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魂浮游》 庙会（二）

    拂游回头看着陈家的一大帮子的人还在那里慢腾腾的走着，心想以他们的速度大概要走好久，于是便与红玉走到树荫下坐着等他们。

    庙里面已经人来人往，大家要么携儿带女，要么呼朋唤友，鲜少看到一人的，白塔寺风景秀丽，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隐约有仙鹤飞过，只闻其声不见其行，云雾缭绕之间似有仙气酝酿，醇香四溢，看得人竟径直醉了。

    这时就看到有些人就地摆起了地摊，还有些人也坐在了树下，手里拿着吃食拂游问瑶瑶：“这祭祀什么时候举行。”

    “晚间吧，到时候灯红酒绿的，到处挂着五颜六色的丝带，还有好多好吃的。”说完顿了顿痴痴的笑道：“当然最重要的还有我家小尘尘。”陈瑶瑶越说越兴奋，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左手美食右手美男霸气侧漏的情景。

    拂游看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要越沉越深下去，只得残忍的打破她的幻想道：“既然要晚上才开始，大家干嘛这么早就来。”

    陈瑶瑶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说着示意拂游看那摆货的小贩：“那些人是想尽早抢个好摊位，还有一些人是想早点来游玩一番，还有一些世家公子，清流学子，聚在一起与一些高僧讲经说法，领悟禅意，自是风雅至极，一些夫人小姐可以待在寮房里，吸吸佛祖的仙气也是好的。”

    拂游恍然：“原来如此啊，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

    陈瑶瑶傲娇道：“哼，那是当然，”随后话风一转道：“你看到你前方那棵树了吗。”

    拂游疑惑：“看到了，怎么了。”

    陈瑶瑶道：“那是红娘树。”

    拂游这才认真的朝树看了过去，只见那树得有十几人合抱那么粗的腰身，树杈综合交错的缠绕着，枝叶茂盛，四季常青，上头还挂着用红线串起的竹签。

    拂游满脸不相信道：“那明明是棵樟树，虽然它大了些那也是樟树啊。”

    陈瑶瑶很不悦拂游插嘴：“你先听我说完，”拂游闭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大陆风气开明，一些男女会把喜欢的人和自己的名字用竹签写在一起，如果对方有意，就会把竹签拿走让那人知晓，倒也撮合成了不少姻缘，所以久而久之这棵树就被叫做红娘树。”

    拂游听的倒觉得有趣，陈瑶瑶看出拂游喜欢，更是把白塔寺的传奇故事一股脑的说给她听，来表示自己的涉猎之广，知识之渊博。

    拂游正听到好玩出，就听到坐在自己旁边的几个到老爷们聊起了天，一个外乡口音的男子问：“你说这白塔寺的主持为什么常年带着面具呢。”

    另一男子用炫耀的口气说：“因为这主持，长得十分的好看，竟引得闺房女子，日夜思念非君不嫁的地步，”说道此处叹了一口气：“主持又是个一心向佛，慈悲之人，为了不耽搁其他女子，平日里只得带面具示人。”

    旁边的另外一人讲：“不是啊，我听说是这样的，这主持在俗世之前有个未婚妻，两人也是极其恩爱的，可惜啊男方长得太过好看就容易招蜂引蝶，虽主持洁身自好，但女子总是担忧男子变心，竟忧虑成疾病死了，主持伤心至极，觉得是自己害死她的，便来白塔寺做了和尚，还常年带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有些人听众信了，有些人则不信但大多人都会发出一声唏嘘，怎么说带着面具的主持就像被世俗蒙了一层面纱，神秘莫测的被人们套上了一个又一个华丽的背景，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总能让人记忆犹新，念念不忘。

    拂游只觉得从喜剧，跳到了爱情喜剧，流言止于智者，作为一名博古通今的智者，哪能怎么随随便便就相信的道理。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像她怎么聪明的比如陈瑶瑶就不是，陈瑶瑶抽抽搭搭的说：“我家小尘尘总是那么善良那么让人心疼。”

