叶……,一秒、两秒、三秒……,10秒钟时间,种子便开枝散叶结出了一个红色的果子。“太好了!”迈拙风心中欢喜道,伸手朝果子按去——“彩云八号”动力系统重新启动了!
忽然间,犹如云消雾散,天地一片光明,群蜂纷纷四下撤退,转眼间便无影无踪。蟠天仰首站立在光明之中,蓦然转身,一口把肉排吞了下去!迈拙风吃了一惊,却见雄狮铜玲般的眼睛中两道闪电般的目光向他射来,他连忙退出了人工智能系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急速地跳动着。
很快,飞船便进入了平稳飞行状态。漠笛慢慢地站了起来,见伽莉没有再起身,便径直朝客舱中部走去。走了一小段,隐隐看见伽莉埋下了头,漠笛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脸上带着苦笑转过身,在心中念道: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
念着念着,漠笛的眼中泪光闪烁……
迈拙风欢快的声音从客舱音响中传了出来:“哈罗!女士们、先生们,恶梦结束了,欢迎回家!”
客舱中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真的结束了?漠笛轻轻闭上眼睛,却似乎听到一个声音——“不!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