    拂游想问她是相信第一个故事还是第二个，可是转念一想就觉得她可能两个都相信了，只能望天摇头心想：爱情真的能让人变得毫无逻辑可言，更可怕的是那人本身没什么逻辑。

    这时大夫人领着众人走了上来，拂游连忙起身迎了过去，就听到七姨娘跟大夫人说：“夫人你看，这四丫头瞧着可真悠闲。”

    拂游无语了，什么事情这七姨娘都要来找找存在感，掺上一脚，三姨娘是个和善的性子忙打圆场道：“这四丫头，真是活泼性子。”

    大夫人看着拂游说了几句人多眼杂不要乱跑之类的话，就往寺庙走去，庙里的和尚看着一大帮子的人就知道是贵人，自然是找来管事的迎接，几人见面说了几声阿弥陀佛，大夫人填了些许香油钱，众人就被领着来到了寮房，当然男女是不在一处的，等安顿好了这些夫人小姐，除了贴身侍候的下人们，其他的就被得这去了别处歇脚去了。

    这一来二去的就到了响午，白塔寺的素食可谓闻名遐迩，很多美食爱好者，都会慕名而来，拂游吃得满嘴留香心里还边想着，素食这一点到没有言过其实，确是是人间美味，看来这和尚的修行还不够吗，竟然这般注重口腹之欲。拂游酒饱饭足，拍了拍自己本来就圆滚滚的肚子，回房休息去了。

    待到月上梢头，柔软的月光洒了进来，拂游轻皱眉头，这才悠悠转醒，看看外面的天色和床脚旁脑袋一点一点的红玉，翻身爬起惊动了旁边的红玉，红玉一个激灵，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看着拂游道：“小姐你醒了。”

    拂游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我。”

    红玉难得委屈道：“戌时了，我怎么叫小姐都不醒，夫人说小姐大概是累着了，让你睡着便是。”

    拂游觉得是自己嗜睡了这怨不了别人，于是便让红玉给自己倒杯茶来，不知为什么至醒时起喉咙就一直觉得痒痒的，咳嗽了几声，摊开手心看去只见掌中点点殷红，这一咳就越发的控制不住，连咳了好几下才止住，陈瑶瑶忧心的问：“怎么了？”

    拂游不怎么关心道：“没事，这是自然现象，应该是你的身体开始恶化了。”

    陈瑶瑶自讽道：“本来我就是已死之人，但累你受这番痛苦。”

    拂游正想着她的话风怎么转了就听她道：“可惜我这般天香国色，竟如此香消玉殒，天妒红颜啊。”

    拂游：“……”

    这时红玉端了茶过来，拂游连忙把手心的血迹用手绢檫檫收起来。拿过红玉端来的水，喝了一口道：“祭祀过了吗。”

    “刚刚有小和尚过来我问了一下，说还没呢，”接过拂游递过来的茶杯道。

    拂游和陈瑶瑶同时松了一口气，便整理了下衣服，让红玉帮着把睡乱的头发梳整齐了，便与红玉出门了。

    出了房门，红玉在前面领着，走的好好的拂游一个晃神，红玉就不见了，拂游看着满院空寂呵呵了两声，问陈瑶瑶道：“把红玉跟丢了，你看到她往哪走了吗或者你认识路。”

    陈瑶瑶也跟着呵呵了两声。

    拂游无奈道：“你不用说，我知道了。”

    拂游被领进来时就觉得，反正有人领来领取的，就看起了路边的风景没记路了，看来人真的不能心存侥幸，凡事还得靠自己。

    正在拂游眉头紧锁的决定走那天路是，就听见瑶瑶的声音传了进来：“你瞧着那条路顺眼就走那里。”

    有亮光的地方总是更能得到偏爱，冥冥中似有指引，当拂游向着灯光最亮的那条路走去，只见那条羊肠小道的上的灯光却越来越暗淡，拂游正想着要不要再继续走下去的时候，正前方突然冒出点点荧光，微弱的像是要转瞬消失，圣人言好奇心害死猫，圣人说的话好比金玉良言，拂游想到还好现在自己是人，于是便大摇大摆的朝荧光出走去。

    黑暗中**一间房子，周边静悄悄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拂游一人和那房中溢出的荧光，在这种氛围下，拂游的脚步声也不知觉的放轻了些，她走到朱红色的大门前，轻轻一推竟然推开了，抬首望去入眼的便是满目血染，踏着这凄美的火红花瓣仿佛正通向三途河边，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开花落，叶升叶谢。生生相知、相识，却永生不相恋，偌大的房屋中却开满了曼珠沙华，虽还未到花季，但它们却好似也开了千年。

    屋里除了看到红色以外，还以着了一袭白色僧袍的男子独坐其间，清清冷冷，一白一红好像融为一体，彼此相守了千年。

    拂游一个晃神间心脏紧缩了一下，喷涌而来的确是满身的酸楚，在脑海里对瑶瑶说：“不知怎的，那人的背影看的好让人心疼。”

    还不等陈瑶瑶回答就见男子把头抬了起来，拂游看着男子竟深深的看痴了，拂游觉得他是她此生看到过的最好看的人，只见那脸像经过天地精心雕刻一般，无一处不精致完美，晶莹如玉，不染半点风尘，额间一点红色朱砂痣却衬的人颇妖冶，四目相对，映入眼底的确是满目慈悲。微风飘浮，带动着花瓣和衣袖在空中轻轻飞扬，耳畔好像还能听到白塔上的铃铛叮响，衬着此景如梦如幻

    拂游平了平心绪，待她再去看的时候，那白衣僧人和那红花竟真的化作星星点点的碎光，烟消云散了。

    拂游眨眨眼睛，再眨眨，用手使劲的搓搓，还是不能相信刚才的一切竟这样没了，问陈瑶瑶：“刚刚难道是海市蜃楼。”

    却听陈瑶瑶疑惑的问：“什么海市蜃楼？”

    “就是这，这里刚刚长满了红花，还有一个好看的和尚坐在那。”拂游指着屋子说。

    这时寒风阵阵，吹的人起了一身鸡皮陈瑶瑶哆嗦道：“我可什么都没看到，这里阴深深的你不会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我们还是走吧。”

    拂游心下迟疑，想去回忆一下那和尚的相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那额前的一点朱砂痣道记得分明。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红玉带着点点哭腔的声音：“小姐你在哪啊。”

    拂游此时心里想着是人也好是鬼也罢，反正自己一个已死之人又不怕这些，便放下了疑惑，听到了红玉叫自己便喊道：“红玉我在这。”说着就提起裙摆跨过了雕花的栏槛，循着声音走去。刚到了外面就见红玉快步的走了过来执起拂游的手仔细的打量了起来，看到拂游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一想刚刚自己的作为便有浑身紧绷着跪下道：“小姐赎罪，刚才红玉一时心急，逾越了。”

    知道红玉是担心自己，看到她一副自责的模样好笑道：“你又不是男子，抓了我的手像是毁了我的清白似的，我又不会让你负责。”

    红玉听了这话就知道小姐在打趣自己，浑身便松懈下来，暗暗叹口气。她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好了，成天嘻嘻哈哈的，对着下人也从来不生气，这样下去还不得让人觉得她是个人人可欺的对象，红玉心思通透着，在后宅里要是没点威严震慑，那些个偷皮耍滑的下人，哪能听你的。

    拂游可不知道红玉的担忧，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扶起红玉道：“我们快走吧，祭祀已经开始了吧。”于是红玉带着拂游历经千心，穿越了重重人海，终于在拂游力竭之前来到了祭祀台，这时台下已经站满了人，陈家的一家子也站在其间，个个双手合起立于胸前，虔诚的做着祷告，拂游却看向了台上，那台是用木头搭成，约摸一米来高，正前方还有木头做成的梯子，台上已经坐了十几名和尚，每人手里拿着一只木鱼不时的敲打着，而其中最显目的则是位于最前方面带银色面具的无尘主持，那人白色袈裟逶迤，双手莹白凝脂，十指轻敲木鱼，月亮为他们周身铺了点点银光，看上去真的有佛光普照的感觉。

    说是祭祀，但看着更像是一场法事，为天下众生祈祷的法事。

    拂游过去的时候祭祀已经接近到了尾声，没一会就结束了，只看到台上的和尚们全体起立，双手合起向着众人道了声阿弥陀佛，便由无尘领着下了祭祀台，当无尘披着满身的光华越来越接近众人，台下的人也越来的骚动起来，推挤之间，拂游便被推到在了无尘跟前，拂游眼看着自己本来就不立体的脸就要被撞的更不立体了，心里哀叫的瞬间只见那双莹莹如玉的手将自己一个旋身的拦腰扶住，靠的近了好像还能闻到自她上身传来的淡淡幽香，甚是好闻，好闻道拂游的脑袋不知怎的有点不清醒了的说：“小尘尘，跟我回家做我相公吧。”

    扑通一声拂游坐到地上的时候，心里想着还好不是脸着地，拂游顶着众人火热的眼神云淡风轻的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瞧着道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耳边就传来了无尘清澈空灵的声音，如潺潺流水般温柔动听：“这位女施主，刚才一时突然扶了施主，贫僧虽是方外之人但毕竟是位男子，怕冒犯施主才会失手让你摔倒，真是罪过罪过。”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以为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他那微挑的凤目，清亮如美酒一样的双眸，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之色，还有眼角的青痣，她可都看的清清楚楚，拂游微皱着眉懊恼，该死的她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拂游皮笑肉不笑的笑笑：“主持何必如此迂腐呢，既已是方外之人，那些个世俗的男女之防就无需放在心上，我都能当主持不是男子，你自己却这么拘泥，”说到此处更是摇了摇头叹气道：“主持的修行，委实不够啊。”

    只见无尘笑笑顿时让人如沐春风，可是眼底却未有盛着笑意：“施主所言甚是，可是贫僧虽是方外之人，但施主却还在方内，贫僧孑然一身自可置之度外，但施主确是不能的。”说着看了一眼众人，拂游不看也知道那些人早已经议论纷纷了，暗暗骂了一声瑶瑶，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和尚提亲，那要提也要等到私下无人的时候提啊。

    拂游顶着压力刚想遁走就听到在议论声中也不能掩盖的，七姨娘独特的笑声咯咯的传来：“哟，那不是四丫头吗？”话还没说完就在陈家老小的注视下瞬间的安静下来，好像也知道了现在不是跟拂游相认的好时机。陈家老小心中暗骂，这个七姨娘光长脸了，也是个没脑子的，就她那一叫不是告所别人那是陈家女吗。

    大夫人脸上终于染上了不喜之色走到无尘面前尊敬道：“小孩子不懂事，对大师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无尘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无妨。”

    大夫人向无尘告了一声辞，看了拂游一眼，拂游立马低着头乖乖走到三姐妹的身边跟着回去了，众人又开始议论，陈家小姐个个长得娇艳欲滴，但参个陈家四小姐这整个画风完全不对了，唯一的好处就是衬的众小姐更加的娇艳欲滴了。

    拂游向着山下走去，无尘向着寺庙走去，树叶沙沙作响，铃声依旧响着，拂游与无尘的相遇则化作一缕春风，慢慢的便会在人们的心中消失，而缘这一字，奇奇怪怪，琢磨不透，谁能知道呢。